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家出来,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十点多,时间还早。
虽然林奶奶给了她家里大门的钥匙,但是回去也是在那小院子里待着,也不好意思自己在人家家里开伙。等林燕他们回来估计还得要傍晚,这么长的时间,就想着出去走走逛逛,尤其是前两天才和林燕去买衣服的地方。
这里的衣服便宜好看,可以多买几件寄回去给家里人。
走到上次卖衣服的附近,看到了一家小面馆,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不到饭点,里面就已经有不少客人了。本着“人多就是味道不错”的想法,她就也走过去看了看菜单,一块钱的面条里面就有几块薄肉片,她就跟着要了一碗。
不赶时间,慢慢悠悠地吃了一碗面。直到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店满满当当每个位置都坐满了人,门外还有人在等着空位,没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起身离开。
去了卖衣服的小摊那儿,走了一圈下去,没看到上次那个男人出来卖衣服了,还有些可惜。其他小摊上卖的衣服都没那个男人卖的衣服好看又便宜。
挑拣了一会儿,有个小摊不耐烦地瞪她,“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
都准备好付钱的梁辞一顿,把手里拿起的几件衣服都给放了回去,淡淡道:“我不买了。”
得了小摊老板的一声轻嗤,梁辞也不和他争辩,转头就走人。心里想着,大不了她再多来几次,就不信等不到那个男人再过来摆摊。
衣服便宜好看,还会说好话。就活该他家的衣服卖得好!
时间还早,她就想着去附近的一个古玩市场去看看。林燕说那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假的,不是行家就过去看个热闹就行。她喜欢看起来有“岁月感”的老物件,其实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仿的,也就是看个眼瘾。
一边回想着上次林燕带她走的近道,一边在胡同里转来转去。就是走了一会儿,她也感觉到了,她好像是走错了。要重新退回到原点重新走一遍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别让他跑了!”
生怕自己不小心卷入别人的打架斗殴中,往回退的脚步都加快了。就是,好像退回去的这条路也不太对。
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路边有个垃圾堆。
得了,还要再返回去。
没来得及转头,拐角处就有个一身黑衣服手臂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的男人跑出来,和梁辞猛然正面对上,俩人都愣了一下。
梁辞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他,还想着要去他的小摊上买衣服呢,看他这个样子,估计就是在被人追杀的了。他手臂上的那个大口子还在流血,光是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臂也跟着阵阵地疼,再不好好止血包扎,他就不会只是脸色苍白冒冷汗了,可能会就这么晕过去。
脚步声和喊声就在不远处,梁辞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眼前的这个男人推到了垃圾堆旁边,一个破破烂烂的箩筐把他罩住,然后捡起垃圾堆里的几块破布往上一盖,“你先在这里躲着不要出声。”
她做完这些想装路人走出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喊住,“喂,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男的跑过去?”
喊住她的人凶神恶煞,脸上还有一道丑陋的刀疤,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
在看到刀疤男的同伴是拿着刀时,光反射到她眼睛里十分刺眼,也让她开始双腿发软。又被问了一声有没有看到人,她赶紧摇了摇头。
有个混子看见她被吓得不敢动,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小丫头长得不错,要不要跟哥哥去唱歌?”
梁辞慢慢地捏起了拳头,双腿也发软了,要是情况不对,拔腿就跑。
其他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只有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又看了她一眼,接着就一个眼神扫向身后的几个混子,“笑什么笑?人还没有找到,接着去找!”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几个公安跑过来,后面跟着几个普通人,可能就是有人看到了这帮人拿刀带棍的,怕他们在这儿生事就报了警。
梁辞一看,不怕了,赶紧跑了过去站到了公安的后面。
“甭管是干什么的,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给抓了关起来。”一个老伯气愤道。
“对!这种混子就该抓起来关了,谁知道他们是过来做什么坏事的,万一伤到人了怎么办?”其他人跟着附和,都说让公安把人给抓了。
梁辞也小声地告状:“刚刚他们还想调戏我来着,这种人都是坏的,幸亏你们来得快。”
瞬间就助涨了跟着公安来的居民的情绪,义正言辞地要把这帮人给抓起来才罢休。
那帮人刚刚还挺嚣张的,现在见到警察过来了,怂得跟孙子一样,尤其是带头的那个刀疤男,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想要递给公安,讨好地笑道:“我们就是追个偷东西的,拿着刀和棍子都是想着吓唬吓唬人,真的没有做别的坏事。”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安就更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了,坚持要把人给带回去审问清楚。别看他们还挺横,但是敢出来管事的公安也不是吃素的,手里的枪都已经拿出来了。于是,这帮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看热闹的人也很快就散了。
为了以防万一,梁辞是先在这附近又绕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人要追杀过来了,这才返回垃圾堆那儿找人。
快速地把破衣服和箩筐扔开,看到他的脸色又更苍白了,嘴唇那儿被咬出了血。被疼得也只能咬紧牙关顶着了,他刚刚要是发出了声音,他和她都落不得好。
那人想站起来,又没什么力气,喘气都难。
梁辞扶了他一把才把人给扶起来,“送你去医院?”
