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姜予眠听话地睁大眼睛, 凑过去辨认,“陆,陆, 好痒。”

她迟迟说不出名字,男人轻揉那枚蝴蝶印,羽毛挠过锁骨的感觉, 姜予眠下意识后缩。

陆宴臣伸手把人拎回来,继续使坏。

姜予眠眼汪汪的控诉:“你怎么欺负人!”

“我欺负你了?”这话他可不认, 还是那副温柔无害的口吻,“你不是一直说, 我对你很好。”

姜予眠一下又一下拍打他胳膊,奈何力道太轻, 无法撼动男人丝毫,只能放声警告:“对我好也不能欺负我,我会报恩也会报仇。”

她不是默默忍让的人,陆宴臣从来都知道。

两人拉扯间,外套从座椅上溜走, 姜予眠没发现,陆宴臣也不管。

或是觉得够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抽回手,眉间透着几分恣意, “记不记得我当初怎么教你的?”

受欺负的时候,他说:你要变得强大, 无人敢欺,让曾经诋毁你的人俯首称臣。

姜予眠记得很清楚, 还自己偷换了词:“你别欺负我, 等我变强了, 你就要俯首称臣!”

“是吗?”

“眠眠这么厉害啊。”

“嗯,我可厉害了。”她丝毫不谦虚,似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但是很快,雄赳赳气昂昂吼着要报仇的人泄下气来。

今天穿高跟鞋时间太长,已经开始不舒服,姜予眠弯腰摩挲交织的系带,解开卡扣。

高跟鞋从脚上松脱,她踩在车垫上,脚掌通红。

陆宴臣看着她随性的举动,“痛了?”

“唉。”咩咩叹气,美丽果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陆宴臣捡起外套,倾身握住她脚踝,抬高。

随后将外套搭在她腿上,遮住裙摆,才将她双脚放到自己膝盖上。

在姜予眠错愕的目光下,陆宴臣托起她脚掌,轻揉按摩。

姜予眠反射性抽离,却被他稳稳握住。

女孩攥紧了搭在身上的外套,声音颤抖:“脏。”

男人从容不迫:“不脏。”

那双手完美控制好力道,让疲惫的脚得到舒缓,姜予眠感动到流泪:“陆宴臣,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

动作戛然而止,陆宴臣抬头望着她,在昏暗的车里,才能隐藏猎人的意图。

任劳任怨充当司机的姚助理两耳不闻车后事,只知道陆宴臣把姜予眠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原本梳理漂亮的发髻变得些许凌乱。

姜予眠发出声音,姚助理竖起耳朵去听也无法辨认,嘴里像含了颗枣,囫囵不清。

*

第二天醒来,姜予眠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青山别墅。

她曾住过的卧室干净如新,连布局都不曾改变,一下子把她的记忆拉回几年前。

出席发布会穿的裙子已经被换掉,变成宽松舒适的睡衣,姜予眠爬起来,抱着毯子坐在**发呆,思绪游离了很久。

昨天她喝了很多酒,然后发现胸花掉了,她看到沈清白,刚打招呼喊了声“学长”就被陆宴臣拽上车。

姜予眠拍拍脸蛋,“噗”地吐出长长一口气。

打开手机发现好几通未接来电,沈清白、陆习、许朵画……

还没来得及挨个打电话问,手机连上网络才发现外面变了天。

随着‘逐星’发布会的消息登上新闻,天誉董事长陆宴臣跟‘逐星’研发人姜予眠一起逛超市的照片也随之曝光。

几乎从未跟女人传过绯闻的陆宴臣,竟沾染自己的员工?夺人眼球的标题迅速抢占热搜位。

在一些博主的文案里,还特意提到姜予眠的年龄,点明她还是个未毕业的大学生。

男方比女方大六岁没什么稀奇,可一旦给他们冠上悬殊的身份,比如二十八岁的成功人士跟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关系立马变得敏感起来。

造谣就凭一张嘴,不明真相的键盘手只抓住几个关键词,连“陆宴臣为支持姜予眠研发‘逐星’,对唐氏下黑手”这种毫无逻辑的话都编得出来。

24小时冲浪少女许朵画在看到这条热搜时,连忙打开相册,确认是自己拍的那张无疑。

她从没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怎么会?

