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章 尘埃落定

果不其然,没有两日,宫中便传出旨意,赐婚赵嘉与叶采薇。

赵嘉因着军功和此次大婚,得了怀恩郡王爵,因着安王并不在京城,便将婚期延后到了明年。

代璇闻讯的第一反应便是抚掌而笑,接着便大声吩咐紫苏好好置办一桌吃食,才回身坐了下来。

只是等高兴劲儿过了,代璇才思索起这里头的蹊跷来。

“这可是有点儿奇怪了,安王总是要在北疆主持边防事宜,别说一时半会儿,就是明年也不见得能回来,若是皇上能允了安王为了赵嘉的婚事回京,哪里还要用这个借口延期到明年?”

代璇心底疑『惑』,忍不住就顺嘴说了出来。

李行瑾正在一旁吃东西,接着代璇的话茬便道:“妹妹你是傻了,那叶家难道不要为临江县主备嫁么?听说新娘子的嫁衣都是要自己绣的,半年时间都不一定能赶出来。再说了,早晚的事儿,跟咱们也没啥关系,管他作甚。”

因为之前南辰备嫁的事儿,李行瑾多少也知晓了一些,婚礼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李行瑾对叶采薇也没太大恶感,在国公府跟叶采薇的那番对话,代璇并没有全都告诉李行瑾,所以对他来说,叶采薇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毕竟这实在是比较私密的事情,若是解释,便难免牵扯到代璇和赵嘉以及赵长宁的纠葛,便是亲兄长,也不便让他知道的。

反正已经是尘埃落定。叶采薇便是想折腾,也折腾不起了。她和赵嘉总是有打小的情谊,而且还是亲表兄妹,若是她好好的。赵嘉也未必会对她不好,若是不知足非得喝飞醋,以赵嘉的『性』子不厌了她才怪。

“也是。”代璇点点头,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赵嘉前些日子的举动让她很是有些危机感,现在皇帝横『插』一杠子,倒是解了她的麻烦。

现在赵嘉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虽然还未成婚,可是名分已定。皇帝金口玉言的事儿,怎么都是反悔不得的,为了他自己的后院安宁,赵嘉若是聪明的就不会再来找代璇。

想到这,代璇不由回忆起普渡寺里二人巧相遇的情景。那个潇洒率『性』的赵嘉,无疑是她心目中印象最好的时候。

可惜世事无常,谁想得到这才多久,就成了这般模样,以后恐怕就要陌路相逢不相识了吧。

原本还有些厌恶着的人,代璇却在这时候突然念起了他的好来,瞬间便觉得有点点遗憾,不管怎么说,赵嘉算是对自己真心真意。即便不是爱情。如今两人注定有缘无份,也就只能祝福他一下了。

毕竟回想起来,赵嘉除了行为举止有些轻浮之外,倒也没有对她不起,趁人之危的事情虽然代璇怀疑过,但他总归是不曾做过。如今这么快订婚,恐怕倒是他前阵子折腾的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与他预期中的不太一样而已。

“那小子还是嫩了些,打蛮人还成,可是在父皇面前,就有些不够看。”赵长宁嘴角挂着一抹笑,懒懒的倚在背后的靠枕上,翘着一只脚,手上不停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白瓷杯子。

一个身穿月白素『色』长衫的年轻公子站在一旁,也是斜斜的倚着墙壁,听闻赵长宁的话,并未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

“他想用军功来交换婚事自主,可是他却忘了,皇帝的承诺,才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赵长宁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眼神落到手里的杯子上,突然松了松手。

那杯子自由落地,却只听的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地板上铺满了厚厚的绒『毛』毯子,杯子根本一个角都不曾摔坏。

“父皇纵然是个慈爱的长辈,可是当他起了疑心的时候,却是谁都不会信的。说起来,少渊还是张扬了些,不若二哥那般沉得住气,只是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真是是让人有些羡慕呵。”

一旁的年轻公子不曾搭话,只是微微瞥了头,从窗户看向了窗外的风景。天『色』渐晚,火红的云彩染红了半边天,竟是连空气中都似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红雾一般。