第6节
男人眼睛注视着她,有些怀疑她救人的动机,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只能选择信任她。
“不能去医院,去了医院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我回家去。”
梁辞现在有点后悔了,感觉自己摊上了大麻烦,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人给扔下算了,但是想想自己爸妈,又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你家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我腿被他们打了几棍,你扶我回去,再帮我去买点药回来,我会给你酬劳的。”
梁辞没好气地扶着他,按他指的方向走。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包扎伤口的,只能尽快回到他家去,然后买药回来擦了。
没走多远,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小院子门前,他掏了两次才把钥匙给掏出来,梁辞一把抢过,问他大门的钥匙是哪条,就去开了门。
小小的一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里面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不像是有人住的。
扶着人坐下,梁辞就找了块干净的布给他绑住伤口,然后问了附近哪里有药店,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买药了。
按着他说的,一直往前走到银杏树前,再往右一直走,在第二条小道处拐弯,再直走到尽头,左拐,就到了正大街,最后往右边走几步,就有一家药铺。
买了清理伤口的药酒和止血的药粉,以及包扎用到的绷带,默念着刚刚来时的路,一路狂奔回去,惊到了不知道谁家偷跑出来的母鸡,差点就踩到了。
回去后把门关上,看见他仰头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时,梁辞的心跳陡然加快,生怕他出点什么事情,颤抖着手伸到他鼻子下面,感受到还有呼吸,才大松一口气。
这个时候,男人也掀开了眼眸,轻笑了下,“怕我死了啊?”
又道:“放心,祸害一千年,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还有人说自己是祸害的。梁辞撇了撇嘴,找了个小凳子坐在他前面,捏着棉团一点点给他清理伤口。
“看不出来,你还知道怎么处理。”
梁辞眼都不抬,继续认真地清理,“我阿爸阿妈以前就是给人家看病的。”虽然现在这些清理伤口的知识都是读书时在外面知道的,心里还是觉得她就是遗传了阿爸阿妈的优点,才会学得这么好。
清理之后,要上药粉了。梁辞看着他那道伤口还是觉得怵得慌,一个手抖就倒得多了些,疼得他冒冷汗,但愣是咬着牙没喊出来。
为了把注意力从伤口疼痛中转移开,男人的视线盯在了身前这个姑娘的发顶上,头发又浓又黑,他竟想着这个发量应该不怕掉头发了。
在又抹了下药粉,钻心的疼痛到来时,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辞。”
“哪个ci?慈祥的慈还是诗词的词?”
梁辞抬头看他,一副他“很没有文化”的嫌弃表情,“是楚辞的辞。”
“哦,挺好听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梁辞上完了药,就转身去拿绷带,准备给他包扎。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如炬,“徐暮。清风徐来的徐,暮色四合的暮。”
听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梁辞瞥了他一眼,又专注于给他包扎伤口。最后给系了个蝴蝶结,还挺好看的。
徐暮只看了一眼,就扯了两下,把蝴蝶结变成了死结。力气大了点,又是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在梁辞看来,他就是活该。
给手臂擦了药,梁辞扬了扬下巴,“现在给你的腿擦药酒。”
徐暮没受伤的手去挽裤子,刚挽到小腿处,又放了下去,“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
梁辞也没坚持给他上药,帮他把药酒瓶拧开开,放在他手边,就站了起来。“需要我回避吗?”
