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蔡培元两口子已经睡了,忽然大门外传来一声狗叫,蔡培元的老婆推了一下蔡培元。
“推啥?”蔡培元说。
“你听,咱家的黑虎回来了!”桑晓桂激动地说。
“别瞎想了,睡你的觉吧!”蔡培元说。
“汪!汪汪!”大门外的狗又叫了两声,声音比刚才大。
“听见了吧?是黑虎在叫!”
“我看你是想黑虎想疯了,一听到狗叫,就说是黑虎。那天你还跟我打赌,结果咋样?”
那天夜里,有只狗在门外叫,桑晓桂说黑虎回来了,蔡培元说不是,黑虎失踪(他不愿意说死)两年多了,哪还能回来?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于是俩人打赌,结果桑晓桂输了,在门外叫的是蔡杰生从亲戚家要来的一条黄狗。
“那天是那天,但今天肯定是黑虎。”
“咱又打赌?”
“赌就赌!”
“赌啥?”
“洗碗。”桑晓桂说,“我输了我洗,你输了你洗。”
蔡培元笑了,说:“我还以为你跟我赌金赌银呢,结果赌这个。好,我知道你怕输,就赌洗碗。”
于是俩人起床,拿着手电走出屋,一束电光直射大门。
“我开门。”桑晓桂说着去拉门闩。
“我来开。”蔡培元推开桑晓桂,他怕野狗咬伤他老婆。说,“你用电筒照着。”
蔡培元一手拿棍,一手开门,他慢慢把门拉开一条缝,他怕野狗扑进来。
电光顺着门缝照出去,蔡培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黑虎!蔡培元喊了一声,刷地拉开大门,他老婆冲过去,弯腰抱起黑虎,眼泪扑簌簌下落。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桑晓桂一手抱着黑虎,另一只手不停地在黑虎的背上抚摸着,越摸越心疼,眼泪也流得更快了。“瘦了,瘦了。培元,你看咱们的虎子瘦成啥样了。”
蔡培元是个男人,不像女人易动感情,但此时,他也忍不住流泪了。他伸手摸了摸黑虎,从头一直摸到尾……
“瘦了,是瘦了。”蔡培元说。
“快去给它弄点吃的。”桑晓桂说。
蔡培元关上大门,向厨房走去。
“来,你抱着,我去弄。”桑晓桂怕丈夫弄得不好吃。
“未必你弄得要香些?”
“肯定比你弄得好吃。”
蔡培元接过黑虎,他也想抱一下,两年多没见了,他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情。黑虎钻进蔡培元的怀抱,孩子似的在蔡培元的怀里轻轻拱了两下,然后抬头打量着男主人。
“不认识了?”蔡培元说。
黑虎没有表情,仍然望着他。他想也许黑虎在怪他,为啥把它送到那么远的山洞里。
“你在恨我?问我为啥把你送到山洞里?我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不然你就没命了。”
黑虎似乎听懂了,目光变得柔和了。
“这两年你到哪里去了?都遇到了些啥事?跟我说说。”蔡培元说。
黑虎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我知道,这两年你受委屈了,我对不起你。”蔡培元有点累了,放下黑虎,坐在凳子上,让黑虎蹲在他面前。“好在苦难已经过去,我们团聚了,团圆了……”
黑虎突然站起,在屋里走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它的家咋变成这样了?墙壁比原来白了,地上比原来光了,灯比原来亮了,床比原来好看了……
“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好好看看,一切都是新的。”
“你尽到在说啥?”桑晓桂端着一盘香喷喷的东西走过来说。
“我在跟黑虎说话。”
“它听得懂?”
“听得懂。”
“你跟它说啥?”
“我先向它道歉,然后说了家里的变化。”
“不说了。吃吧,黑虎。”桑晓桂把盘子放在黑虎面前。
黑虎先闻了闻,而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弄得太多了。”
“让它好好地吃一顿。”
“香肠、腊肉、排骨,你都弄齐了。”
“都让它尝尝,它两年多没吃过咱家的东西了。哎,你也吃点。”
蔡培元笑了,说:“吃黑虎剩下的?”