许朵画纠结地挠头发,忽然想起自己曾把照片发给徐天骄。

“不应该啊……”同寝室住了这么久,徐天骄对她们一向不错,不可能出卖室友吧。

许朵画拿捏不定,犹豫许久决定打电话问问徐天骄,结果打不通。

许朵画郁闷地坐在工位上,忽然觉得偷吃的薯片也不香了。

姜予眠醒来时,这件事已经发酵,尽管陆氏很快镇压,那些被人保存的照片、刻在脑海中的文字依然无法抹灭。

一个企业家的影响力本没有这么大,但很明显这件事背后有人推手,故意放大了传播力。

姜予眠衣服没来得及换就跑出房间,却得知,陆宴臣已经离开青山别墅。

“眠眠小姐,陆先生说你醒来之后可能不舒服,让厨房做了蜂蜜水……”

姜予眠出生打断:“他去哪儿了?”

“这。”佣人摇头,“陆先生没告诉我们行踪。”

-

陆家,许久未动怒的陆老爷子指着大孙子劈头盖脸一阵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闹出这么大动静,连陆老爷子都被惊动,当即打电话把陆宴臣召回陆家质问经过,没想到,他还承认了?

说那张照片的确是在跟姜予眠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时被拍的。

超市人来人往,那边学生居多,时间一长,也找不到是谁偷拍的照片。

陆老爷子听完更生气,质问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

陆宴臣挺直脊背站在书房中央,不清不淡的回应:“除了年龄,没一句真实。”

他的确对姜予眠有心思,但绝没有因个人私利断人财路,更非诱导员工,和大学生不清不楚。

陆老爷子面色愠怒:“那又怎么样,人家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不会听你辩解原因。”

“爷爷说的这群人里,也包括您么?”

“她今年22岁,按法律规定算起来,这是能结婚的年龄。”陆宴臣只觉得荒谬,“两个单身且独立的成年人一起逛超市,竟也成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不在意外面那些谣言,倒是嫡亲的爷爷每每遇到事情先把他训斥一番,传出去恐怕比今日的流言更精彩。

陆宴臣拉开门,靠在门口的陆习差点一头栽下去。

陆宴臣冷静地扫他一眼,陆习举手投降。

陆宴臣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陆习被老爷子吼了一道,他也受不了老爷子这脾气,开始为大哥辩驳:“爷爷,一起逛超市也没什么吧,我还经常去串门呢。”

“那能一样吗?你们都是学生,都住在学校附近,被人看见也不会闹上热搜。”而陆宴臣身为天誉的董事,言行举止都跟集团声誉挂钩,当然要谨言慎行,严格要求自己。

陆习心想,还好自己没出息,那套古板的规矩束缚不了他。

陆习也不乐意听爷爷念叨,追着陆宴臣离开的步伐,“大哥,爷爷只是觉得你影响力比较大,才会口不择言说那些话。”

得亏陆宴臣性格好,要换做是他,屋顶都得掀翻。

陆宴臣头也不回:“或许是吧。”

也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

从陆家出来,陆宴臣刚到车库,就见一个灵活的身影从另一辆车跳下来:“陆宴臣,照片的事……”

陆宴臣安抚跑到面前的女孩:“很快就会解决,别担心。”

不等姜予眠开口,他接到姚助理的电话:“陆总,查到第一个发布照片的人了。”

陆宴臣在电话里吩咐了几句,挂断后,见姜予眠一直望着自己,“其实我也是想说,我找到照片流传到网络的IP地址了。”

又顺藤摸瓜查到那人的信息。

陆宴臣唇角起弧,熟练地伸手揉她脑袋,心情突然变好。

她比大家想的都要坚强冷静。

网络信息时代,谁也逃不脱。

那名记者很快交代,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他把照片卖给天誉的对家。对方接他的手抹黑陆宴臣,想借此压压天誉的气焰。

“照片怎么来的?”

“是……是一个女人给我的。”

“谁?”

记者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自己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抓到,如今只能认栽,把酒店遇到徐天骄的事都说了,“不认识,我们出去玩都不用真名,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什么身材好、大波浪,烈焰红唇画浓妆,酒吧里比比皆是。反正现在酒吧监控也没了,“死”无对证。

陆宴臣抱臂,转向姜予眠。

她举手:“时间还不算太久,我可以尝试恢复。”

他们正准备去酒吧调取监控记录,姜予眠接到一通来电:“等等,我接个电话。”

“天骄?”

