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帮我?”这天夜里她又去了铸室,娄铭锆正在看着火,离合木燃烧时淡青色的光映亮了铸室,连墙上的毕方似乎都在这颤动的火光中活了起来。
她看了他许久,终于问道,即便他沉默她也不依不饶,定要有个答案。
“也许我上辈子欠你的。”迟疑了很久,娄铭锆终于这么说。
有点奇怪的回答。
挑了挑眉,她忽然想捉弄他一把:“娄铭锆,你喜欢我吗?”单刀直入的问话,眼看着铸匠英武的面容微微染上赧然,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别胡说。”他看上去是在努力想说辞,“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本事,是不是像自夸的那样,我只是……想为螅月斩找到一个好的主人。”
没有比他更笨拙的撒谎者了,她微笑着看他,可渐渐地笑意退去--
忧伤,染满心底。
“无论你所求为何,你都是帮了我,从没有人为我做过这样的事。”她想起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从没有人想过,要给我一个机会。”
可他看到了,听到了,想到了,放在心上。
“娄铭锆……”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哇啊!”
忽然看到一点火苗蹿上他的肩头,再仔细看时那团青焰中心有个寸许高的小小人形,太小了看不清面目……又或者本就没有面目?
她被吓了一跳。
而她这么一喊娄铭锆也留意到了,摊开手让小人跳进自己的手心,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说:“这是犀石的石精。”
说完便将石精丢回了炉中,融入青焰,小人便不见了。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意识到他有多么特别。
而后是一阵长长的寂静,娄铭锆的注意力再度转到炉火上,而她在环视了一遍后,发现了更多的异样之物。
抛开那些不时飞出炼炉的
石精不说,停留在铸器上的、喜食金铁之气的鉄翅虫正散发点点红光,墙上停留的月光蛾互相交换着细碎的人言,还有屋檐下那只生着双尾的猫,萤绿的眸子瞪了他们一眼就走开了。
“到底是在章峨山久居的人,这些家伙都被你身上的山林水泽之气引来了。”她笑着说。
“你不害怕?”娄铭锆显得惊讶。
“早年我与娘所居之地偏僻,常见这些精灵古怪的东西。”
喜欢在暗处活动的生灵--她自幼便与它们为伴,何谈害怕?
那么娄铭锆呢?她想,他在章峨山中独自生活,想来也不怕这些。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在山中的时光是怎样度过的,她很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可是直到她离去,娄铭锆什么也没说。
鹤吐金送来的当日,她亲自小心翼翼地捧着去了铸室。
“这是费了多少工夫才寻来的,千万别搞砸了,我可没法子再给你弄一块来了。”她将那形似琥珀的鹤吐金交在重炎手里--传说百年之鹤便可化人,这鹤吐金便是其化人时所吐,是原本的鹤魄所化。
当然她说得有些夸张,但要短时间内再找一块确实不是易事。
而娄铭锆比她更夸张,那谨慎的劲,仿佛这世上百岁的鹤都已经化了人,再不会有第二块鹤吐金了似的。
他又知道什么?
好奇地看着他将整块鹤吐金碾碎,倒入青石缶,再将缶放入炉中煅烧,那些金色的粉末渐渐融化,变成了泛着金属光泽的**。
“就是用它修补螅月斩?”她问,娄铭锆不答话,她便想或许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不好打搅他,于是乖乖住了口。
只见娄铭锆提起了一旁的螅月斩--矛尖已被烧得赤红。
“得到螅月斩后你就会去挑战雁城城主。”他忽然开口了,“胜了他之
后呢?你又要做什么?”
她愣了一下:“与爹一样,护卫华城。”
他看了看她:“你还真崇拜你爹。”
“那当然。”她理所当然地说,忽然生出另一重期待,“那时你又会在哪里,娄铭锆?”
“你希望我在哪里?”
他这么问,可当她想回答的时候,他却将螅月斩探入了那只青石缶里。
嘶嘶的声音阻止了她出声,然后只见奇异的画面--鹤吐金所化的**如同有生命一般攀上矛尖,慢慢填满了断裂之处……
轰!突如起来的气浪将她震飞,随即重重摔在地上。
“苓衣!”娄铭锆大喊着扶她起身。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她环顾四周只见烟雾缭绕,跟着又是一声炸响。
烟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大哥?!”她惊呼。只见许缙手握点燃了引线的雷火弹,脸上是怪异的大笑:“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不给我,你们谁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
“他疯了……”她睁大了眼睛。
许缙猛地转身,将雷火弹丢进了炼炉--
“小心!”
火光袭来的同时她被大力地抛了出去,凭借武者的灵敏这次她在空中翻了个身后稳稳落地,却见铸室已然陷入重重烟雾,内中还有火光冲天。
“苓儿!”赶来查看的许老将军见了她立刻上前查看有无损伤,“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也陆续赶来了。
“爹,是大哥他……”她耳中轰鸣未退,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更重要的是……
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忽然她死死地盯住前方。
一开始烟雾中只是出现了一个人影,而后,娄铭锆走了出来,衣角还燃着零星的火,他的左肩上扛着昏迷的许缙,而他的右手,则提着螅月斩--
裂痕犹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