“我给你留的有。”桑晓桂端来一碗切好的香肠、腊肉说,“吃吧。”
蔡培元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香肠放进嘴里,边嚼边说:“你也吃点,累了这么久。”蔡培元把一块香肠喂进老婆的嘴里。
“要不咱喝两口?”桑晓桂说。
“喝两口就喝两口。”
桑晓桂拿了两个碗,一瓶苞谷酒,两口子喝了起来。
黑虎吃饱了,卧在地上,眯起眼睛。
蔡培元和老婆喝足了,上床了。
“明天咱给黑虎盖个窝。”蔡培元抱着老婆说。
“是得给它盖个窝,咱都住新房了,也叫它住个新窝。”
“咱结婚时,房子还没现在好。”
“那时你家太穷了。”
“那你为啥嫁给我?”
“你心好,俺图的是人。”
听了这句话,蔡培元把老婆抱得更紧了。
“你说咱黑虎,”蔡培元喘着气说,“这两年到底跑哪去了?”
“这个恐怕就成谜了。”桑晓桂也有些气紧,说,“只有等哪天黑虎会说话了,这个谜才解得开。”
“我看这个谜恐怕一辈子也解不开。”
黑虎归家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全村,小羊村轰动了,村里的人一股脑儿地朝蔡培元家的院子里涌,他们是来看黑虎的,看这个救过他们命的黑虎。黑虎失踪那阵,很多人心里都难过,不过那阵儿到处在打狗,他们觉得黑虎失踪了反倒好些,总比当着他们的面把黑虎埋在深坑里或者吊死在树上好,那样他们会更难过。后来黑虎真的失踪了,就只有蔡培元两口子难过了,蔡培元两口子暗中掉过多少次泪,没人知道。现在黑虎回来了,这是人们没有想到的,所以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人都准备了吃的,他们要慰问黑虎,不信的人都空着手,他们是来探听虚实的。
“黑虎真的回来了?”蔡杰生问。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蔡伍奎说。
“不信,我不信。”蔡杰生说,“失踪两年多的狗还能跑回来,天下哪有这种事?”
“回没回来,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蔡伍奎说。
“我就是不信才来看的。”蔡杰生说,“你手上拿的啥?”
“吃的。给黑虎的。”蔡伍奎说。
“你倒想得满周到,连吃的都给狗拿来了。”蔡杰生说,“可见你对这条狗的感情满身的。”
“你未必对它没感情?”蔡伍奎说。
“有,当然有了。”蔡杰生说,“当初要不是它,村里好多人都死了。”
“正因为它救了全村人的命,所以大家都把它当恩人。”蔡伍奎说,“你看,那么多人都拿了吃的来。”
“你俩在说啥?”走在后面的蔡育根紧走两步说。
蔡杰生听见蔡育根在后面说话,既没回头,也没搭腔。
“在说培元哥家的狗。”蔡伍奎说。
“培元家的狗真的回来了?”蔡育根说。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蔡伍奎说。
“这事就有点稀奇了,跑了两年多,居然又回来了。”蔡育根说。
“你也去看黑虎?”蔡伍奎说。
“去看看,看看稀奇。”蔡育根说。
“你手上拿的啥?”蔡伍奎望着蔡育根手上的纸包说。
“香肠,给狗吃的。”蔡育根说,“这狗有恩于咱村的人,得报答它一下。你也给狗拿了吃的?”
