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录取通知书
远远的,已经能瞅见院‘门’了。谢雨潇家的院子和大‘门’很特别,特别之处不在于高大和庄严,而在于朴素简陋,简陋的丝毫不像是灵主的家,就连最一般的农民家都比不上。他家的院墙是半人高、胳膊粗的树干围起来的,而大‘门’也不过是两扇漆已完全剥落的木‘门’而已。这一切都是他老爹谢中石的意思,他老爹说这是意境。
这或许就是残破的意境,如同他的家庭一样。
“潇哥,等等我”
一个响亮而略粗的声音从谢雨潇身后传来,是二虎的声音。二虎满脸憨笑,左手提了个小篮子,右手拿着一封信不停地晃着,边跑边喊,转眼就到了谢雨潇跟前。
谢雨潇上下看了眼他,问道:“乐什么?有什么好乐?嗯,今天穿的还不算邋遢,以后都要这个样子。”
二虎今天也没穿什么好衣服,不过蹬了双白‘色’旅游鞋,穿了条破破烂烂的牛仔短‘裤’,搭配上顺眼了许多而已。
二虎稍有些气喘,他把信塞到了谢雨潇手里,咽了口吐沫,说道:“潇哥,你的信,东泉大学的,恭喜了,我很为潇哥骄傲!还有,我爸全好了,已去地里干活了,我妈让我好好谢谢你,你看,‘鸡’蛋都让我提来了。”
谢雨潇皱了下眉头,看着竹篮里的三四十个‘鸡’蛋,道:“提这干什么,你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真是,快拿回去,我先看信。”
“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山沟沟了,我不要再为别人活着,我要为自己活着。”谢雨潇看着手里东泉大学2004年计算机系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说完,将信‘插’在屁股兜里,重重的拍了下二虎的肩膀说:“你今年也高二了,要好好学习,以后和我一样,明白吗?”
二虎点点头,谢雨潇笑骂了句傻样,转身往家走去。二虎跟上来,说‘鸡’蛋必须送过去,不然他爹会打断他的狗‘腿’。谢雨潇迟疑了下,说了声好吧。他是了解二虎他爹的,从二虎小时候开始,他爹提着棍子追着他已不知道在这血灵村转了多少圈了。
离谢雨潇家还有三十来步时,谢雨潇突然停住了脚,对二虎说道:“我要去上大学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甚至我考上的事都不能说,任何人,包括你爸妈,明白吗?”
“为什么?”
“让你别说就别说,问那么多干什么。”
两人又走得几步,一条不大,黑白‘毛’相间的狼狗就从谢雨潇家院里窜了出来,冲到谢雨潇跟前,前前后后的又蹦又跳。
这条狗叫“黑豹”,是三年前谢雨潇去县城参加升高中考试时在路边捡回来的,三年下来,人狗感情已极为密切。
二虎看见“黑豹”很是高兴,站在原地,不停地叫着:“黑豹,站一个,黑豹,赶快站一个,站一个我去给你找骨头吃。”黑豹看了两眼他,摇了摇尾巴,蹦蹦跳跳的跟着谢雨潇前面走了。二虎不甘心,忽的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来,说:“黑豹,来,站一个给你吃‘鸡’蛋。”
谢雨潇乐了,笑骂道:“快走,别傻了,用‘鸡’蛋‘诱’‘惑’我的狗?我的狗从不缺骨头,对‘鸡’蛋更没兴趣。”
黑豹先谢雨潇和二虎摇着尾巴窜进了院子。二人刚到大‘门’口,二虎突然紧张的喊住了谢雨潇,小声问道:“谢哥,你姐在家么?”谢雨潇迟疑道:“问我姐干啥?还这么紧张,你惹她了?”
二虎忙说没有,说只是问问。谢雨潇正想套问一番,就听姐姐谢雪妮在院中喊道:“黑豹你别跳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兴奋。”,话音刚落,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女’谢雪妮走了出来。
谢雪妮大谢雨潇三岁,虽说衣着土气,但面容清秀,身材惹火,浑身散发着一种纯朴而又独特的魅力。谢雪妮的出现让二虎这个平日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壮实小子更是急促不安,紧张之下竟将刚刚捏在手里,‘诱’‘惑’黑豹的‘鸡’蛋“吧唧”一下给捏了个稀巴烂。
二虎慌张之下,蛋壳一丢,将满是蛋清的右手在屁股后面‘乱’抹开了。
谢雨潇古怪的瞪着二虎,二虎不知所措,双眼四处‘乱’瞅。谢雪妮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这么古怪,噗嗤的笑了出来,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对什么眼,快往里走。雨潇,你也真是,昨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快进去,爸已经骂开了,看你怎么跟他说吧”
雪妮的语速很快,似乎就没有间断,她把谢雨潇拉着走了几步,又想起二虎来,扭头说:“二虎,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真是个憨小子。”
二虎被谢雪妮如水的大眼这么一看,更是慌张,支吾了几句,上前几步,将篮子往谢雨潇手里一塞,说道:“我,我不进去了,我回去还要干活。”
谢雪妮看着匆忙而去的二虎,道:“这二虎怪怪的,每次看到我都这样,似乎我要吃人一样,真是……不对啊,你看,你看他屁股上咋了?”雪妮捂嘴指着二虎的屁股笑了起来。谢雨潇瞥了眼,道:“坐在狗屎上了呗,他,哼,多半是心虚!”
“好了,你说啥呢?”谢雪妮搡了把谢雨潇:“别胡说,人家好心送‘鸡’蛋来,你也不叫人家进去喝口水再走,有你这样的没?再说那二虎整天把你潇哥潇哥的叫个不停,嘴巴多甜的。”
“我没让他整天叫我灵主已算给足他面子了。”谢雨潇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抬脚进院了。
还没进房子,一个粗旷的声音传了出来:“兔崽子,让你安心跟老子学画,你偏不,告诉你,你只要能有我这一手,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整天到处‘乱’跑,当个什么狗屁灵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是你命好,再说,就算你当‘玉’皇大帝也是老子的儿子……”
这些话谢雨潇从小到大已不知听过几百遍,现在只要听到这些话,一股无名之火就从腹部升起来了。他觉得父亲不该左右自己的理想和爱好,更不应该用和训狗似的语气和他说话。虽说他很欣赏父亲的画,可父亲从来不想如何把画卖出去,如何改善生活,也不许别人来改变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