平兴县不算小,有两条主街,现在街边都是低矮的平房,最多也就两三层,像县城里唯一的招待所和供销社就有两层。

另外就是几个厂子和家属楼了,都是筒子楼,有五六层,县城人流量不少,还在兴建一个百货商场。

向小乔的父母就住在煤炭厂的家属院那边,从小到大,向小乔去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

她看也不看煤炭长家属院的方向,拉着褚霆就直奔供销社。

在供销员爱答不理的服务态度中,向小乔买了面粉,酵母,各种调料,买的很多,一共花三十多块钱。

向小乔买东西的时候,褚霆一直乖乖地站在她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直到来了一个小孩儿求着他妈给他买了几颗水果糖,那小孩儿吃了不算,还把舌头伸出来故意馋褚霆,咂舌问:“你想吃吗?我就不给你吃。”

他妈在一边看着笑。

褚霆动了动嘴,把头撇到了另一边。

“再给我一袋水果糖。”向小乔见状,想都没想,直接冲供销员说道。

一袋水果糖可不便宜,不止供销员愣了愣,旁边的小孩儿和他妈也呆住了。

褚霆眼里露出欣喜,但还是懂事地对向小乔说:“妈妈,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吃糖。”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糖的,吃吧,妈妈买得起,不过不能多吃,妈妈把这包糖给你自己保管,答应妈妈,一天只能吃一颗好吗?”

家里不富裕,好东西向小乔都想着要留给褚余年,钱也不敢花,生怕褚余年在学校过得不好,缺钱用的时候又没钱。两母子在家里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但褚霆从小就很乖,向小乔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也从没像其他小孩儿那样缠着她要新衣服要零食。

现在想来,她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脑子里泡了水,为什么要苦自己和儿子呢,以后她和褚霆该吃吃该喝喝。

褚霆紧紧抱着这包水果糖,激动的脸颊都红了,郑重点头:“嗯,妈妈,我答应你。”

旁边小孩儿见了,扯着嗓子就哭,也要他妈妈给他买一整包糖,一整包糖要五块,一般家庭就一个职工,哪有钱买这么贵的一包糖,他妈捶了他一拳,连拖带拽地把人拉走了。

褚霆抱着糖背着向小乔对那小孩儿做了一个鬼脸,小孩儿看见了,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向小乔疑惑地看了看那小孩儿,没怎么在意地转头,褚霆抱着糖脸红红一脸乖巧地贴着她站着。

向小乔摸了摸褚霆的头:“这会儿可以吃一颗,吃吧。”

褚霆便自己小心翼翼地撕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两颗糖,第一颗他剥了糖纸塞到了向小乔嘴里。

清凉甘甜,有一股薄荷味,夏天吃正好。

确定向小乔吃了后,他才给自己喂了一颗,随后眯起眼睛一脸餍足的模样。

向小乔看得心里发酸。

买了东西,向小乔大包小包地提着,和褚霆顶着烈日往回走。看见褚霆晒得发红的脸蛋,向小乔脚步一顿,又转身去了县里唯一的商场,在这里给她自己和褚霆分别买了一顶帽子,帽檐大大的,至少能挡住照到脸上的太阳光。

回去的路上褚霆时不时都会摸摸他的新帽子,然后抱着糖笑得一脸满足。

向小乔问他:“喜欢新帽子吗?”

褚霆肯定地点点头:“喜欢,妈妈,你买的东西我都喜欢。”

向小乔抽了抽鼻子,带了点儿鼻音:“嗯,等妈妈挣到钱后,给你买更多的东西,新衣服新鞋子新玩具,还要送霆霆去读书,别人有的我们霆霆也有,好不好?”

褚霆听了喔一声惊讶地张大了小嘴,然后烦恼地皱起小眉头,担忧道:“可是妈妈,这样你会不会太累啊?”

“不会,妈妈喜欢挣钱,妈妈也喜欢给霆霆买东西。”

上辈子的褚霆只能浑浑噩噩地一辈子呆在病房里,这辈子向小乔对褚霆别无所求,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两母子回到家里已经快到中午了。

向小乔麻利地给猪喂了食,就开始做饭。

午饭吃的简单,向小乔直接做了一个凉皮,里面放了黄瓜丝,绿豆芽,拌料是自己做的酱料。

褚霆吃不了太辣,向小乔特意将辣椒少放了一点。

做的时候,褚霆就像小狗一样被香味吸引的围着灶台转,做好后,褚霆迫不及待啊呜一下尝了一口。

随即把眼睛瞪得溜圆,吃得头也不抬。

向小乔让他慢点吃,自己也尝了一口,鲜香麻辣,所有的味道齐齐在嘴里爆开,但又没遮住凉皮本身的味道,咽下喉咙后,味道久久不散,连鼻尖都留着一股香味,却不怎么刺激,只觉得回味无穷。

这算是向小乔重生回来后给褚霆做的第一顿饭。

褚霆虽然小,也知道什么好吃,他吞下凉皮,对向小乔说:“妈妈,你做的饭比以前更好吃了。”

向小乔得意的挑挑眉,那是,不然岂不是对不起她偷学的那么多师!

