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暮护着梁辞下车的时候, 眼神刚好和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的对上视线,徐暮冷笑一声,和后面紧跟着的换位置那男的使了个眼色。出了站就看见在等着的柳笛, 避开他伸过来要接行李的手,徐暮快速地和他说了几句,柳笛立刻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梁辞, 然后就盯上了徐暮说的人跟了过去。

柳笛把车停得显眼, 徐暮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车。

“柳笛跟着过去,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不用。”徐暮利落地把行李都给放后备箱, 打开后座的车门让她先上去,“先在这儿待着, 我去买点吃的。”

徐暮带着热乎乎的包子豆浆回来时, 柳笛也回来了, “老大,事情都办妥了。”

“先吃点。”徐暮坐到副驾驶座上, 给柳笛也分了一份。

他们两个坐前面聊公司的事情, 梁辞听了个大概, 又有人来闹事情了, 但是这回闹事的人手段高明了点,不敢直接到店里耍无赖, 而是把他公司的人挖了好几个走, 都是各个部门的小干部。

职位高些的,公司给的工资高,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长久的好处, 不可能会为了一点好处而背叛公司。再说, 对方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有钱, 能给足够多的好处。但公司里的一些小干部就不一样了, 要是对方许诺个差不多的岗位,又一次性给足够多的好处,还是很容易反水的。

被挖走的人都去了另外一家服装公司上班,并且现在已经做出和他们衣服款式差不多的衣服,甚至即将开始出售。这个动作还真是够快的,也说明了他们内部的一些图纸被盗窃了。

是现在就职的人做的,还是已经离开了的人做的,都还查不出个结果来,倒是已经报了警。

不只是如此。

柳笛看了眼徐暮,道:“钟惟学那儿有新消息,程家和柳家的人举荐他进了一个考察团,过段时间要出国去考察,时间是两年。咱们要不要......”

“除了他之外的人呢?陈媛和他还没离婚?”

“是,现在看来,他老婆应该早知道了他还有后路,所以一直都忍着没离婚。至于另一个女的,钟惟学每天住在家里,但是经常去看住在外面那母子三人。他附近的邻居都知道,破罐子破摔,现在也不装了。”

徐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去查一下看看和我们作对的那家公司,和程家有什么关系。”他还记得,程铮的母亲安淑婉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也涉及到了服装行业。

柳笛下意识地从后视镜看了眼梁辞的表情,没看出什么,也就继续专心开车了。

他的这个动作被徐暮尽收眼底,但什么也没说。后面的车程,车子里安安静静的,他偶尔也回头看了眼,发现梁辞没睡着,而是趴在车窗上看外面。

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他下意识地认为梁辞肯定是无条件先站在他这边的,但是没得到最终的话,他还是觉得心里惴惴的。

距离学校开学还有十来天,梁辞跟着回来就只能住在徐暮家的客房里。

家里还维持着他年前离开时的模样,就是客房得再好好收拾一番。

带回的行李都给搬了进来,梁辞转头就开始找抹布搞卫生,徐暮则是去烧开水。柳笛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还有话要说,不打算继续待下去碍眼,道:“老大,我开车回公司了,下班了再把喵喵和汪汪送回来。”

“等一等。”徐暮回客厅里翻行李,把阿婆收拾进来的吃的拿了些出来,给拿了四份,让他带回公司去给杨涛、宋浩和方静分一分。

“都是家里老人家给做的,没带多少,你们拿点尝尝。”

柳笛觉得受宠若惊,想不到老大对他们还能有这么温情的一面。就是......老大是不是适应得太快了?说得好像梁辞家里人已经真的成他家里人了一样。啧啧......

“还有事?”徐暮看见柳笛还杵在门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没了。”柳笛收起嘴角边不太明显的笑,提着一大袋东西出门去,还贴心地把院门给关上了。

梁辞那边打扫完毕,还把床单什么的都给铺好了,正要找换洗的衣服,一偏头就看见徐暮站在门边,“烧好水了?那我先去洗?”

“等一等。”虽然家里就他们两个,但是徐暮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守规矩,以门为界,脚尖抵着门槛,站在门外和她说话。

对上她平静的眼神,徐暮插在上衣口袋的五指慢慢地握成拳,想了又想才问:“刚刚我说到程家,我没别的意思......”

