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车间,同一个家属院,别家有点什么事,很快就能传得满大院都知道。

这个媳妇难产要钱的工人,他匆匆跑到账务室,就被几个工人留意到了。

这去账务室,用脚指头也知道是为什么了,肯定是要去借钱了呗。

这么一来,有些工人也跟着起了心思。

上个月没有发工资,这个月的工资看来也悬了,这样的话,就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双职工,有些只有一个人工作,全家好几张嘴就靠这份工资吃饭的,那肯定促襟见肘了。

有人带头,机灵的马上就跟了过去。

只要有开头要预支工资,那么他也找个借口出来预支工资。

要不然大家都不预支,只要答应了一个人,那么别的也应该答应。

财务看到前面站着五六个工人,这个说老母亲生病了要买药,那个说老家的房子塌了要修,要不然父母都没有地方住。

反正每一个都有很正当的理由。

而更急的就是,那位媳妇难产等钱交手术费的工人,他这会儿急得满对大汗,财务看着也不忍心。

但是吧,给他预支了,那其他人肯定不依不饶,等开了这个口子,那车间的其他工人,肯定也找过来,大家都要预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财务这会儿头都大了。

恨不得原地消失,不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他只好请了厂长过来,把这个皮球踢到厂长这里。

厂长和那个媳妇要生的工人道:“厂里这边的资金还没到,这样,我私人借给你,到时候在工资里扣除。”

说完就从口袋里掏了钱给这个工人。

这工人拿着钱就赶紧离开了。

而也想预支的工人看向厂长,有胆大的也开了口,“厂长,我妈她前两天摔了一跤,现在躺在**起不来身,请了卫生院的医生过来看,说要每天吃些营养的,再加一些西药才能好,现在家里也是没钱了,我也厚着脸皮跟厂长借点钱,给我二十块就够了,到时也在我的工资里扣吧。”

看到有人开口,其他也跟着开口,说着自己家里的难事。

这回换厂长头大了,他道:“你们先找亲戚朋友借着顶一顶,等过些天发了工资就好了。”

“厂长这个月的工资能准时发放吗?”

“是啊,要是能按时发,我就找亲戚借一借,我不说清楚这个还款时期,我亲戚不会借的。”

厂长打着哈哈,“会的,你们先回去上班吧,别聚在这里了。”

账务其他干部也跟着劝,总算是把人劝走了。

财务看着厂长,“厂长您看资金这里?”

厂长摆了摆手,“先申请。”

前两天拿回来的棉花放到了仓库里,今天发入下去,开始填充棉衣了。

秋季,他们做兄弟厂的厂服和劳保服多一些,其他的也有做,但是销量不好。

所以秋季这一段时间,工人不算忙。

现在领导通知,产能加大,棉衣加单。

工人看到有单子做,这干劲又上来,觉得看到了希望。

这下班后,前往家属院的工人就讨论起来。

“这个月的工资应该能按时发了。”

“先看吧,之前做百褶裙的时候也加大产能我们甚至都加班了,那两个月的工资有按时发吗?没有吧。”

“那会儿还不是绚彩抢了订单,要不然我们上个月的工资也发了,那个绚彩真是讨厌,亏她还是从我们金凤出去的,真是白眼狼。”

“是啊,说起来我就生气,害得我们那批百褶裙几乎是成本价卖出去的。”

那批百褶裙大伙都知道,因为和原版有些差别,这褶子做得有些不到位,这价钱卖不上,甚至还被百货公司退单了。

后面是运到了别的城市,以很低的价格卖出去的,但因为入秋转凉了,还有一批积压在仓库里,只能放着明年卖了,所以这个资金并没有完全周转得过来。

现在厂里做了几款棉衣,往年都是好卖的,但是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卖不动。

百货公司都没让送货过去,不管市区的还是省城的。

“别管这样了,先做着吧,我想这工资会发的。”

“希望吧,对了,前几天去市区买粮食,碰到了白小荷,那会儿商店不是正有批新进的毛线吗?有两个颜色是之前没有的,老多人去买了,不过就是价格有些贵,我想着家里去年做的还有就没买。”

有工友就笑道:“你怕是钱包不允许舍不得买吧?”

“就是啊,工资都还没有发,我哪里舍得买,要是再晚两个月都没发工资,别说是毛线了,连饭都吃不上了。不过,我看到那个白小荷每个颜色都要了三斤,十块钱一斤,她眼也不眨地付钱了。”

有工友就酸道:“白小荷她男人也有工资,她自己也有工作,花个几十块钱买点毛线,人家也拿得出来。”

刚起头的工人道:“我听她和旁边的人说,上个月厂里的工资连资金和补贴发了八十块。”

“八十块?”有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别是吹牛的吧?哪间厂这么高工资?我大姑子在银行上班,都没这么高的工资呢。”

“是听她说在服装厂,之前不是说,她和田静在我们厂里不做之后,就去了绚彩吗?估计就是绚彩给她发的工资。”

还是有人不信,“怕不是看到她你在旁边,故意说给你听的吧?反正我是不太信的。”

被质疑的工人就道:“真不是,她凑在前面买毛线,我在后面,她没看到我,是后面买完线才看到我的,但我之前跟她就没说过话,她没认出我来。”

“真有八十块?林雪桥那厂子是挖金矿的?”

“人家估计真有这个可能,你想啊,她抢了我们单位多少的订单?我前些天去百货公司那儿逛,卖衣服的柜台上,有两款比较好看的棉衣,我问了下售货员,是哪里来的货,售货员告诉我是本地的品牌,是绚彩的。”

这人顿了下继续道:“那会儿我刚看完,有人就挤过来抢走了,过来看的人有好几个,最后有三个人买了这两款棉衣。”

“你们想啊,就短短的几分钟,那绚彩的棉衣就卖出去几件,而且她那两款衣服都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上二楼就能看到,说明这两款衣服卖得好。”

这话得到了个工友的认同,“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是说,这绚彩的生意很好,这生意好,工人的活自然就多了,可能还加班,这加班工资加上去,说不定真有这个工资。”

这话让好几个工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其中有几个当初和田静有过口角的,在田静要离厂的时候,还嘲笑过她,说她离开了金凤,以后的日子肯定过得惨,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就等着后悔吧。

现在看来,人家没哭呢,一个月拿八十块工资,笑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