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贵在家属大院里守了几个小时了。
今天，他发誓一定要把钱要到手，不然马兰花的病怎么办。
他就不信了，姜雪白天可以躲着他，晚上还不回家来睡觉了？
他身上穿着的是姜雪那天给他的那件棉袄，虽然够厚，但是这样的大冬天，到了晚上还是有些扛不住。
今天，是大年初一啊，家家户户都在欢度春节，从屋子里飘出阖家团圆的欢笑声和各种肉香。
姜长贵只能坐在楼梯口闻着，使劲咽口水。
时不时有几个小孩跑过来逗他一下，有的还拿鞭炮来吓他。
小西不认识姜长贵是谁，但是他坐在姜婶婶他们家门口，肯定就是认识姜婶婶的人了。
他看他实在有些可怜，趁着韩慧不注意，拿了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递给他。
“爷爷你赶快吃，妈妈不知道。”
姜长贵其实才四十多岁还不到五十岁，但是常年的压抑和劳作，早就让他看起来非常苍老了。
满脸皱纹不说，那头发也白了一大半，整个人的背也佝偻着，看起来真有点像个小老头一样。
姜长贵犹豫了一下，已经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友好了，他怯怯接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不过，包子只吃到一半，韩慧就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她紧张得一下就把小西抱在怀里，因为太过生气了，忍不住拍了她几下。
“你这孩子，怎么又到处乱跑，你难道忘了昨天被人贩子拐走的事了吗？”
小西吃痛，哇哇哭了起来。
“呜呜，妈妈我没乱跑，爷爷不是人贩子，我就是给他一个包子吃嘛，外边好冷的。”
说着，小西扬起她还挂着眼泪的小脸蛋，看向姜长贵，奶声奶气的问他。
“爷爷，你不是人贩子，是不是，你不是。”
姜长贵的手一抖，咬了一半的包子一下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神慌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的话。
韩慧苦口婆心教育女儿。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贩子的脑门上会写着他是人贩子几个字吗。”
姜长贵慌乱的从地上捡起那半个包子，然后全都塞到了嘴里边，说得含含糊糊。
“我不是，我不是，谁敢说我是人贩子，我和谁急。”
听到外边的吵闹声，佟磊也跑了出来，在和姜长贵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也吓了一大跳，他的眼睛里，竟然冒着凶光，让人不敢直视。
他连忙也把小西抱在了自己怀里，拉着韩慧走。
“你少说两句，这人好歹是姜雪的父亲，你说昨天姜雪为了救孩子，差点连命都豁出去了，你要这样诬陷她爸，被人知道了不好。”
韩慧也恢复了理智，确实不应该，他冲姜长贵笑了笑，又回家拿了两个包子出来递给了他。
“叔，对不起，我刚才是太着急了，主要昨天孩子被一个老妇人拐走，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怕是我都见不到这女儿了。”
说着，韩慧的眼眶也红了，她知道姜雪这父亲不地道，当初要了卫东明不少的彩礼，还天天来收刮姜雪，简直把他们当成了敛财的工具。
好在姜雪那妹子现在醒悟了过来，到现在还没回家，肯定是躲这个爸呢，她忍不住劝了劝姜长贵。
“叔，姜雪晚上大概不会回来了，肯定有什么事在忙，这大冬天的，你还是回去吧。”
姜长贵接过包子，有些不敢相信还有人这么好心，能给他吃的。
但是，他心头那个信念没有灭，今天，必须得等到姜雪，然后把钱要到手，不然没法回医院去。
他把脖子梗着。
“我不走。”
韩慧该做的也做了，不再理他，把门和窗户都关得死死的，眼不见心不烦，就算姜雪明天回来了，她也觉得对得起她了，让人没闲话可说。
院子里再次只有姜长贵一人坐在那等，他啃了四个包子，身上总算暖和了一些，但是心头却不平静啊。
以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跟着姐姐拐卖孩子去卖有什么不对，他没钱，孩子能换钱，他又能拐到，这就是天经地义。
自己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啊。
可面对小西的纯真和善良，韩慧红了的眼眶，他再次恨起麻姑来。
这种事，确实是丧尽天良啊，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走上这条路，怎么会拐了姜雪让自己没了退路，然后背井离乡在红柳村过了一辈子呢。
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后悔药了，他想，只要姜雪能拿钱给他，治好马兰花的病，这辈子，他再也不来麻烦他。
第一次，姜长贵觉得自己对不起姜雪。
姜长贵这一来，刘美丽是最开心的，终于等到看姜雪笑话的时候了。
吃了晚饭后，她也没什么事做，招呼了院子里几个和自己要好的女人，跑出来看姜长贵。
她这次学乖了，没和姜长贵对着干，反倒给他抓了一把瓜子花生出来塞给他。
“我说姜叔，你这怎么这么命苦啊，大过年的连家门都进不去，这养女儿有什么用哦。”
旁边也有人附和。
“就是啊，好歹也让人进屋子里边暖和暖和啊，这叫什么事，可怜啊。”
“要我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姜雪就是不想管她爹了，这才躲起来不回家的，真是白眼狼。”
原本姜长贵还满心满眼的愧疚呢，被刘美丽的话一激，又觉得自己受罪受苦了，没想到这女儿的福。
他一下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在院子里大吼。
“你们谁见到姜雪的，告诉她，叫她马上给我回来，我是她爹，我是卫东明的老丈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恰巧肖占国就是这个时候从门口经过的，听到了这句话，不过卫东明这老丈人的名声，在军区也是出名了的，他也不敢多管闲事，赶快离开。
这天晚上，姜长贵在家属大院等到了夜里12点，姜雪也没有回来，该闹的也闹了，该说的狠话也说了，刘美丽的笑话也看够了。
到最后，压根就没再有人理他，他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但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回县城去医院，而是踉踉跄跄往红柳乡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