大约两分钟,姜予眠握着手机回来,点亮相册中的照片问记者:“你说那个给你照片的女人,是这个吗?”

记者脸色突变。

姜予眠把他的神情收进眼底:“很巧,我也认识她。”

记者面如死灰。

“所以,照片不是你发出去的?”被邀请到楼下喝咖啡的许朵画,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天骄电话打不通的时候,她真害怕两个室友对立,就在她差点忍不住跟姜予眠交代时,徐天骄主动打电话,说在她公司楼下,请她喝咖啡。

也是此刻,徐天骄否认了照片的事。

“我没有那么蠢。”

照片是许朵画发给她的,到时候一对峙就会露馅,得罪陆宴臣有什么好处?她还想在圈子里混,不会自绝前路。

记者是趁徐天骄不注意,偷传过来的。

造谣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后以“造谣诽谤”的罪名把人送进去吃了几天牢饭。

听闻记者的结局,许朵画赶紧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生怕惹火上身。

只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一旦传开,看人就容易带上有色眼镜。

公司员工建了大大小小说不清的群,一传十、十传百,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上赶着巴结。

徐天骄路过她工位旁,特意停下脚步:“你别听他们的,懂你的人自然会懂。”

姜予眠报以微笑。

下班回公寓的路上,她意外遇到沈清白,对方似乎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你跟陆宴臣。”

姜予眠停下来:“学长,你也觉得我像网上说的那样,为了前途和利益去跟大老板做交易么?”

“当然不是。”沈清白注视她,一口气问道:“我只是好奇,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姜予眠想了想:“挺复杂的,硬要说的话,像兄妹吧。”

比朋友亲近,又无法做恋人,只能当兄妹了。

“兄妹么……”

他记得那晚陆宴臣抱着姜予眠的样子,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时的眼神,充满占有欲。

只是他这学妹,感情迟钝,友情和爱情永远分不清。

他没有大度到替人开导,只当做不知,在听完姜予眠简述的故事后,道一句:“原来如此。”

照片的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地消沉下去,陆老爷子那边却产生了后遗症。

从前觉得自己管不了陆宴臣的事,也懒得管,偏偏就是这件事后,他又开始重新物色合适人选,甚至把姜予眠叫过去,“眠眠,你看看这些照片,觉得哪个合适?”

姜予眠如坐针毡,委婉道:“选对象,还得本人满意才行吧。”

又不是她说了算。

陆老爷子自顾自拿起来:“这个张家小姐就不错,博士毕业,学历跟年龄都适配,家里也……”

后面那些夸赞的话,姜予眠一个字没听进去。

后来老爷子又提起往事:“以前漫兮一颗心向着他,他视而不见,现在人家生活美满,他还是孤家寡人。”

赵漫兮在陆宴臣出国第二年就跟人订了婚,如今已经结婚,夫妻俩经常一起出席活动宴会,看起来感情不错。

姜予眠心不在焉地附和,不知道老爷子说到哪儿,只听到他最后拍案决定,“明天,明天就安排陆宴臣跟张家小姐见面。”

老爷子下了死令,以陆宴臣这些年对老爷子的容忍和顺从程度,即使他不愿,也可能会去应付一趟。

那晚姜予眠没回公寓,第二天就在陆家听墙角:“他根本没去,扔下一句出差就走了。”

姜予眠有些想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次出差是要去查一个制药厂的问题,制药厂引进他们的机器,却说因为系统出错导致批量生产的药品检验不合格。

因为这事儿,陆宴臣在那边耽搁了一星期。

回来后在公司露了个面,姜予眠没见到,只听谈婶口中听说陆老爷子重新安排时间让他跟某家千金见面。

结果这次,陆宴臣还是爽约。

“其实也不怪宴臣少爷爽约,他本就没答应,是陆老一头热。”谈婶每每见了都叹气,她不好带头在别墅里议论主人家的事,只能悄悄跟姜予眠分享。

陆老爷子话里的意思,以前陆宴臣看在他的面上还会应付一下,如今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老爷子在陆家气得发抖,连陆习都不敢招惹他。

姜予眠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平心而论,陆爷爷对她这个不是亲孙女的人真的不错,就是太顽固,还偏心,总把陆宴臣当铜墙铁壁,不怕人受伤。