“鸡腿,我拿的鸡腿。”蔡伍奎说。
“鸡腿你也舍得?”蔡育根说。
“有啥舍不得?”蔡伍奎说,“这只鸡腌了好久我都没舍得吃。”
蔡伍奎跟蔡育根说话时,蔡杰生一言不搭。
“杰生,你没给狗带吃的?”蔡育根没话找话,他想与蔡杰生缓和关系。
“我带没带与你啥关系?”蔡杰生冷冷地说。
蔡育根见蔡杰生态度冷淡,就没再跟蔡杰生说话了。
蔡育根没当村主任了,没几个人理他,为这事他还气下了一场病。他病的那些日子里,没有人去看他,不像当支书当主任那阵,他有个头痛脑热,村里的人大多都会去看他,送点鸡蛋鲜果什么的。他并不看重这些东西,他看重的是东西背后的东西。没有人看他,他一个人闷在家里,他老婆叫他出去走走,他不去。他老婆说出去走走吧,走走会好些。他说好个屁,我不去。他老婆说在屋里窝久了会窝出病的。他说窝,窝死算球了。他老婆说亏你还当了那么多年干部,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他说这话咋没出息了?他老婆说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说死,这叫有出息?他说那你说啥叫有出息?他老婆说会大会小。他说会大会小?那是球!球有出息?他老婆听了,差点笑出来,说你想哪去了?我说的不是那个。他说不是那个是哪个?他老婆说龙。你没听说会大会小是条龙,会大不会小是条虫?你就是会大不会小。他说我咋会大不会小了?他老婆说不叫你当主任了你怄气,这就是不会小。不会小就是条虫……他老婆说这话时他一直望着他老婆,不知道他老婆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而且在理。说你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老婆说我爷爷那里,我爷爷经常这样说我爹。这时他才想起,他老婆的爷爷是读过四书五经的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中通为人之道,被这一带的人称为老夫子。不管哪家,有解不开的事都会去找他,叫他给拿拿墨,出出主意,预测一下结果。在这样的家庭里,他老婆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以前他“大”的时候没把他老婆放在眼里,所以听不到他老婆的道理。现在他老婆用从她爷爷那里学来的道理劝他,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不能一味地做大,该小的时候一定要小,不然他就真的是条毛毛虫了。他说我懂了。现在你说我该咋办?他老婆说不要闷在家里,该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像以前一样,只是不要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大个大个地说话,要谦和。不知道你感觉到没有,那时你无论说啥,人家当面点头,可转过脸就不一定了,摇头,撇嘴,吐口水,说不定还有人骂你。要知道人不是叫人怕的,是叫人服,叫人怕不是本事,叫人服才是能人。他点了点头。他老婆转换了话题,说蔡培元家的狗回来了。他不信,说不可能!不可能!他老婆说咋不可能?他说跑了两年多还能回来,我不信。他老婆说回没回来,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说那我去看看。他老婆说别打空手,把那点香肠带上。所以,蔡育根带了香肠来。
“伍奎,你这么近咋才来?”蔡育根被蔡杰生杵了一句,为了表示他不在乎,与蔡伍奎说起了话。
“我在煮鸡,所以来晚了。”蔡伍奎说。
蔡培元家门口已经被先到的人围满了,人挨人,挤夯不动。小孩们为了进去,有的钻人缝,有的钻大人的裤裆。蔡育根、蔡伍奎和蔡杰生来得晚,只有站在后面,等里面的人出来了才进得去。
院子里不断有说话声传出。
“黑虎还是老样子。”
“不,瘦了,比原来瘦了。”
“没瘦,我看一点也没瘦。”
“来,我喂它。”
“这阵不要喂,你看它的肚子,圆滚滚的,再喂就撑着了。”