赵长宁并未等他说话,只是忽然又笑了起来,良久之后,才扭头看向年轻公子道:“这次还要多谢你,如若不然,恐怕还要多费些功夫。”

年轻公子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长相清秀,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赵允祯那样的俊俏无双,也没有赵嘉那样的风流潇洒,只是他骨子里便散发着一股子书卷气,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极了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

他听见赵长宁的道谢,才终于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淡到极致的笑容,不过却是一闪而没:“无妨,既是你要求的,我尽力便是,谢不谢的有什么关系。”

赵长宁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揽住了那人的后背,用力拍了拍道:“好,果然是温玉!”说完,便伸脚一勾地上的杯子,接住,轻轻的放到桌子上,那仔细谨慎的模样,倒好似他手中的不是一个杯子,而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了。

“只是,你不觉得此举,太过优待安王一系了?”年轻公子却是摇了摇头,神『色』中并无几分喜『色』。

要知道睿安大公主如今虽然已经不管事,但是她的影响力并没有完全消退,更何况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镇国公,更遑论背后还有一个叶家。

要知道当年镇国公破门而出从了军,但他并非是与家中断情决义,只是为了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而已,如今同叶家互相往来,这血缘亲情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这样一个婚约其实可以看作是送给赵嘉的一个大礼了,除了彻底失去一个从未属于他的女子之外,赵嘉根本不吃亏,反而赚了大便宜。

赵长宁神『色』不变,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只是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天『色』不早,我要回宫了,你若是不走,便让从安好好招待你吧。”赵长宁并没有回答温玉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完话便潇洒转了身,拿过衣架上的披风随手一扬,带子系好,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名为温玉的男子眼中平静无波的看着赵长宁的背影,最终却只是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等再看去时,已不见赵长宁的身影了。

“主人不在,客居在此恁的无趣……”

京城中对这桩婚事的反应各自不同,但大多数都是一个乐见的态度,毕竟双方既门当户对又是郎才女貌,便是称作天作之合也不为过,皇帝点了鸳鸯谱之后,却是乐呵呵的又吩咐了礼部来忙这件事。

当旨意降临的时候,赵嘉意外的没有多么难过,只是觉得心里好像某个地方缺失了一块似的,有些空落落的。

站在高高的宫墙之内,赵嘉仰头望了望天空,在身后侍女一脸担忧的目光中平静的走回了屋中。他打开了抽屉,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黄花梨木盒,突然探手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支红『色』的玉簪,水『色』透亮的血玉被雕刻成了云雁纹的簪子,红『色』流转之间,不由得令赵嘉想到了初见那人时那双给他印象深刻的灵动双眸。

普度寺再见,那身大红的颜『色』实在是衬极了她的气质,她的美乍看是低调,可却是低调中蕴含着华丽张扬,像极了她的脾气,自从听闻她爱玉,他便四处搜罗才找到了这样一块极品血玉,想要当作生辰礼物送给她——可惜她却张口就拒绝了自己。

她会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含义?男子送心仪的女子发簪,却是有着定情之意的,赵嘉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可是后来他懂了,不管代璇知道还是不知道,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最主要的是,这一场博弈,他已经败了。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便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赵嘉并不后悔,只是觉得遗憾,这一场相遇好似镜花水月一般,美则美矣,却是易碎,等他从梦中醒来,才恍然发觉,时光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伤春悲秋不适合他,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吧。

赵嘉抚『摸』着那支血红『色』的玉簪,突然眉心一跳,抓起那玉簪就要往外扔,然而手才刚刚抬起,便又停住,那玉簪中的水『色』似乎要满溢出来一般,连带刻在隐密处的一个小小的璇字,也都清晰可见。

只是这么稍稍犹豫,赵嘉抬起的手就再也无法继续,便索『性』将玉簪又收了起来,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总是他初次心动的纪念,又岂能真的如春梦般了无痕迹?

便是将这玉簪毁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何必呢。

“总是一段不错的回忆,有心动有喜悦,有焦躁有难过,有努力争取也有失败灰心,但不管怎么说,短期之内自己也是忘不掉的,既然忘不掉,那就好好记着吧。”赵嘉忽然笑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便将玉簪收好又小心的放回了抽屉之中,上锁,然后便负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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