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暮包了个足足有四层的大饭店, 他公司将近两百人的员工就占了一半,还有他生意上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也来了不少。梁辞邀请了她在京城的朋友们还有几位老师,加上自己家人, 堪堪也才够个五桌,都安排到了四楼。

这回不比在西塘村,他们从一楼一直敬酒到四楼, 徐暮就算带上了加自己亲哥在内的六个兄弟当帮手, 也还是被灌了不少。

好不容易把底下三层楼都转完,梁辞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终于到了四楼,这回都是她的熟人了, 形象什么的也顾不上了, 梁辞走到祁琦旁边, 看了眼桌上最近的菜,戳了戳祁琦, “给我夹块肉吃。”

梁辞蹲下身来, 挡着脸快速地吃了两块肉, 站起来后脸上一派平静, 好像刚刚中途要吃的人不是她。

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不能喝,老师们更是劝着徐暮少喝点或者改成饮料意思意思喝一点。陈教授比他们这些年轻人更能起哄, 虽然不让徐暮喝酒, 但是没少变着法地“考”他。

比如以后家里的家务谁干啊,惹梁辞生气了怎么办啊......

梁辞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教授,在这以前她就没想过这些话居然会从陈教授的嘴里说出来。祁琦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小声道:“你老师这么不靠谱, 你还整天叫我们去考你们学校研究生, 你过分了啊。”

“......老师在教学上是没得说的, 可能就是他吧,确实是活泼了点。”

陈教授问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回答的人怎么说了。

徐暮回答得也一脸诚恳,“老师们放心,梁辞读了研究生我也督促她好好学习,咱们争取次次都拿第一!”

梁辞微笑:反正不是你考,你现在就使劲地吹吧!

祁琦悄悄地瞟了一眼坐旁边的未婚夫,发现他在若有所思,瞬间心里打起了鼓。

还是李教授靠谱,没跟着陈教授起哄,对他们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给送上了他自己画的孔雀牡丹图,徐暮展开只看一眼就能看出画画的人功力深厚,画上的字写得更是自成风骨。

徐暮夸得都在点子上,李教授惊讶道:“你还会看字画?”

“谈不上会,以前跟着父亲学过点皮毛。”徐暮惭愧道,可惜没能继续学下去,现在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水平。

李教授笑着指了指梁辞,“你是真的应该督促梁辞同学多练练字了。”

梁辞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可没少被李教授说她的字像刚刚学练字的孩子写的,试过练字帖,没能坚持下去,就给荒废了。

徐暮侧头垂眸看了眼梁辞,眼睛里也跟着染上了笑意,维护道:“梁辞的字工整可爱,也很不错。”

“啧,还是你们年轻人会说话。”李教授笑着摆摆手。

不只是李教授给送了贺礼,除了徐暮公司的员工和她的家人,其他人都给送了。

负责记录哪位来宾送了什么礼的小林今天写字都写累了,等到这边酒席结束,和张青带着另外三个人一起再核对清点了一遍,没有问题了就都给装车上运回徐暮家里。

等回到家,都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梁辞累得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到家还是徐暮连哄带催地才去洗澡。

收到的贺礼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客厅里,大家都很累,没人顾得上去清点这些。

阿婆煮了醒酒汤出来,端给徐暮和徐朗喝下。

等着他们喝完了,阿婆还坐在旁边等着。徐朗无声叹息,看向阿婆,认真承诺道:“我们家里也没别的长辈了,小辞的家里人就是我们兄弟俩的家里人,您放心,小辞嫁到了我们家里来,绝对不会受委屈,我们家徐暮对小辞,绝对是一片真心。”

徐暮终于意识到了阿婆坐在这儿不是单单为了等梁辞洗澡出来找她说话,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竖起手指发誓:“阿婆放心,我要是对梁辞不好,我爸妈和梁辞爸妈都不会放过我的,等她放假,我们也常回家去看您。”

“呸呸呸,今天不兴说不吉利的话。你们的爸妈都会保佑你们顺顺利利。”阿婆双手合十对着门外拜了拜。

怪不得梁辞每次动作都这么熟练,合着这是跟阿婆学的。

等梁辞洗澡出来,阿婆跟着她进去房间,又说了几句,无非就是结婚了要和徐暮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梁辞一边点头应一边不停地打哈欠。不知道阿婆什么时候回去睡觉的,她的一头湿头发什么时候吹干也没什么印象,就听到耳边一直有徐暮说话的声音。

“洗了头发不早点吹干,以后等你老了有得你难受。”

这句话听来真耳熟,是她之前说给徐暮听的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每次洗头发都不着急吹干,还得她三催四请的。

