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

不能去!

宁汐抓住乔月容的手腕,不停摇头。

这下把他们两个也给弄糊涂了。

大儿子楚逸之从车上下来,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缠着爸妈,翻了个白眼。

楚逸之今年十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以为农村小孩儿搁这儿碰瓷呢,也就爸妈这两个成天泡在实验室里研究学术的知识分子会如此天真,居然上了这小屁孩儿的当。

“行了。”他上前把宁汐拽开,对乔月容说,“还走不走啊?等会儿下雨了再淋着老四。”

乔月容还在犹豫,楚逸之却直接把宁汐给抱了起来,往拖拉机边上走:“这么小的小孩儿肯定是自己乱跑和家里人跑散了,边走边问吧。”

“不要,不要去……”宁汐挣扎两下,没挣开,只好努力挤出两句。

“不能去前面!”

生平第一次,宁汐哭出了声音。

小孩儿的哭声实在太可怜了,和那些讨人厌的熊孩子的哀嚎完全不同,又软又奶,让人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乔月容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上前拍了楚逸之的手背一下,把宁汐接到了自己怀里:“怎么了,哥哥吓着你了是不是?”

宁汐摇摇头,只顾着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给哭出来。

乔月容一直给她擦眼泪,大儿子在旁边看得头都大了。

正要让老妈别理这难缠的小屁孩儿,就听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连天大雨,山头的土质疏松,发生了泥石流!

山上的巨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从山上拨了下来,一路呼啸着,带动着山坡上的泥沙和石块,滚滚而下,瞬间就把进村的路给堵住了。

一群人都吓傻了。

在天灾面前,他们一行人显得那样渺小。

楚逸之瞠口结舌地看着面前扬起的尘烟,叛逆的表情被惊恐所取代。

——如果他们没有遇到宁汐,紧赶慢赶地进村,一定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给选中——他们将被埋在这条陌生的山野小路上,被夺走生命,也彻底失去报效祖国的机会。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孩儿,不是来骗人的?

他猛地看向宁汐,发现小孩儿明显松了口气,不再继续流泪,但因为哭得久了,还在控制不住地抽噎,面团子似的脸上挂着泪痕,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她是来提醒他们的?

楚逸之傻眼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父母相应国家号召,举家调任来建设西北的路上,竟然会发生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更想不到,这个小孩儿是怎么提前预知这一切,还来提醒他们的?

如果不是老妈拦着,他们一家子都得没命!

楚江和乔月容也同样感到震惊。

宁汐被他们盯着,有些害怕,默默垂下眼睑,不看他们。

小姑娘眼睛大,睫毛也长,这么一垂眼,乌黑浓密的睫毛羽扇一般盖了下来,衬着本就不大的脸更加娇嫩可爱,简直满足了乔月容对女儿的所有幻想。

加上又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别说这么乖乖地不说话,就是跟他们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乖宝,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乔月容激动地在她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下,“告诉阿姨,你家在哪里,阿姨一定要登门道谢!谢谢我的小福星!”

不、不能回去……

宁汐扁扁嘴,回去会被马婶子打死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默默抠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也不说话。

要是寻常人,早就受不了她的沉默了,可乔月容不一样,小儿子楚逸阳是早产儿,身体不好,早前比她还要内向呢,对待这样的小孩,她有的是耐心。

前路被封,今晚是没办法过去了,只能原路返回,到镇上找个招待所住下。

于是跟宁汐打商量:“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今晚先跟我们一起找个地方避雨好不好?你看,我们还有好多哥哥呢,不要怕哦。”

说着,把宁汐抱上了拖拉机的车斗里。

“逸轩,你接一下妹妹。”乔月容使唤车斗里剩下的孩子之中,最为靠谱的二儿子,见他戴着兜帽手指都不愿意动一下,不由催促,“快点儿。”

拖拉机的车斗很高,宁汐的小短腿一下踩不到底,再加上突然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自然就有点儿紧张。

从乔月容怀里下来的时候,往后踉跄几下,眼看着要摔跤……

小姑娘已经做好了狠狠摔在硬邦邦的铁皮上的准备,没想到,有人在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辅助她站稳。

这个人身上也有香香的味道。

小宁汐茫然地眨眨眼睛,向身后看去,视线冷不防望进一双极亮也极深邃的眼睛里。

霎时一愣。

山雨欲来的初夏夜晚,这是宁汐和楚逸轩的第一次见面。

和宁汐见过的所有小孩都不同,这个哥哥虽然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但是却可怕的很,出手拦了一下她,就跟碰到瘟神似的,很快收回了手,一闪而过的眼睛也再次被兜帽挡住了。

宁汐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下颌和红润的下唇。

好像……被嫌弃了呀。

宁汐抿抿嘴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乖乖站着。

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连体裤,是马婶子用沈文生的衣服给她改的,一点也不合身,此时被弄得有些脏,让她更加局促。

这一幕落在乔月容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毕竟还不熟悉,她过度关心反而会让小孩儿不自在,只能硬生生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催促楚江赶紧回去。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而且快速,摇篮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宁汐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疑惑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对上了一双鹰隼般的视线,在黑色的兜帽下格外让人有压迫感。

小姑娘给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

“马婶子,”面前的男孩儿突然开口,“是谁?”

他的声音仍然是小孩子的稚嫩,语气却平稳冷静,好像在严刑拷问。

宁汐睁大眼睛看着楚逸轩——他、他是怎么知道马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