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短的时间内, 陈清和王楠母女成了鲍家的常客。
向小乔不知道褚余年和他外祖父家的人因为王楠的关系已经提前相认了,上辈子她去京城后,鲍家和褚余年也见上了面, 不过褚余年对鲍家并不亲近,不怎么走动,向小乔自然也就和鲍家人不怎么熟悉。
酱料厂的事情前期工作何孝财都准备好了, 向小乔自己经过几次调试,终于确定了能放久一点,味道又不怎么变的配方。
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就差招工人正式开始制作了。
他们计划先招五十来个工人,先做一批出去试试反应。
想到向家村的众人平时还是挺照顾她的, 向小乔便提议在向家村招二十来个, 何孝财并不在意这个,欣然同意。
反正工人只是帮着制作酱料,配方本就是向小乔的。
向小乔和向孝财敲定了事情前前后后的细节后, 终于带着褚霆和向小玲回了向家村。
哪怕平兴县和向家村隔得非常近, 但向小乔每天都要忙到很晚,这一个多月, 她几乎都住在了平兴县, 屋子全靠着向老太太打扫。
向小玲则连续三个月都没怎么回来向家村。向家斗和向家庄对向小玲不闻不问很正常,奇怪的是黄玉红也没去县城看过向小玲。
一开始向小玲很伤心, 向前斗和向家庄就不说了, 反正一直都不待见她, 但她以为黄玉红至少是真心疼爱她的。
不过小乔厨房很忙,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 加上在小乔厨房这里,接触的人多了, 也看多了一些其他家庭的事情,她渐渐开始明白,黄玉红虽然还算心疼她这个女儿,但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依然是儿子和丈夫。她不肯嫁给老鳏夫,让一家人原本打算的高彩礼没了着落,致使向家庄没办法娶媳妇儿,又让向前斗进派出所蹲了一段时间,在黄玉红的心里,只怕觉得她这个女儿已经变了,不再和他们是一家人。
相通了后,向小玲反而平静了下来,小乔姐说得对,与其期盼别人给她真心的疼爱,还不如自己多疼自己一点。
她存了几个月的工资没怎么话花,这次回来之前特意去市场买了一套棉服,又把稍微烫了一下,而且这次回来她没戴口罩。
其实脸上的疤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不过因为怕吓着店里的客人,引起他们的不适,这才天天带着,现在回到向家村,向小玲直接解下了口罩,一脸坦然地跟着向小乔回了家。
对于向小玲的变化,向小乔很欣喜,她当初让向小玲在前面帮着跑堂,和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就是有逼着向小玲打开心扉的意思。现在向小玲已经能坦然接受别人在意或不在意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永远含胸低头,怯怯自卑,向小乔对她感到由衷的佩服。
如果换成了是她,从小被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嘲讽尖锐的言辞包裹着,多年下来形成了自卑胆怯的性格,都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向小玲穿着新衣服,露出毫无遮挡的脸,双眼平视,走在向小乔身边。
她们一回村,就有人看见了。
立刻就有人热情的招呼她们进屋去烤火。
这会儿天气湿冷湿冷的,外面呆着可受不住。
现在向家村谁不知道,向小乔自己在县里盘了一个店卖面食和包子,那生意好的不得了,为了吃这么一碗面每天都有人等着排队。
生意这么好,钱肯定没少赚。
“到底是去了城里呆了一段时间,你看看,连小玲都不一样了。”
很快村里人就发现了向小玲的变化,以前这丫头不怎么出门,哪怕出门也低着头,不敢和人对视,整个人都怯怯的。
这次回来整个人完全变了,她不但敢抬头和别人对视,而且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眼睛雾蒙蒙的,当她这么毫不遮掩与别人坦坦****对视的时候,其他人反倒不怎么好在意她脸上的疤了,而且即便有这么大的疤,好像也没以前那么吓人了。
向小乔向小玲和这些邻居说了会儿话,就带着褚霆还有壮壮回了向家,天气这么冷,家里没人烧火,她们得到向老太太那儿暖和暖和再说招工的事。
向小乔给向老太太买了很多东西,二人大包小包的提着进了向老太太的屋子。
向老太太正靠着窗户给褚霆做鞋,见到她们回来,惊喜起身:“你们咋这时候回来了?快来炕上坐,外面天儿太冷了。”
东西两边厢房的人听到上房的动静,向前奋一家立刻赶了过来,马林英的眼神直往向小乔给向老太太买的那些东西上瞄。
向苗苗吵着要吃向小乔带回来的糖,到底是重孙子,向老太太给他抓了一把花生糖。
马林英和宋大丫眼神闪烁,盯着向小乔问道:“小乔,你在县城挣了不少钱了吧,听说店里的工人都招了十来个,啧啧,这都成大东家了。你有钱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
不等向小乔说话,向老太太就帮她顶了回去:“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天天惦记别人碗里的东西,你也知道自己是穷亲戚,既然知道自己穷,干啥不去挣?小乔欠你的?你是做了啥事让她不能忘了你?”
宋大丫和马林英被向老太太这么一呛,哽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门帘掀开,黄玉红走了进来,她看到向小玲,眼睛先红了:“小玲....”
向小玲也叫了她一声妈,不会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黄玉红忽然感觉到这个女儿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看了看向小玲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有不再埋着头总是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看来你在县城过的挺好的...”,黄玉红喃喃。
向小乔笑一声:“小玲要忙着店里干活,不能回村子来,三婶怎么也不想着去县里看看小玲,难道您也因为小玲不愿意嫁给那个老鳏夫,让家庄没了娶媳妇儿的钱埋怨上了她?”