她这么坦然,徐暮反而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说不定在她眼里,自己就和她爸妈遇到的那些病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话都已经说了,再收回去就尴尬了。
徐暮从贴身的口袋里翻出来一个钱夹,一大沓全是十块钱,看起来颇为壮观。只不过她今天早上刚在程家经手了一千块钱,现在看到徐暮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也不觉得震惊。
点了十张共一百块钱出来,徐暮递给了梁辞,“你送我回来,还帮我买了药回来,减去药钱,剩下的是给你的酬劳。”
梁辞挑了下眉,买药才花了不到十块钱,这么说她跑这一趟还白赚了九十多块钱?
她笑了下,问道:“你知道我上一个救了的人要给我多少钱吗?”
徐暮抿了下嘴,皱着眉又点出来一百块,“两百,够了吗?”
梁辞伸手去,只抽了两张过来,抛了下手中的钥匙,“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转身就出去了。
她不想要他给的两百块钱,她看上他小摊子的生意了,想让他带着她一起卖衣服挣钱。
出去买吃的路上一直在盘算待会要怎么开口会比较好。
得知了她的想法和为什么知道他在卖衣服后,徐暮沉默不语,等吃饱后才指了指他受伤的胳膊,“知道我为什么被人追着砍吗?就是因为我的生意碍着别人了。”
梁辞把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不是你偷了人家的东西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道理你不懂?”徐暮白了她一眼。
算盘才起了一个头,就被给打碎了。梁辞一下子就蔫了下去,还以为救了这个人还能借着东风做个小买卖呢。也没想着能赚大钱,但是攒点小钱也好啊,还能寄回去,这样哥哥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徐暮手指扣了扣桌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很缺钱?那你还是收了这笔钱吧。做生意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把剩下的一百八十元推到了她面前去。
梁辞把钱又给推了回去,“做不成就算了。我救你也没什么损失,我就不要你的钱了。”
“不过,”
她这一个转折让徐暮忍不住提起了心,生怕又要提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
“不过你这儿还有没有衣服卖啊?我今天想去买来着,没看到你去摆摊。”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她运气好,没看到他去摆摊,但是遇到他被人追杀了。说不定还是能买到衣服的。
“......”这个缘分也是挺让徐暮无语的。
徐暮拿起桌上的那串钥匙,挑了其中一条出来,“左边的屋子里面都是衣服,你自己去挑。”
梁辞一脸惊喜,拿到钥匙就过去开门挑衣服。
里面收拾得比外面还要干净,几个靠墙的大木架子堆满了衣服,屋子中间还有好几麻袋的衣服。这么多的衣服,男女老少的都有,都能开一个服装店了。
她也不敢乱翻,挑挑拣拣了好久,拿出来看了觉得不合适还得原路放回去。
给阿公阿婆的、哥哥的、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姑姑姑丈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嫂的......一边碎碎叨给谁买什么样的衣服,一边跟只偷腥的老鼠一样边挑边笑。
抱了一堆衣服去堂屋,一股脑都放在空凳子上,豪气地大手一挥,“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钱你算一下。”
徐暮只看了一眼,毫不在意道:“都送你了。找个袋子装了带走。”
梁辞皱眉,又被徐暮打断话,“我说送你了就送你了,我去进货拿的都便宜。就当是你今天帮我的报酬了。”
那也行。
梁辞又去隔壁堆满衣服的屋子翻出来一个袋子,把衣服都给装起来。准备回林爷爷家前就先去邮政所把衣服寄了。
临近要走了,梁辞指了指他的手臂,“这几天最好不要碰水,每天早晚要换药。”
环顾了下四周,也没什么需要她帮助的了,就拎起一包衣服,“我走啦。”
徐暮捻了捻手指,定定地看她,像是要记住她的样子,突然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要轻易出手了,帮助别人,说不定要惹一身腥。”
梁辞耸了下肩,“当时没想太多,其实我后来也是有后悔的。”
徐暮轻笑出声,冲她摆了下手,“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给带上。”
“哦,再见。”
梁辞出了门,回身拉着门上的拉环,一点点把门拉上。从门口这儿与坐在堂屋的他正对着面,里面的他一身黑装坐在那儿,稍长的刘海垂下来,遮挡住他的眉眼,但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强烈。
终于把门给合上了,站在门外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不知道以后他还会不会出去摆小摊,想到要是不能买到这么便宜又好看的衣服了,心里就忍不住把今天那帮混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