徐暮背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两本结婚证反反复复地看,又再看看里侧一点点快挪到床尾缩成一团睡觉的梁辞,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梁辞感觉好像在睡梦中被人抓了起来,吓得一个激灵。

也把徐暮吓了一大跳。

但很快她又继续沉沉睡着,徐暮一动不动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想捏捏她的脸又怕把人给惊醒,最后还是一点点、慢慢地抱起她给挪回到了正常睡觉的位置。

搂着她在怀里时,徐暮嘟囔道:“都不知道你在学校怎么睡觉,就那点床宽,还好睡的不是上铺,不然摔下来有得你疼的。”

“算了,反正以后你住在家里,也不怕没地方给你转着睡。”

梦里有只蚊子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吵得很,梁辞不耐烦地两只手捂住了耳朵,然后一个翻身就又脱离了徐暮。

徐暮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怀抱,再看看她的后脑勺,怀疑地问了句:“梁辞,你是不是没睡着?”

然而他没等来她的回答,甚至她还一只手在四处摸索,直到摸到了他枕着的枕头,愣是给抱住了一端,才安分了下来。这回他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这个磨人的睡觉习惯,他非得给她掰正过来不可!

她睡得早起得也早,一醒来就对他动手动脚地作乱,在他忍无可忍睁开眼睛时,她又给翻回到贴墙的位置假装还没睡够。

梁辞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确认徐暮是起身下床了,她莫名松了一口气,正摊开四肢仰躺在**,徐暮去而复返,直接按住她压了下来。

刚刚拿来的安全套还放在枕头边上,她一下子就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危险。

“你起来!太重了压疼我的手了!”梁辞刚开始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话。

后面声音就弱了下去,本着能屈能伸的原则,可怜兮兮地道:“我昨天没吃多少,现在都快饿晕过去了。”

徐暮的动作果然停顿了下来,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没躲过徐暮的眼睛,轻笑了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先把昨天结婚该做完的补上,待会我去把早餐给你端进来。”

就算最先是借口说饿,现在经过了一场酣畅淋漓,梁辞是真的快饿晕了。

书本理论诚不欺她,不应该在早上招惹徐暮的。

趴在**动一根手指头都嫌累,有气无力道:“你快去给我拿吃的。”

“嗯,我拎水进来给你洗漱。”徐暮亲了亲她泛着粉色的脸颊,被梁辞气恼地锤了一拳。

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无,徐暮没再逗她,给她掩好了被子,起身穿衣服出去。

徐暮端着一脸盆的温水回房里,又拿了早餐回屋里,大家都心知肚明,默契地没有喊梁辞出来吃饭。

这边的酒席结束,阿公阿婆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要留着给梁辞和徐暮在京城吃的,等到要走的时候,就是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出去买的些京城的特产,总要带点回去给家里别的亲戚朋友。

阿婆和阿公在客厅沙发前盯着墙上的照片看了又看,徐暮刚从房间里出来,就把他给叫住了,“小徐,这些照片还能不能再洗几张出来?我带回去也挂家里墙上。”

“有的,还有办喜酒当天拍的照片,我这两天都洗好了给您带回去。”

徐暮走过来一起看,给他们介绍道:“这张是在公司拍的,剩下的都是在梁辞学校拍的。”

“在学校拍的更好看。”阿婆高兴地上手摩挲了下,叮嘱道:“记得让相馆的师傅给过塑好,能保存得久一些。”

梁明光走进来后也道:“也给我洗一份,不用大份的,可以装进相册里就行。”

于是他们回去时带的礼物就多了一份。

办完喜酒后第一天下午,梁辞终于缓过了劲,顾不上去收结婚时收到的礼金和礼物,带着家里人去逛商场。除了她哥,家里人都另外给了她嫁妆。她要是直接还回去他们肯定不收,就想着给他们买些用得着的东西带回去。

第121节

但是逛完一圈下来,梁辞都被大堂嫂和自己亲嫂子一人挽住一条胳膊,她想付钱给买了都没机会,只能给徐暮疯狂使眼色。

第二天大家都一致决定去逛园林,足足走了一天,小侄女还意犹未尽,听大人们说明天就要坐火车回家了,她就跑去抱住梁辞的大腿,“我留在小姑丈家里陪姑姑!”