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特意解释,这样显得自己好似很心虚,但是又担心着她会不会多想。

“我知道。”梁辞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徐暮,我们才是一头的。”

所以她是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

徐暮觉得自己胸口里好像揣着喵喵,正在闹腾着想要蹦出来直接扑倒屋子里带着温柔笑意的姑娘。手指松了开,此时想张开把人揽到怀里来紧紧抱住。

对视了许久,徐暮还是站在门外,悄悄地呼了一口气,把这个事情给略过,道:“我去给你提热水过去,你带衣服过来就行。”

转头走出去一步,又猛地回头来和她说:“家里只有一种香皂,要不我出去给你买你常用的?”

“不用,你给我拿块新的就行。”

“好。”但心里还是把这件事给记了下来,以后还得给她准备她喜欢用的。

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梁辞悄悄捂嘴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他,的确如哥哥说的,不太像是聪明的。

洗过澡,梁辞正要去兑热水洗衣服,徐暮就让她用洗衣机,挠了挠脑袋,道:“贴身的衣服你手洗就成了,其他的放进去洗,后面再一起脱水。”

怕她不会还不好意思问,徐暮让她把其他衣服扔进去,然后给她示范了一遍,才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提了一大桶热水去洗澡。

洗衣机洗衣服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梁辞本来还耐心地等着的,坐在床边开着电暖炉烤火,头发边擦边烤火,就是等着等着自己就趴到了**睡着了。这次坐车是睡得最不好的一次,刚刚洗完澡后一身轻松,困意就涌了上来,只要不是在学习的时间,环境又舒适的话,她总是能说睡着就睡着。

所以徐暮洗完澡出来,看见洗衣机已经停了下来,梁辞的水桶就放在洗衣机旁边,桶里还有她手洗过的内衣裤。

“梁辞?”没听到她应声,徐暮把干毛巾往自己肩膀上一搭,把她房间门推开了条小缝隙,发现她身上搭着一个被角,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

轻轻地叹了声气,徐暮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把被子展开严严实实地盖到了她身上,看到搭在椅子上的毛巾,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头发都干了。

悄悄地退了出去,眼神落在洗衣机上,抬步过去给按了脱水。

回来这一路上,不仅是梁辞睡不好觉,徐暮也没怎么睡好,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要不是梁辞来喊他,估计他还能继续睡下去,刚刚在梦里好像听到了梁辞说了很多话,吵得他脑壳疼,但是醒来后又半点想不起来她说了什么。

梦里的事暂且先不管了,现在梁辞看他好像在忍着一股怒火,但她脸还红着,所以他判断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嗯,也可能是自己睡迷糊了,产生错觉了。

等和她出去吃完饭走回来,还是没听到她说一句话的时候,徐暮肯定了:梁辞生气了。

但是问她怎么了,她就“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家里走,然后回房间里反锁住门。他一头雾水,想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

眼神转到屋檐下挂着的她的衣物,表情瞬间就给僵住了。他当时真的没多想,顺手就把她桶里的衣服给倒洗衣机脱水了,然后等脱干了又给挂了起来。要是他去给梁辞解释他是挂完了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太顺手了......

还是不了,估计她会更生气。

吃饱了饭还是觉得有些晕乎,坐在沙发上想着待会要怎么和梁辞解释,或者说什么话哄一哄才好。没想出来,他又给睡过去了。

这回在梦里梁辞没跟他说话了,而是伸手抽他巴掌,怪委屈的,他帮忙晾衣服还要挨打,以后在家还能说得上什么话?这哪是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啊,简直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梁辞站在他面前弯着腰,又轻轻地拍了拍他脸,“徐暮,醒醒!”

