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前,广东一家公司资助的养黑山羊项目因发生地震而中断。灾后重建完成,那家公司又投放了一批黑山羊过来。羊运来了,分羊那天,小羊村热闹极了,大人小孩全出来了,他们要来领自家的羊。按照分配方案,蔡培元很快把羊分到各家各户。人口多的,一家分到三十多只,人口少的也分到了十几只。领到羊后,人人脸上挂着笑,高兴得像过年一样。有的当即把羊赶到山上,让它们品尝鲜嫩的野草,有的则赶到家里,在羊身上做起了记号。有人在羊角上系上了红布条,有人在羊脖子上拴上了小铃铛,有人用剪刀在羊身上剪出记号,有人把羊腿上的毛剪得精光……总之,都不想叫自家的羊跟别家的羊搞混了。
有了羊,小羊村出现了另一番景象,天一亮,人们就把羊往山上赶,羊儿“咩咩”,叫声不绝,给平静的小山村增添了几分热闹。
“杰生,你去这么早?”蔡培元在村口碰见蔡杰生。
“醒了就起来了,起来了就想去放羊。”蔡杰生很兴奋。
“你这羊好像比别家的羊长得快。”
“才多久?看不出来。”
“咋看不出来?你看你这羊,浑身油光水滑,像树上新发的嫩条子。”
这个,蔡杰生知道,他每天都在看,羊的毛色发亮,证明营养充足,营养充足,肯定长得快。但此时听蔡培元一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的羊。
“培元,养羊你比我有经验,我还得好好向你学。”
“咩——”村里传来了羊的叫声。
蔡杰生回头一看,见蔡育根赶着羊向这边走,说:“我走了,不能叫那瞎子跑到我的前面。”说着,甩了一下鞭子。
羊向前跑了,蔡杰生跟着跑。
蔡培元望着蔡杰生,笑了。这么多年了,还记着蔡育根弄他老婆的事。
蔡育根走过来,跟蔡培元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走了。蔡培元看了一眼蔡育根的背,轻轻地摇了下头,老了,老了……
转眼间,到了年底,镇政府组织了一次检查,几个养羊的村,羊养得最好的是小羊村。镇政府给小羊村颁发了一面锦旗,给蔡培元、蔡杰生、蔡伍奎等人颁发了奖状和奖金。蔡培元得的是组织奖,蔡杰生得的是养殖模范户奖,蔡伍奎得的是助人为乐奖。
养羊使农民的收益大增。
白羊镇几乎村村养羊,连几个种植茶叶和中药材的村也开始养羊了。小羊村发展得最快,每户人家都养了上百只,多的有两百多只。
羊的数量不断扩大,小羊村附近山上的草已经无法满足羊的需要,于是小羊村的人把羊往远处赶,寻找有草的山头。蔡培元把羊赶得最远。他是村干部,不能与村民们在近处争抢草源。
一天,蔡培元把羊群赶到一座山上,日头已上中天,他实在太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羊的叫声把他惊醒,他以为是在做梦,眼睛睁了睁,又闭上了。羊又叫起来了,而且叫声中充满恐慌。放羊以来,蔡培元从来还没听到羊这样叫过,于是警觉起来,起身向羊群跑去。眼前的景象使他大吃一惊,一只灰狼冲进羊群,追逐着一只小羊。狗日的,畜生!他大吼一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掷向灰狼。灰狼根本没理他,仍然追逐着那只小羊。尽管小羊奋力奔跑,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灰狼把小羊叼走了。蔡培元极其心痛,收拢羊群,提前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好几家都遇到了和蔡培元一样不幸的事,狼叼走了羊。
白羊镇那一带本来野兽就多。早些年,有不少人以狩猎为生,打到野兽,拖到镇上,那里有人收购。后来,野兽日渐减少。再后来,政府推行退耕还林政策,当地的人不但没在山上种地,而且还把山脚下的耕地还给了森林。随之而来的是禁猎,因为有很多珍稀动物死在了猎人的枪下。禁猎使野生动物慢慢多了起来,它们的群体随着自己地盘(森林)的扩大而扩大。有的动物开始殃及村民,特别是狼和野猪,夜里常常到村子里伤害家畜。不是这家的羊被咬死了,就是那家的猪被咬伤了……村民们恐慌了,于是家家养狗,只要有野兽进村,狗就会狂叫不止。狗一叫,村里的人就起来了,拿着猎枪朝天上放,野兽听到枪声就悄悄地溜走了。后来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挨家挨户轮流值夜,以防野兽伤害家畜。再后来,政府解禁狩猎,只对珍稀动物实施保护。这样,那些有害于人类的动物才慢慢地少了。白羊镇实施养黑山羊项目后,退入深山中的狼嗅到了羊的味道,开始向浅山转移,于是人们又见到了他们不愿见到的狼。狼来了,可是它们在大白天吃羊的事很少发生。现在它们敢在大白天吃羊,这不能不使人们感到恐慌。为了抵御狼,不但家家养狗,而且男人们拿起了猎枪。