有人出来了,蔡伍奎、蔡杰生和蔡育根先后走进院里。
“汪!”蔡杰生刚进院,黑虎突然大叫一声,疯了似的扑到他身上,在他胸口上狠狠咬了一口。黑虎的这一招,蔡杰生没有想到,自然没有防备,他觉得胸口上火辣辣地疼。
在场的人全惊呆了,他们不知为什么一向温顺的黑虎突然发疯。
“黑虎,过来!”蔡培元吼道。
黑虎过来了,但它的嘴没有停,仍然冲着蔡杰生汪汪大叫。
蔡培元的老婆走到蔡杰生跟前,掀开蔡杰生的衣服,蔡杰生的胸口上流着血。
“杰生,对不起。”蔡培元的老婆说,“快进屋,我给你包一下。”
蔡杰生摇摇头,转身走了。
黑虎从蔡培元的手里挣脱,冲向门外,大叫不止。
“伍奎,你去给杰生包一下伤口。”蔡培元说,“拜托你了。该用啥药只管用,钱由我出。”
蔡伍奎点点头,说:“这是我给黑虎的。”说着把手上的鸡腿递给蔡培元。
黑虎刚才的举动,像一场猛雨浇在烈火上,热闹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一群小孩跟在蔡伍奎身后去看热闹,有的人怕黑虎再发疯咬到自己,也慢慢地散去了。蔡育根没有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啥。
“育根哥,来坐。”蔡培元说。
蔡育根坐下,两眼望着黑虎,他怕黑虎咬他,像咬蔡杰生那样。可是,黑虎已经安静了,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卧在蔡培元身边,一动不动。
“黑虎啥时回来的?”蔡育根说。
“昨天夜里。”蔡培元说。
“黑虎太聪明了,走了两年多还能找到家。”
“我都以为它不在了。”
“别说你以为它不在了,恐怕全村的人都以为它不在了。”蔡育根说,“真神啊,它居然又回来了。你说它这么长时间会到哪里去呢?”
蔡培元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在想,黑虎也许是一只神犬。”
“神犬?”蔡培元笑了,说:“我倒没那么想。”
“你想嘛,它要是一只普通的狗,咋会知道地要震了?防疫队要灭它?咋会跑了两年多又跑回来?”蔡育根说。
黑虎是如何知道要地震的,蔡培元说不清,防疫队要灭它,不是黑虎自己知道,而是他保护了黑虎,至于它为什么从山洞里逃走,现在又跑回来,这的确是个谜,这些他无法跟蔡育根说。
“说不清,这些事我一件也说不清。”蔡培元说,“不过古时候也有神犬之说,像二郎神的犬。但二郎神本身就是神,神的犬自然是神犬。可咱们都是肉身凡胎的平常人,黑虎跟咱们生活在一起,不可能是神犬。”
“反正我觉得黑虎不是一般的狗。”蔡育根说,“当初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捡的。”
“在哪?”
“县城。”蔡培元说了捡狗的经过。
“哦——”蔡育根说,“那就更有可能是神犬了。”
“为啥?”
“因为神仙下凡的地方都有些特别。”
“垃圾堆,有啥特别?”
“你可别小看垃圾堆,也许神犬特意把自己弄得一身臭气,可怜兮兮的样子,以此来识别善恶。”
“咋识别?”
“它脏,不嫌弃它的人就是善人。哎,”蔡育根说,“你说它会不会是铁拐李变的?”
“铁拐李?”蔡培元说,“啥子铁拐李?”
“八仙中不是有个拄拐棍的,那个瘸腿神仙。”
蔡培元没说话,他不知道蔡育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照理说,蔡育根是不该夸赞他的,因为在选举村主任的会上蔡育根曾当面说他是劳改释放犯,没资格当村主任。这才几天,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他是善人,说他的狗是神犬……
“育根哥,你说俺家的狗是神犬?”桑晓桂刚从外面回来,接过话。
“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它咋会那么神奇?”蔡育根说。
“也是,也是。”桑晓桂听蔡育根夸赞他们的狗,心里很高兴,说,“地震那天我就觉得它不是一般的狗,你现在这样说,我越发觉得它不平凡了。”
蔡培元不想叫他老婆再说下去,把话岔开了,说:“杰生咋样?”
