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蘅没有退却,竖着眉举起了无意剑:“谁怕谁!”

几步外忽然传来一声喑哑的呼唤:“九蘅,你不是它的对手!”

她偏了一下脸,借着无意剑的莹光看了一眼樊池,唇角钩出一个绝望的笑。她当然知道。折磨了上界神族万年的乌泽,岂是她一个只拥有残缺不全白泽之魄的凡人能战胜的?

“我当然知道了。”她笑了一笑,“我们不是有大招吗?”

在进入风声堡之前,他握着她的手,看住她的眼睛,说:“若是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尚有一招可走。”

“哪一招?”

“自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手指爱惜地抚过她的耳边散发。

她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怕,只问:“这一招是什么道理?”

“夺取白泽碎魄,必须亲手杀死原宿主。就算是乌泽夺了其他碎魄,只要有一魄不齐,它就不能真正拥有白泽灵力。你,切不可被它杀死。”

九蘅点了点头:“明白了。如果我自尽,我的灵慧兽就不会被它夺去。”

“那样它就不会被任何人夺去了。宿主自尽,灵慧即销散。”

“很好,这是无敌大招啊。”九蘅目光灼灼地说,“散了灵慧兽,乌泽的野心就永远不能实现了。”

他的目光柔软:“若是到了那一步,你的残念不许走。”

“好。不论是死了是活着,我都留在你身边好了。”

“要说到做到。”

“嗯。”

风声堡前,一番生离死别身后事,被他们聊得像是打完架去喝茶一般轻松。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料到,九蘅身上已有白玺的不死异能,她没有办法杀死自己。

乌泽却有办法。它既亲手杀了白玺,就知道要杀掉不死异能者,首先要创造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以及将九蘅的肉身烧成无法投影的灰烬。

泛滥风声堡的黑色邪火和浓烟恰恰能做到。它早就为这种突发状况做好了准备。

此时的局面,瞬息之后就是乌泽的大胜——乌泽以拥有一片白泽碎魄的黎存之的身躯,杀了身有六魄的她,就可夺去白泽六魄,完成白乌两泽的整合,拥有白泽那无可比拟的能力。

到那时候,它尽可上天入地,所向无敌。

看着浓烟渐渐蔽日,九蘅知道自尽之计已被乌泽算到,胜算微忽其微。

她也知道,乌泽这团焰球落下,已毒发垂危的樊池也躲不过去的。九蘅说:“等一会你的残念也不要乱跑,一定要找到我的。”

无意剑散发着莹莹蓝光,还有乌泽那腥红如兽的眼眸。黑暗愈重。九蘅抬头,看着浓烟即将弥合最后一道缝隙,她缓缓掉转无意剑锋,搁在自己颈间,拼着最后一搏,企图抢在乌泽之前杀掉自己、再在黑焰中化为灰烬。

就明目张胆地,跟乌泽抢一个极小的时间差。

上空浓烟在弥合前停下了。乌泽掌心合着焰球,那张黎存之的脸露出愤怒而困惑的神气。

显然,九蘅的这一招也让它迟疑了。万一她的想法得逞,她身中的六片碎魄就要随着肉身灰飞烟灭。她自尽、和被它杀死两者之间,乌泽没有把握能抢得一瞬先机,所以犹豫了。

九蘅不敢有丝毫懈怠。冰凉剑锋紧挨着颈侧皮肤,已割破一道浅痕,溢下细细血丝,她浑然不觉,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上空。

在短暂的对峙中,已十分昏暗的环境中突然绽出一团紫色光彩,从樊池的所在映过来。前方乌泽眼中也映照出了紫光,面露惊骇之色。

九蘅心中疑惑:那是什么?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只见樊池左手朝她的方向举起,口唇翕动,好像在念一个某年某月某日的时辰。以他指上一枚镶着紫晶的铜戒为中心,爆出一团紫光漩涡正朝她旋转而来!

她想问樊池在搞什么花样?未及出口,前方焰团已如炽热雷霆扑面而来。乌泽意识到了什么,不等上空烟隙合并,已急忙出招。

九蘅也果断朝自己压下了剑锋!

世界突然寂静。绝对的黑暗。她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迅速地向着无边黑暗深处滑动,耳边却没有风声。

这就是死亡吗?一丝痛苦也没有感受到啊。不知是她先一步自刎了,还是乌泽先一步烧死了她?到底是输是赢啊?

现在,在思考的是她的残念吗?

她的右手张握了一下,空空如也。无意剑不在了。樊池说,无意剑是他的意念所化,人在剑在。

人亡剑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