凉皮是否劲道可大有讲究,再就是她的独家酱料,这才是独一份的制胜法宝。

吃完了午饭,向小乔就把剩下的装好端去了向家给向老太太。

向小乔到的时候,向老太太正在吃午饭,她自己一个人吃的十分简单,煮了一碗红薯就着蘸酱吃。

“奶,尝尝我做的凉皮。”向小乔把饭盒的盖子一揭开,一股浓郁的香味就充斥着房间,从向老太太的屋子一直飘到了院子,引得住在偏房的两家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

向老太太特别喜欢炫耀向小乔,她故意高声道:“小乔,你又给奶奶送东西来了?你这孩子,有好东西不会自己吃吗,老是巴心巴肝的给我送来!不像有些人,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到了,又分房子又分地,还老是嫌弃老娘给的不多,不把老娘生啃了他们就不罢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生块叉烧!”

向老太太一张嘴可厉害,骂的两房探出头的人脸色讪讪,纷纷缩了回去。

向老太太哼一声:“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你给我送这么点儿吃食他们也敢惦记!”

骂完了,向老太太才拿起筷子吃凉皮,只吃了一口,向老太太就惊喜地看向向小乔:“丫头,你这做饭的手艺又见涨啊,这东西太开胃了,好吃!”

向小乔上前笑眯眯地给向老太太捶肩,问她:“奶,您说如果我去卖凉皮的话,会有人买吗?”

“肯定有人买!”向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的无比笃定:“你做得这么好吃,除非那些人没长嘴,不然咋可能忍得住不买?”,在她眼里,向小乔那真是千好万好,无一处不完美。

盲目称赞了一番后,这才认真分析起来:“现在天气热,你这东西开胃,味道又这么好,闻着就想吞掉舌头,是个好营生。”

向小乔也是因为现在天气热,所以才想卖凉皮。她今天特意在县里看了看,还没有人做这个小生意。

得到向老太太的肯定,向小乔深吸一口气,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拿出气吞山河的架势,“好,这门生意我做了!”

褚霆看着好玩,也学着太奶奶和妈妈拍桌子,几人笑做一团。

说干就干。

炉子第三天就做好了,王木匠那里也把木架做好了,现在做凉皮,炉子可以暂时不装,只把轮子装上。

要出摊的这天,向小乔一大早就起来做凉皮,然后把凉皮吊在井里,接着就开始做配菜和酱料。

向老太太忙完了自己家里的活,上午也赶了过来,向小乔做凉皮,她就帮着打下手喂猪。

连褚霆都进进出出帮着搬柴火。

向小乔准备下午去卖,那会儿太阳不那么大了,工人们也正好下班,买一份凉皮回去还能和家里人一起吃个新鲜。

等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向小乔便把前期工作准备好了。她带上帽子,还给自己系了一个围裙,头发盘的利落,双手反复用肥皂反复洗了好几遍,衣服也穿的浅颜色的短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干净。

向老太太不放心,一定要跟着去。

于是祖孙三人便推着车子去了县城。

县里有一个纺织厂,一个煤炭厂,还有一个炼钢厂,厂里工人多,几乎占了县城三分之一的人口。

这些工人工作累,工资又不错,常常是县里消费的主力军。

向小乔推着车子到的时候,在炼钢厂和纺织厂交叉的那个路口,已经有好些人在摆摊了。

大部分都是周边村子的村民挑着担子来卖自家地里的蔬菜,也有一些卖袜子衣服的摊子。

卖吃食的也有,不过没几个。

向小乔瞅准了一个空位,麻利地推着车子占了过去。

车子一摆好,向小乔便开始把配菜和调料一一摆出来,最后才揭开盖子放出凉皮。

在井里凉过的凉皮晶莹剔透,装在双喜的大红瓷盆里,特别好看。

周边摊位的人都没见过这种吃食,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这位同志,你这卖的什么啊,白白亮亮的看着还挺抢眼。”

向小乔一边摆配菜一边笑着答:“这是凉皮,您要不要来一份?”

说话的间隙,她正好调好了一份,一时间扑鼻的香味传遍了整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