白羊镇的人只知道狼来了,而且很多,但他们不知道那么多的狼是从哪里来的。有人说是黑山羊招来了狼,有人说是龙山县在灭狼,狼逃到了他们这里。后来后面的话被证实了,狼是从龙山县那边跑来的。证实这话的人是蔡培元。那天,蔡培元的老丈人过八十大寿,蔡培元两口子去了,他们为老人祝寿,在那里听说的。那里的人说去年藏族地区跑来了很多狼,那些狼是从印度过来的,印度遭受了灾荒,家畜家禽被宰杀得精光,狼找不到吃的,于是成群结队,跑到我们国家来了。这些狼在西藏见啥咬啥,牧民们的牛羊被咬死了很多。为了保护牛羊,藏族干部组织了一场灭狼运动,他们把各家各户的藏獒集中在一起与狼交战,那些狼被藏獒咬得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一路东下逃至龙山,龙山的牛羊开始遭殃了。于是,龙山县的干部也组织了灭狼运动,那些狼才逃到了羌山县白羊镇一带。龚金桥得知,找人商讨对策,认为白羊镇山高林密,狼群无法驱赶,唯一的办法是加强防范。一靠狗,二靠圈,三靠猎枪。
一天夜里,黑虎突然叫起来,蔡培元被惊醒,他知道有野兽进村,急忙起床,拿起猎枪,跑出大门,可是野兽已经不见了,他用电筒一照,见地上有一溜殷红的血迹。他数了一下圈里的羊,少了一只。发生这件事后,夜里,蔡培元不再把黑虎关在屋里,而是关进了羊圈。那夜,狼又来了。黑虎早就闻到了狼的气息,但它没叫。狼跳入羊圈,黑虎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狼的脖子……天亮之后,蔡培元发现黑虎身上有血,接着发现羊圈的角落里有一只死狼。蔡培元急忙叫来蔡伍奎,蔡伍奎给黑虎包扎了伤口。黑虎独战恶狼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村里的人像那次(它归来时)慰问它一样,给它送来了很多好吃的。蔡伍奎别出心裁,建议把全村的狗集中起来,召开一次狗会,表彰黑虎勇斗恶狼的事迹,激励狗们向黑虎学习。蔡伍奎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于是表彰黑虎的大会举行了。那天,村民们把自家的狗带到他们平时开会的那个坝子里,蔡培元把带伤的黑虎牵到前面,两个小伙子把死狼放在黑虎面前,蔡伍奎把一朵大红花挂在黑虎的脖子上。
表彰会召开不久,一天夜里来了一群狼,它们是来为那只死去的狼报仇的。狼群一进村,黑虎就发现了,它闻到的是一群狼的味道,而不是一只,所以它立即叫了起来,而且声音比往天大,比往天尖厉。黑虎一叫,全村的狗跟着叫,并且一个个奋力奔向黑虎。狼见狗比它们多,势比它们大,顿时慌了,调头向村外逃去。狗们奋力直追。狼逃跑的速度加快了,黑虎突然加力,纵身一跃,从狼身上越过,稳稳地落在狼的前面,然后转身咬住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狼的耳朵。其他的狼涌了过去,把黑虎团团围住,向黑虎发起猛烈攻击。几十只狗赶到了,与群狼混战在一起……
村民们听到狗叫,全都起来了,由于天太黑,他们看不到狼,也看不到狗,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狗叫声,于是一起朝天放枪。不知过了多久,狗们回来了,可是黑虎没有回来。村民们以为黑虎受伤了,打着电筒四处寻找,但没有找到。
蔡培元两口子心里很难过,一直坐着,等待天亮。
天亮之后,小羊村的人全部出动,分四路向四个方向寻找,去西边的那路人,跑了七八里远,在草丛中发现了三只死狼和断了气的黑虎。
黑虎被抬回来了,桑晓桂伤心不已,她不忍心叫黑虎睡在光溜溜的地上,她觉得地上太硬,而且也脏,于是拿来一张竹席,叫把黑虎放在席上。
“唉,完了。”蔡培元望着黑虎说,“黑虎跟了咱一辈子,咱咋没想到让它留下后呢?”