大堂嫂拍了下她小屁股,好笑道:“小姑姑开学了还要去上学,不用你陪。”

小身板扭啊扭,撅着嘴不说话。

不止小侄女舍不得,梁辞也舍不得家里人这么快就回去,她都没能带他们好好逛逛。尤其是阿公阿婆,不知道他们以后什么时候还能再来京城一趟。

“不留了。”阿婆摆摆手道:“出来一趟长够见识了,家里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回去,你和小徐过年了再回家去,还有小徐他哥,都一起来。”

他们出来得也够久了,尤其是她哥和叔叔婶婶,都是单位里工作的,请这么多天假不容易。

梁辞心里有数,但是心里还是舍不得。

尤其是当天送家里人去坐火车时,悄悄地抹了又抹眼泪。

“我和梁辞准备了些东西......”

梁明光听到徐暮说这句话时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下,每次徐暮说“准备一些”,都不可能是只有“一些”。

果然,等徐暮把东西从后备箱里搬出来时,大家愣愣地看向梁辞,每个人都是准备了不同的东西,但是给买的东西都不便宜。

小侄女看着自己跟前的透明大盒子,与里面的洋娃娃们大眼瞪小眼,很快就惊喜地仰头去看徐暮:“小姑丈,是给我的吗?”小身板已经挪过去抱住了盒子。

他们在商场看过这套精致的洋娃娃,实在是太漂亮了,当时小侄女直勾勾地盯着看。小孩子被教得太懂事,阿爸阿妈耐心地给她说这套娃娃太贵了,等回去了给她买套小的,所以她也就没闹着一定要,但离开那家店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又看。

大堂嫂觉得太贵了正想让梁辞拿回去退掉,梁辞立刻道:“商场里的东西卖了就不退了,小票我也扔了!”

伯母气得戳了戳她脑门,“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梁明光看了眼江小秋收到的新相机,再看看站在梁辞旁边一声不吭的徐暮,心想着:伯母光说梁辞有什么用,徐暮总自作主张地给准备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说他都说“好好好,是是是”,下次还是明知故犯,来一句“买都买了”,谁还能怎么地他?

他们人多东西也多,好不容易都上了车去,梁辞都没来得及说上话,火车就开始发动了,只能一边跟着跑一边挥手。

直到看不见了,转头就扑进徐暮的怀里抹眼泪。

张青看了眼不远处紧紧搂在一起的俩人,一会儿仰头看看上方的指示牌,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新皮鞋,尴尬且无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开公司的那辆车回去,还是得等等老板,好歹也得给老板说一声先......

梁辞在家蔫了两天,徐暮也就在家多待了两天。公司里需要他签字的就让张青给带过来,没什么大事情就先给放到一边。

接到家里报平安的电话后,梁辞才恢复了精气神。

客厅里的东西再不好好收拾,后面就该乱起来了。

徐暮和梁辞对了足足一个下午,才把所有收到的和记下来给对全。

“公司员工凑钱给的红包,都是以部门名义给的,下个月我从我的账户给他们发部门的奖金。”徐暮道,然后顺手在后面标注出来。

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个特别的。

单子上只写了个程字,红包上写了“祝梁辞、徐暮百年好合”,落款只有个“程”字。他的合作伙伴里没有姓程的,梁辞邀请的同学朋友、老师里也没有姓程的。如果都没在他们邀请的名单里,那么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梁辞似乎是还没有发现,徐暮把这个红包单独抽了出来,放到了她面前。

“这个有什么问题?”梁辞看了眼厚度,问:“给得太多了,不好收?”

“你看下红包上的字。”

梁辞嘟囔了句“你自己看就好了啊”,把红包的另一面翻过来,一下子就愣住了,明白了为什么徐暮让她自己看。

四年过去,程铮的字体少了些凌厉和张扬,棱角还有,只是显得没那么尖锐了。

里面足足装了两千块钱。

“先收着,等以后他结婚了,咱们再给回去。”梁辞把这份礼金和祁琦她们给的放到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梁辞脑袋凑到徐暮跟前,捧起他的脸看了又看,“你不会还吃醋吧?”

徐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得意道:“对他有什么好吃醋的?你也不笨,谁对你更好你心里没数?”虽然他也想过,要是他家当初被分到西塘村去就好了,他们一家是养尊处优惯了,但西塘村的人一定不会嫌弃他们,可能他还会和梁辞一起玩耍奔走在水田间、西江边上......

“下次他回来还愿意上门的话,咱们就请他吃一顿,哪怕之前有过些不愉快,怎么说也是和你认识好多年的朋友。”徐暮捏了捏她的脸,道:“别老想着我吃不吃醋,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哼,你说这句话你自己也敢信?”梁辞撇了撇嘴,反正她不信他这个小气鬼。

再说了,既然知道走得近会引起别人误会,那就应该少接触。大家不是没有新的生活和朋友,不至于因为生活了少了这个人就觉得有什么遗憾。

最重要的永远是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