下午,完成工作的姜予眠开始等待下班,姚助理忽然找来:“姜小姐,我今天答应女儿去接她放学,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把这份文件带给陆总,别人我不放心。”

“好。”姜予眠体恤为人父的心情,答应帮忙送到。

说起来,她从陆宴臣出差开始就没见过人,偶尔两人互发消息,姜予眠也尽量恪守着分寸。

文件要送到青山别墅,姜予眠去那边熟门熟路。

佣人告诉她:“陆先生在房间。”

姜予眠前去敲门,里面传出一声咳嗽:“进。”

得到允许,姜予眠缓缓推开门。

男人身着白色卫衣,坐在靠窗的桌前,指尖夹着钢笔,收敛了在外的强大气场。

或许是姚助理提前告知过,陆宴臣见到她并不意外。

姜予眠把文件送到他面前,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你怎么了?”

“没事,小感冒。”每年冬天,或是临近冬季,他总会病一场,或许是惩罚。

“这两天你没来公司,因为生病了吗?”

“算是。”

姜予眠有些懊恼,他病了两天,却无人所知。

陆老爷子怪他爽约,却不关心孙子忙碌到生病。

陆宴臣抬起腕表:“算时间,你刚下班就过来了,没吃饭吧?想吃什么跟厨房说。”

姜予眠随意扯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就在他旁边念叨:“就知道关心别人,自己身体都不爱惜。”

她不选,晚饭随陆宴臣吃得清淡。

生病的人胃口一般,陆宴臣今日的饭量比她还小,生病了还处处为人着想,“一会儿要回公寓吗?我安排司机过来接。”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咳。

见他这样,姜予眠哪里放心得下,“不回了,今晚就住这里,可以吗?”

“当然,你随意。”

以前她生病,陆宴臣整夜不睡觉,现在反过来,姜予眠守他守得紧,提醒他吃药、给他倒开水,见他看文件都要在旁边念几句:“都生病了,不能先把工作放一放吗?”

陆宴臣捏起文件,忽然递给她:“你帮我看?”

这个要求倒是令人感到意外,不过姜予眠欣然接受,看完后提炼出重点,一段一段讲。

偶尔遇到不懂的,陆宴臣也会耐心跟她解释清楚,到最后她分不清,自己是帮忙看了一份文件,还是又跟着陆宴臣上了堂课。

姜予眠似懂非懂地听完,在脑海中消化,突然注意到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宴臣哥,你该休息了。”

生病的人就该早睡。

“嗯。”睡前有些发热,陆宴臣换了更薄的衬衣,方便脱换。

姜予眠走了几步又回来,扒在门口问:“可以不关门吗?”

纽扣刚系到最后两颗,陆宴臣停下来:“怎么?你还想半夜偷偷进来?”

姜予眠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万一你之后不舒服怎么办?”

男人嘴角挂着淡笑,从容面对一切:“前两天,不也这么过来了。”

姜予眠在门边轻扣:“那不一样啊,前两天我又不知道。”她不知道就不会乱想,现在知道了,肯定放心不下。

见她满脸担忧之色,陆宴臣最终轻轻点头,随她去了。

姜予眠的担忧没错,陆宴臣这一觉根本睡不安慰,醒来发现才十点,汗水浸湿了背。

他伸手打开灯,走到门口的姜予眠就冲了进来。

男人靠在床边,头微仰,露出清晰的脖颈线条,喉结滚动明显。

“怎么了怎么了?”她紧张到重复。

陆宴臣深吸一下气:“只是有些发汗。”

“我去拿体温计。”姜予眠拿了温度计给他检测,又去接了半杯水。

时间差不多,姜予眠让他取出体温计,仔细一看,37.8℃。

这个温度可以尝试物理降温,姜予眠让人准备了冰袋和毛巾,端到卧室。

管家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陆宴臣不喜欢人待在他床边。

姜予眠摆摆手:“没事,我来吧。”

她把冰毛巾折叠搭在陆宴臣头顶,又拿毛巾裹着冰袋在脸侧轻触几下。

脖颈下是敞露的胸膛,姜予眠见过里面的光景。

因为发汗,衬衣纽扣已经解开三粒,她举着毛巾,有点擦不下手。

理智在跟羞涩心较劲,姜予眠眨眨眼,望向床头那位病人,“你发烧了。”

男人喉结一滚:“嗯,要帮我降温吗?”

作者有话说:

陆总,你发sa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