“是咱糊涂了。”桑晓桂说,“现在一切都晚了。”
“没法了,只有把它埋了。”蔡培元说。
说到埋黑虎,桑晓桂的眼泪又流出来了。说:“它救过全村人的命,要好好安葬,不能亏待它。”
“是要好好安葬,不然就太对不起它了。”蔡培元沉默了一会,望着妻子说,“埋到哪里?”
“埋哪里……”桑晓桂想了想说,“埋到地震那天它叫的地方。”
蔡培元点点头,说:“行。”
埋黑虎的地点定了,两口子做着安葬黑虎的准备。
“你去烧一盆热水,给它洗个澡,让它干干净净地到另一个世界去。身上脏了,那个世界上的人会把它当成流浪狗,那个世界上的狗也会欺侮它。”桑晓桂说。
蔡培元烧水去了。
桑晓桂从屋里拿来一个床单,一块新布,还有一床棉絮。
蔡培元端来热水,桑晓桂用热毛巾轻轻地擦着黑虎的身子,当她擦到黑虎的伤口时,手停下了。
“培元,你去把伍奎叫来。”桑晓桂说。
“叫伍奎来弄啥?”蔡培元不解。
“给黑虎治伤。”
蔡培元没有说话,他想黑虎已经死了,再治也治不活,可是看着老婆伤心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老婆的话,他要是拒绝,老婆会更伤心的。
“不知道伍奎在不在家。”
“在不在家,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经常麻烦人家,我不好意思。”蔡培元觉得叫蔡伍奎来给已经死了的狗治伤,有点说不出口。
“有啥不好意思?你不去我去。”桑晓桂说着就要起身。
“你洗,你洗。还是我去。”
桑晓桂刚洗完狗,蔡伍奎跟着蔡培元进了家门。
“嫂子,”蔡伍奎看着毛色发亮的黑虎睡着了似的躺在席子上,心里也有点不好受,说,“我看看都伤着哪里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桑晓桂边指边说。
蔡伍奎查看了黑虎身上的伤,足足有十多处,而且有的伤口有核桃那么大,深浅就不知道了。
“给它包一下?”蔡伍奎望着桑晓桂说。
“先上药,再包。”桑晓桂说,“那样会好得快些。”
“我回去拿药。”蔡伍奎只带了纱布而未带药。
药拿来了,蔡伍奎挨个儿给黑虎包扎了伤口,桑晓桂这才满意。
“培元哥,你打算把黑虎埋在哪里?”蔡伍奎说。
“你嫂子说埋在地震前黑虎叫的地方。”
“埋到那个地方对。”蔡伍奎说,“今后只要人们看到黑虎的坟墓就会想到地震,想到地震就会想起黑虎……”
“我先去把坑挖起。”蔡培元说,“伍奎,你跟你嫂子在家里坐坐,劝一下你嫂子。”
“我跟你一起去。”桑晓桂没等蔡伍奎说话,先把话接过了。
“你去弄啥?”蔡培元说,他以为老婆对他不放心。
“你找不到地方。”桑晓桂说。
蔡培元确实找不到地方,他只听说地震前黑虎是在村外半山腰上叫的,但具体在哪个地方他就不知道了。
“那走。”蔡培元说。
“我也去。”蔡伍奎说。
说罢,三个人一起出门。走前,桑晓桂把床单盖在黑虎身上,她怕苍蝇叮他们的黑虎。
“那天黑虎是在这里叫的。”桑晓桂指着一棵小树说。
蔡培元抡起十字镐,挖着他老婆指的地方。挖了一尺多深,蔡培元停下了。
“培元哥,你累了,歇歇,我来挖。”蔡伍奎说。
“不是,下面有块石头。”蔡培元说。
“来,我把土清理一下。”蔡伍奎说。
蔡培元站到了一边。
蔡伍奎把挖松的泥土铲干净后,一块光光生生的石头露了出来。他用手刨了刨,发现上面刻有字迹。
“培元哥,你看!”蔡伍奎不无惊讶地说,“石头上有字。”
蔡培元凑过去,他老婆也凑过去,一看,石头上果然有字,写的啥,他们认不出来,因为字只露出了半边。
“你们过去,我把石头挖出来。”蔡培元说。
蔡伍奎和桑晓桂站到了一边。
蔡培元一镐一镐地向四周挖,他要把坑扩大,不然那块石头是无法挖出来的。蔡培元费了很大劲,才把那块石头挖出来。石头是扁的,像一块石板,上面刻着:“戊子年丁巳月壬子日丁未时有地魔从此经过。诸葛亮。”蔡培元认得字,蔡伍奎也认得字,他们知道这块石头是三国时蜀国宰相诸葛亮埋在这里的,这些字是啥意思,他们不懂。