本以为这个三婶是真心疼爱小玲,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她维护的始终是向前斗和向家庄的利益。
说起这个,黄玉红一顿,对向小乔唉声叹气道:“小乔,我知道你觉得我狠心,同意你三叔让他把你妹子嫁给一个老鳏夫,可这都是我们女人的命啊,特别是你妹子生成这样,她哪里还能嫁给一个好人家,这都是命,咱们女人就得认命。”
向小玲脸色一白,转过头去不再看黄玉红。
向小乔冷笑一声,她最烦别人说信命这一套了。
她上辈子被车撞死了,褚霆也烧成了痴傻,难道她也要认命,眼睁睁看着上一辈子的事再发生一次?
可事实证明,命运并不是无法改变的。
自从重生以来,她已经直接或间接影响改变了好些人的命运。
就拿许秀琴和李文姝来说,向小乔仔细回想,才发现李文姝这个名字她上辈子曾经听过。上辈子向小乔没有开小乔厨房,许秀琴自然也没了干活的地方,她们几母女被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躲在废弃的炼钢厂,那里不能遮风不能挡雨,再加上又吃不饱,两个小的孩子最终都没熬过那个冬天,李文姝还被蹲在那一片的一个流浪汉侵犯了,李文姝事后报仇,直接砸死了那个流浪汉,最终被关进了少管所,许秀琴因此疯了。
现在许秀琴一家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她和李文姝的工资加起来不但能够养活几母子,每个月还能存下不少的钱。
这几天向小乔已经无意间听见李文姝和许秀琴规划着买房子,哪怕只是一间小房子也没关系,至少能让娘儿几个有个彻底落脚的地方。
她们几个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还有壮壮,向小乔看一眼进了屋子就乖巧趴在炕角,抱着褚霆鞋子的壮壮,壮壮是一个最直观的例子。
这条狗上辈子这时候早就已经化成了枯骨,可这会儿它还好好的,被养的肥嘟嘟,机灵又护主。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改变。
所以命运怎么可能是命中注定!
哪怕就算命运真的被天注定了,她既然重活了一辈子,不惜逆天,也要活出一个新样来。
“三婶,被再说什么命不命的话了,你看小玲现在不活的好好的吗!她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比谁都活得有底气。”
黄玉红看着向小玲身上簇新的衣服和新烫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还年轻,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她现在靠着你挣一点钱又咋样呢?难道能一辈子不嫁人?不趁着年轻找个依靠,她的脸又是这副样子,等年龄稍微大一点儿,就更没人要了,以后怎么办.....”
向小玲看着黄玉红,眼里渐渐黯淡下去。
向小乔出声拦住黄玉红喋喋不休的话头,又气又笑:“原来三婶也想过小玲的以后?她要是屈服了你们,嫁给那个老鳏夫,别说以后了,现在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那老鳏夫是个什么德行你们不清楚吗?三叔和向家庄就不说了,反正他们也没把小玲当人,两个人自私凉薄,眼里只有自己。可我以为三婶会不一样,小玲被人笑了,你会为她哭,你会为她的以后担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就这样罢了。你心里或许真的有一点在乎小玲,但你真正在意的还是向家庄和三叔,小玲能让你心疼一下,不过是因为她没有触犯到向家庄和三叔的利益。你可以为小玲掉几滴泪展示你的慈母心肠,但小玲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向家庄,那两父子没有吸到小玲的血,你就彻底改变了立场,三婶,何必这么惺惺作态呢,承认吧,你现在心里根本就不是想的小玲的以后,你想的只是向家庄娶媳妇儿的事,你现在心里肯定还在埋怨小玲不懂事,既然这样,就不要打着为小玲好的旗号哭了,何必这么装模做样呢。”
向小乔这一席话说下来,直接把屋子里所有人都震的安静下来。
黄玉红脸色一白,仿佛被向小乔扒到了那层哭诉的伪装,显得无所适从,“我...我....”
她心里最隐秘的想法被向小乔这么直接了当戳穿,让她不敢看向小玲。
向小玲看黄玉红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失望的闭了闭眼。
马林英和宋大丫紧闭了嘴把,瞬间不敢再说话,乖乖,这向小乔的嘴皮子比以前更利索了,谁人心里没点儿小心思,要是都被向小乔这张利嘴给戳穿,那其他人还咋活。
她们再也不敢对向小乔说什么要看顾亲戚的话了,要是像黄玉红这样,被向小乔这么扒一通,把心里最阴暗的心思都暴露出来,虽然她们并不在乎什么脸面,但多少会觉得不适应。
看黄玉红惨白着脸无法辩解的样子,马林英嗤一声笑出来:“原来三弟妹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原来我看三弟妹经常为小玲哭,还以为你真多心疼这丫头,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就是可怜了小玲,唉,你这丫头也是命苦,家里没一个真正心疼你的,还不如我这个二婶呢!”
见向小乔转头似笑非笑看向她,吓得马林英立刻住了嘴:“小乔,我看你才回来肯定也累了,二婶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就先回屋了。”
马林英带着二房的人匆匆而逃。
向小乔看马林英火烧屁股一样的姿态,觉得好笑,她有这么吓人吗?
吓不吓人看黄玉红脸色惨败程度就知道了,也许是因为被向小乔的话揭穿,黄玉红的慈母面孔再也端不住,跟在二房身后也走了。
向小玲看着黄玉红的背影,没有出声。
向小乔安慰她:“小玲,你别放在心上,记着,人这一辈子只为自己而活,任何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想让你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都不是真心待你,这样的人没必要在意。”
哪怕是亲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