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准备翻找笔墨,准备挥洒自如地写下药方时,意外发现药箱虽大,却遗漏了最为基础的书写工具——笔。

“哎呀,真是老糊涂了,笔竟然忘记带了……嘿嘿。”

他尴尬地笑笑,用指节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自嘲。

四处搜寻无果后,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墙角那处简易搭建的小炉灶上。

因为生活条件所限,这一家人连烹饪都要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完成。

那炉灶紧贴着一扇窄小的窗户,窗外透进来的光勉强照亮了这个角落。

窗户框由粗糙的木头制成,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视线,且早已被常年累月的炊烟熏染得乌黑一片,连带周围半面墙壁也覆盖上了一层油腻腻的黑色痕迹,显得格外陈旧。

为了不让炊烟滞留,炉灶特地设计在通风的位置。

范老头子屈膝弯腰,在炉灶下方摸索了一阵,最终拽出一块漆黑如夜的炭块,轻轻在地面一顿,将其踏成了几片碎屑。

他从中挑选了一块略显尖锐的炭条,握在手中,开始在那泛黄的信笺上沙沙作响地刻画起来。

炭条与纸张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手速之快,转瞬之间药方便已列出了大半。

但写到一半时,他忽然顿住,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还是得注重平日的调养,让她身体逐渐恢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的身子骨如此虚弱,怕是承受不了过于激烈的治疗方法。”

他喃喃自语。

“只不过,那北运虫草可是珍贵之物,即使你这丫头有心,想要变卖家产为她们母子治病,如今这世道,寻觅一二也如同登天之难。”

他斜眼瞥了一眼旁边的夏颐,鼻腔里哼出一声轻蔑,但随即又低下头,手中的炭条在纸上如龙蛇狂舞,添上了新的一行字。

“算了吧,谁叫我范老头子医术高超呢,用些普通的食材代替也是可以的,食疗总是比直接服药来得温和,更适合她当前的身体状况。”

他边写边念叨。

“这些食材既便宜又易得,虽然功效可能减弱两三成,但最重要的是它们药性柔和,对孩子不会有丝毫伤害。”

药方完成后,他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嗯,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范老头的手笔。”

他自夸道,语气中不乏调侃。

“这世间哪里再去找一个我这般医术超群的大夫呢。”

夏颐看着这位自恋的老头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终于,夏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对对对,咱们府上的神医,那是无人能及的。”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就算是在全京城,恐怕就连皇宫里那些御医,也难以企及范老您的高明手段。”

听到这话,范老头的笑容越发灿烂。

一旁的芸芸急忙接过药方,仔细审视其上的每一种材料,意外地发现,这些全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普通食材,并无任何昂贵稀有的药材。

“夫人,这么多年来,虽然我把大多积蓄都用来贴补姐姐,但我私下也悄悄存了些许体己钱。”

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定。

“这次的药,就让我用自己的钱去置办吧。”

夏颐望向范老,眉梢微挑,对于药方上的材料价格,她其实心中并无把握。

但这丫头的好意,若是直接拒绝,怕是会伤害了她的心。

于是,她决定向范老头求助。

范老头闻声朗声大笑,爽朗的声音在屋内回**。

“丫头,你放心便是。”

他宽慰道,“我这方子里的药材虽然不常见于市井,但价格便宜,几个铜板便能购得满满当当。”

接着,他指向那放置在炉灶旁,足有脸盆大小的南瓜,继续说:“而且,这可是食疗方,关键在于日常生活中的食物调养,比如这个南瓜,一个便足够她吃上许久。”

“这些价格你绝对能承受得起,再者,这丫头又不傻,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她自然会跟你开口的。”

范老头的话让夏颐心头的顾虑烟消云散。

原来自己真是多虑了。

然而,就在这时,醉鬼的母亲忽然冲上前,死死地抱住那只硕大的南瓜。

“好啊!”

她瞪了夏颐一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芸芸身上,眼神里充满了不满与敌意。

“我就知道,你怎么突然变得大方了,哭哭啼啼非得要救你这姐姐,原来是花的不是你自己的钱。”

“我这才晚来一步,就听见你们打起了我家南瓜的主意。”

她啐了一口,怀中紧紧搂着那金黄色的南瓜,眼神中透出一股倔强,直勾勾地盯着围在一旁的人,全身都处在戒备状态。

“门儿都没有!”

她近乎咆哮,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这媳妇儿,之前白吃了我两个大南瓜,老天爷,就是喂猪,吃那么多也该生几个崽子回报我,或者至少长得胖一些,卖个好价钱。可她呢,两个南瓜吃完,跟没事人一样!”

“现在倒好,说生病了,生病不去正经求医,怎么又想到我的南瓜来了?”

“我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媳妇儿病了,要用南瓜做药的,这算哪门子的偏方?分明是嘴馋!”

“你们别打我这南瓜的主意,就算我把它扔了,也不会给这个败家的吃。你们要有钱,想给她吃什么尽管去买,别碰我家的南瓜!”

她的情绪激动,对四周的人充满了警惕。

范老头一生阅人无数,但如此护食的情景还真是头一遭遇到,他瞪大眼睛,满是惊异。

“哎呀,你也太吝啬了吧,她毕竟是你儿媳妇,腹中怀着的可是你们家的骨肉。现在她情况危急,吃你一个南瓜又能怎么样呢?”

他试图劝解。

老太冷哼一声,嗓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呸!你这庸医,简直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尖锐,像是被针刺中后的猛然一挣。

“东西不是从你家拿,你当然不心疼。哼,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太的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更深。

“谁听说过病了得吃南瓜的?这不是笑掉人大牙嘛!”

“你说出去,有人信吗?只怕会被当作笑话传遍整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