“伍奎,你跟你嫂子在这里守着,我去找人来看看。”蔡培元说。
“找谁?”蔡伍奎说。
“找蔡大爷,他年纪大,经见得多。”蔡培元说。
蔡伍奎摇摇头,说:“恐怕他也不懂。”
蔡培元还未抬脚,有几个人已到跟前,他们是来给蔡培元帮忙的。见到那块石头,都围着看。
消息很快传到了村里,村里的人,除了蔡杰生的老婆和走不动路的老人,几乎全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懂得石头上那些字的意思。有的说这是诸葛亮打仗时写的,意思是那一天有敌人从这里路过,叫军队在此埋伏。“地魔”指的是敌人。有的说你们这些话是瞎猜,诸葛亮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去把文化站站长叫来,他肯定懂。”蔡杰生说。
“对,去找个懂的人来看看。”有人赞同蔡杰生的意见。
蔡杰生刚走几步,有人说还不如把石头搬到文化站,叫站长看一下,这样还省事些。有人不同意,说这石头是从咱这里挖出来的,万一值钱,叫别人弄去了,咱村就吃亏了。这句话提醒了大家,于是蔡伍奎把蔡杰生喊回来了,说干脆去找个算命的来看看。蔡杰生说这个好办,山那边就有个算命的。蔡伍奎说那你去把算命的叫来。蔡杰生把算命的叫来了,那人一看,说这上面写的是鼠年农历四月初八未时有一个地下魔鬼从这里路过。蔡杰生说你说具体点,鼠年是那一年,未时是几点钟?那人掐着指头算了算,说2008年是鼠年,也就是戊子年。六十年一甲子,从2008年往前推六十年是戊子年,往后推六十年也戊子年,以此类推。未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蔡杰生说套成公历呢?那人翻开日历,说套成公历是2008年5月12日下午1点到3点之间。算命人说出这个时间后,忽然说对了对了,这块石头上写的是“5.12”大地震,地魔就是地震,那天是2点28分地震的!大家一听,惊得目瞪口呆。
“神!真神!”蔡伍奎说。
“你说啥真神?”蔡杰生说。
“我说诸葛亮,几千年前他就知道2008年5月12日这里要发生地震!”蔡伍奎说。
“我还以为你说培元家的狗呢。”蔡杰生说。
“培元哥家的黑虎也是神,它早就知道诸葛亮在这里埋下了他的预测,不然那天它不会站在这里叫。”蔡伍奎说。
“我早说了黑虎是神犬。”人群里传来了蔡育根的声音,“黑虎回来那天我就跟培元说过,培元还不信,这不,现在证实了我的话了吧?”
“用不着你说,谁都知道黑虎是神犬!”蔡杰生说,“事后诸葛亮,谁都当得来!”
蔡育根当众遭了蔡杰生的呛白,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他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他怕蔡杰生说出更难听的话,到那时他会更难堪。
“培元,那天我是不是说了黑虎是神犬?”蔡育根说。
“说了,说了,那天你是说了。”蔡培元说。
蔡培元的话使蔡育根得到了一丝安慰,既证明他没说假话,也证明他不是事后诸葛亮而是事前诸葛亮。
“培元,跟你说实话,在我心里,我早就把黑虎当神犬了,我还……”蔡杰生说到这里,突然把话打住,不往下说了。
蔡培元点点头,没说话。
“杰生,你咋不把话说完?”蔡伍奎说。
“不说了,要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蔡杰生说。
蔡杰生不说,大家也没再问,只是觉得他这人太没意思,话到嘴边留半句,说不定不会是好话。
“培元哥,黑虎是神犬,得好好安葬!”蔡伍奎说。
“对,好好安葬!”