“没啥大事。”桑晓桂说,“可是我不放心,叫他去防疫站打一针,以防万一。尽管咱家的黑虎不是疯狗。”
“对头。”蔡培元说,“打一针,以防万一。”
“也怪,那么多人,黑虎都没咬,咋单单咬蔡杰生呢?”蔡育根说。
“这哪个知道?”蔡培元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蔡育根说,“蔡杰生打的空手。”
“啥打的空手?”蔡培元没听懂意思。
“他没给黑虎带吃的。你看,它咋不咬我,我给它带了吃的。”蔡育根说着把一包香肠递给蔡培元,“不说到吃的,我差点搞忘了。”
“哎哟,你太客气了。”蔡培元说。
“不是客气,是应该。黑虎有恩于咱们,有恩于村里所有的人,大家不但应该感激它,还应该永远记住它,不然就显得没良心了。”蔡育根说,“我走了,改天再来看黑虎。”
蔡培元两口子没有挽留蔡育根,他们有点累,而且蔡培元还惦记着蔡杰生的伤。
“这人今天咋啦?跟你说了这么久?”桑晓桂望着走出门外的蔡育根说。
“谁知道。”蔡培元说,“他过去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
“他都说了些啥?”
“啥都说。从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地震,说到咱家的黑虎,还说到了牛的事,他说那牛是我捡的。说咱家的黑虎不是一般的狗,是神犬。说要不是神犬就不会知道地要震,就不会知道有人要灭它,就不会跑了两年多又跑回来……”
“你咋看他的话?”
“我觉得都是些闲话。”
“我看不是。”
“那你说他啥意思?”
“讨好你。”
“讨好我弄啥?”
“你是村主任。”
“村主任,算个啥?”
“你可别小看村主任。你要不是当了村主任,会有那么多人来看咱的黑虎?”
“黑虎救了大家的命,他们自然该来看看。”
“你错了。”桑晓桂说,“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那看狗呢?讨好狗呢?”
蔡培元不开腔了。
“你呀,也不想想,那些人不全是来看咱家的狗,有些人是来看你的,给狗送吃的,实际上是送给你的,懂了吧?”
“没懂。”蔡培元说,“黑虎有恩于大家,他们给黑虎送点吃的也应该。”
“我说你呀,脑筋咋就不转弯?你想想,别人我不说了,蔡育根能舍得把香肠拿来给咱喂狗?他一定是想借机与你套近乎,葫芦里卖的啥药,现在还说不清。”桑晓桂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啥?”
“我啥也没跟他说,只说咱的黑虎不是神犬。” 蔡培元说,“哎,你说黑虎今天到底咋了?咋突然咬起人了?”
“我想它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咬。”
“你啥意思?”
“啥意思?以前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是蔡杰生把它丢进白羊河的,不然黑虎为啥不咬别人,单单咬他?”
蔡培元想起来了,他老婆确实跟他说过这话,而且说了好多次,说他们的狗是蔡杰生弄出去弄死的。为了弄清楚,他找遍了山洞附近的每个角落,结果连一点踪迹也没找到。他对老婆说,老婆,你说的也许错了,不是蔡杰生弄死了咱家的黑虎。他老婆很肯定地说没错,是蔡杰生弄死的。蔡培元说你咋敢肯定?他老婆说凭我的感觉。他说感觉的东西,大都对得少,错得多。他老婆说不会,我这次的感觉不会错。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醒来后我就跟你说了。梦里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蔡杰生把咱家的黑虎丢进了白羊河。他说,梦,不可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两天我老是梦见咱儿子被地震震死了,我哭得死去活来,都哭醒了,你还记得不?你问我哭啥,我说做了个梦,我怕你受不了,没敢说梦里的情景。这不,咱儿子在广东打工,活得好好的。所以,梦这东西不能当真,十有八九都不准。他老婆说我这个梦肯定是准的,不信你顺着河找找。老婆说的次数多了,他为了给老婆了愿,顺着白羊河去找了一次,可是走了几里远,不但没找到黑虎的尸体,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回来后,他说老婆,你那个梦真的不准。可是他老婆还是坚持她那个梦不会有错。他老婆经常说,他也就对蔡杰生产生了怀疑。
蔡培元说:“也许吧!”
桑晓桂说:“不是也许,是肯定。不然黑虎咬他的事就没法解释了。”
蔡培元说:“这只有黑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