人还皱着眉头沉睡,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扁着嘴的样子看着怪委屈的。和她一样,生病的时候,估计也在想着爸妈吧。梁辞心疼地给他揉了揉脑袋,把厚被子往他身上提了提。

探了下他额头,还是热,脖子下的肌肤更是滚烫。试图想把他给扶到房间里躺着,根本扶不动。

“家里也没备着退烧的药......在这儿待着啊,我去前面店铺给柳笛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

“又凶我。”徐暮呢喃了一句,梦里的她不仅打他,还叉着腰在他面前劈里啪啦地说一通。还都是说的家乡话,他根本就听不懂。越听越委屈。

“说什么?”梁辞没听清,问他他也不说了,只当他是不舒服说着胡话,走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掩上,避免风灌进来吹他。

梁辞去前面的店铺给公司打了电话,接听的人是小林,问了他谁在公司,于是就让他转达柳笛和杨涛过来家里一趟,顺便从公司拿点备用的退烧药过来。

刚挂了电话,吴芬关心道:“老板生病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吃药了就好了,我先走了。”梁辞也没心情多聊,心里记挂着家里生病的人,打完电话就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身后店铺里,吕小蝶下意识地想说几句,话还没说出来,脑子一激灵,快速地把话给咽了下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面无表情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吴芬把她的神情都尽收眼底,这回也没说话什么,只要人不惹事,踏实做好自己的事情,她也懒得再管。现在这半年的考核期对吕小蝶来说如履薄冰,根本不敢作妖。

柳笛和杨涛来得也快,俩人正要合力把徐暮扶起来,徐暮刚被人碰到就醒了过来,不解地问道:“你们俩个不上班来我这儿做什么?”

再看看面前站着的一脸担忧的梁辞,扯出一抹笑来,对她道:“刚刚是不是打我来着?”

然后肩膀就被梁辞锤了一拳,“发热了你都没感觉啊?刚喊你半天都喊不醒,好不容易等人来了你说醒就醒,是不是气我?”

徐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被子,都快被围成一只粽子了,伸手一摸额头,才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有些高。怪不得今天回来后觉得晕晕乎乎的,所以说他今天真的是没带脑子做事,不然也不会这么顺手地帮她把衣服都晾了。

杨涛和柳笛对视一眼:所以,这个情况,我们走还是走?

“没事了,你们先回去上班吧。”不等他们商量好,徐暮就已经开始赶人了。

快走快走,你们在这儿待着,待会我怎么好意思和梁辞认错?

“哦哦,好。老大你好好休息,梁辞我们先走了。”急匆匆地跑过来,灰溜溜地被赶走。

他看起来很弱的样子,梁辞也不忍心再说他了。倒了开水过来吹凉了些,才把退烧药给他,“呐,吃药,待会就回房里好好睡一觉。”

他想着要先解释下今天晾衣服这件事,被梁辞瞪了一眼,“别废话,赶紧吃药,然后去睡觉。”

嗯,和梦里那个叉腰骂他的梁辞重叠了,忽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顺从地吃下了药,然后抱着被子回了房间。梁辞给他把被子都给掩好,正要走出去,被徐暮拉住了手腕,“我今天生病了脑子不清醒,下次帮你晾衣服先和你说一声,别生气了好不好?”

本来梁辞都忘记这件事了,他一说就又给想了起来,还不如不说就让这件事过去呢!

可他一脸认真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没理,想骂他的话就变成了——“嗯,我没生气。”

“真的没生气?”

“......真、的、没、有。”梁辞一字一字道。

哦,那就是害羞了,所以恼羞成怒。

徐暮的心情放松下来,还拉着她的手不想放开。今早回来的时候还告诫自己不能太亲近了,连房间也不该进去。这都没过去一天,房间也进去了,衣服也给她晾了,现在还拉着人小手不想让她走。

得寸进尺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梁辞晃了晃手,挣脱开来把他的手给塞到被子里,“我去拿热水壶和杯子进来。”

然后她就在他床边守着。

第94节

隔一段时间她就摸一下他额头看看有没有降温,时不时地探一下后背有没有出汗,还得把他喊醒了喝水。

徐暮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长久到把过去十几年从头走了一遍,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朝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去到风沙漫天的西北,看着哥哥背着行囊消失在夜色里只留呜呜的风声,双手捧着泥土把父母埋葬,数不清的夜路和火车咣当咣当的声响,孤身一人逃啊走啊,直到在旧宅附近的胡同里被一个姑娘塞到了垃圾堆里,她说她来带他走。

等他再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半漆黑一半昏黄的灯光,梁辞侧着趴在床边睡,他的手还与她十指相扣。

心里有个声音怂恿他离光更近一些,于是他微微抬起身,凑过去亲在了她软乎的脸颊上。

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梁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