“好好安葬!”众人附和。
黑虎的遗体是用一块白布裹着抬到墓坑边的,那是块新布,外面还捆了一根绳子。
“培元,把绳子解了。”蔡杰生说。
蔡培元不解地望着蔡杰生。
“要是不解,到那边它就无法与狼搏斗了,狼会欺侮它的。”蔡杰生说。
蔡培元把绳子解了,叹了口气,说:“虎子,我对不起你,没有让你留下后代。”
众人听了,无不遗憾。
“黑虎如果有后代,它的后代也是神犬。”蔡育根说。
“肯定是。”蔡伍奎说,“人的后代是人,神的后代是神,神犬的后代自然是神犬。”
“早知道……”蔡育根说。
蔡育根的话还没说完,蔡杰生的老婆风风火火地跑来,说:“杰生!下了!下了!”
众人望着她,不知她说啥下了。
“啥下了?”蔡杰生说。
“狗,狗,咱家的狗下仔仔了!”
这下不光蔡杰生听明白了,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
“黑虎,你安心地去吧,你有后代了。”蔡杰生说。
“你说什么?”蔡培元说。
“黑虎有后代了。”蔡杰生说。
“黑虎有后代了?”蔡培元说。
“是啊!”蔡杰生说,“我家的狗是黑虎给配的种。”
蔡杰生的话不光使蔡培元感到吃惊,所有的人都感到吃惊,都觉得蔡杰生太有心计了。
没想到这瞎子有这一手!蔡育根想。
“下了几只?”蔡杰生问他老婆。
“三只。”蔡杰生的老婆说。
“培元,你等等,先别埋,我去把黑虎的后代抱来,让它们父子见个面。”蔡杰生说。
蔡培元点点头。
蔡杰生回家,很快就来了,他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三只刚刚睁眼的小狗,毛色与它们父亲的毛色一模一样,漆黑。蔡杰生把篮子放在坑前,三只小黑狗争着往外爬。
小黑狗的母亲也来了,它先亲吻了自己的娃,之后,走到墓坑边,见黑虎被白布裹着,脑袋露在外面,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它“汪”地叫了一声,黑虎仍然没动,它急了,“噌”地跳入坑中,前爪使劲地抓着裹在黑虎身上的白布。白布被抓开了,黑虎的身上现出一块块白色的纱布。它闻了闻,“呜呜”地叫个不停。
“黄黄,上来。”蔡杰生喊道。
黄黄上来了,眼里噙着泪。
“杰生,你把黄黄带走。”蔡培元说。
蔡培元不愿意叫黄黄和它的娃们看到那残忍的一幕。
蔡杰生知其意,叫他老婆把黄黄带走了,同时也提走了那个装着黑虎后代的篮子。
蔡培元下到坑里,重新把白布裹在黑虎身上,而且是连头裹了的,它怕黄土迷了黑虎的眼。
蔡培元从坑里上来后,拿起铁锨,铲了一锨细土……
“培元哥,莫忙。”蔡伍奎说。
蔡培元放下铁锨,望着蔡伍奎。
“把那块石头也埋进去吧!”蔡伍奎说。
“这……不能埋。”蔡培元说。
“为啥?”蔡伍奎说。
“这是文物,得交给政府。”蔡培元说,“再说,埋在黑虎的墓里,黑虎也不安全。”
在场人听懂了蔡培元的意思,他怕有人来挖黑虎的坟墓。
蔡培元把细土撒向坑里,一锨,两锨……一个坟包起来了。
“培元哥,应该给黑虎立座碑、修座庙,把黑虎救全村的事刻在碑上,让子孙后代永远记住黑虎的大恩大德,善待它的同类。”蔡伍奎说。
蔡培元点点头。
“培元,不光要记下黑虎救全村人的事,还要记下它勇斗恶狼,保护黑山羊的事。”蔡杰生说。
“对,把黑虎的事迹全刻在碑上!”在场的人一致赞同。
黑虎庙修起了,庙里立了一座碑,碑上不但记录了黑虎的事迹,还刻了几个醒目的大字:“人类最忠实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