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东阳市棉纺厂。
这还是李秀芳第一次去探视欧盈盈，给她做了一件过冬的棉袄，在出门的时候左看右看，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要去看守所。
她丢不起这个脸啊。
好端端一个女儿，在别人眼里那么优秀的，如今倒好，工作没了不说，还去吃牢饭了，如今她走在棉纺厂的路上，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以前说起欧盈盈她有多骄傲，如今的她就有多自卑。
李秀芳裹着那件棉袄偷偷摸摸锁门打算出去，没想刚走出几步，就碰到了马富山和马鑫从外边回来。
两人提着一个蛇皮口袋，看样子，又是到外边去捡废品去了。
马富山的腿脚不方便，经过巷子的时候有点挤，路过李秀芳身边的时候，他侧身站着没动，想等李秀芳走了之后再走。
谁知那李秀芳嫌弃人家提的蛇皮口袋脏，她捏着鼻子经过的时候，那口袋不小心在她衣服上蹭了一下，立马就开骂了。
“真是丢人现眼，这么个大男人，也不是没工作还去捡这种东西，丢了整个棉纺厂工人的脸。”
马富山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虽然离婚对他的打击大了些，整个人有些自卑，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憋红了脸回怼了回去。
“我吃你家饭了，丢你的脸了，李秀芳，我马富山和你没半毛钱的关系，少在那叨逼。”
李秀芳生孩子生得早，如今也就40左右的样子，虽是半老徐娘，可自认为自己魅力大。
而且在棉纺厂也是出了名的风.骚，可偏偏是这么风.骚的一个人，还不容许别人说她，非得给自己立什么牌坊。
这马富山含沙射影的一句话，说起来就好像她和他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立马就触碰到了李秀芳逆鳞了。
只见她眉毛一挑，不依不饶了起来。
“就你这瘸子，天下男人死光了，老娘也看不上。”
说着，她还耍泼了起来，去推马富山，马富山这腿脚不方便，差点没站稳，这可把一旁的马鑫急了，跑过来张嘴就在李秀芳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不许欺负我爸爸。”
他这下口也是够狠的，直接给咬出了血印子来，李秀芳破口大骂，这一骂不打紧，招惹了一群路过的人看热闹。
“李秀芳，你这老孔雀，又到处开屏呢，人家马富山至少比你小了十岁，若能看上你，那是你占大便宜了好不。”
“就是嘛，人家就算是缺了一条腿，那也是当兵出生的，身体素质好得很，你该不会是看上他这点了吧。”
路过的男人发出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
这时，有细心的婆姨看到了李秀芳裹在行李包里的新棉袄。
“哟，李秀芳，你这大清早的是去哪里啊，该不会是去看盈盈吧。”
“还别说，有其母就有其女，我听说啊，那欧盈盈在文工团也是勾搭别的男人，才和赵仁杰合伙做了一场戏，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了。”
这不想让人看到，可偏偏还是让人看到了，李秀芳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继续和马富山他们闹下去，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自己怎么说都是女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被人乱说，是自己吃亏。
她把棉袄一收，然后抱着包裹灰溜溜的离开。
在路上，她越想越生气，欧盈盈的事，棉纺厂的人本来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出事了，如今为啥却弄得人尽皆知，这还能是谁说出来的，肯定是马富山。
只有他是从龙潭山军区来的，知道当时文工团里的事。
因为心头有气，到了看守所，见到欧盈盈的时候，也没能给她一个好脸色。
在里边待了近一个月，欧娜明显消瘦了许多，尤其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让从小养尊处优的她，病了小半月了。
年三十的晚上，她是他们监舍二十多个人里边，唯一一个没有家属探望送物资的人。
别人都有暖和的棉袄穿，有外边送进来的丰盛加餐，她什么都没有，躲在一个角落里啃发的冷馒头。
那一刻，欧娜就在心头暗自发誓，等出去以后，她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绝不能让姜雪在这个年代独自逍遥快活了。
见到李秀芳，她的表情有些冷淡。
“你怎么现在想起来了，知道给我送东西。”
她问起了关于卫东明和肖麟的事，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李秀芳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不知道，别问我，到现在还想男人，丢人现眼还不够吗。”
欧娜感觉这人对她没用了。
她瞄了一眼李秀芳带的那件棉袄，竟然是用旧衣服翻新的，还是那种特丑的花布，不自觉就嫌弃了起来。
她宁愿冻着，也不要穿这么丑的衣服。
李秀芳看着女儿那嫌弃的眼神，更生气了。
“怎么，都住里边去了，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招蜂引蝶呢，欧盈盈我告诉你，我李秀芳花了那么大心力来培养你，你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欧娜对面前这个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而且还有些厌恶，她是她欧盈盈的妈，可不是她的，轮不到现在来对她指手画脚。
欧娜冷笑。
“怎么，你当真是培养我吗，还不是想我在军区能钓一个金龟婿，然后把你供奉着，现在这个愿望落空了，就不乐意了，你爱养就养，不养拉倒。”
本来出门的时候就受了一肚子气的李秀芳，这时候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就是个白眼狼，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才生了你这样个小畜生。”
欧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就是故意激怒李秀芳的，免得自己出去以后，她还成为自己的累赘。
“好啊，那你就当没生过我好了，从今以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李秀芳看着如此冷漠的女儿，气得抓狂，隔着铁窗就要去打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
有狱警过来拦着她们了，生怕发生冲突事件，这时，欧娜已淡定地站起身来，往监舍走去。
身后，李秀芳在那歇斯底里大吼。
“好，你说的，就当我李秀芳这辈子从来没养过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欧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心底默念着一串数字和地址。
那是南方的一个地方，当时姚老六把赵仁杰那个本子给她的时候，她随手翻阅了一下便记下来的。
这对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