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我把猫脑袋搁在师姐肩膀,安璇挑重点讲给我听,社长大人在会议上发言,因为某些因素(言下之意……),为安全考虑,报社决定进行全民健身,集体到军营某部集训场进行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训练,采编部12个采访组每天拨4个组进行采写,以便正常供应新闻报道,副刊部分成3组每天拨1组回来,采编和副刊都是轮值,校对、美编、行政等部门酌情安排。
越听我坐得越直,听完了人完全清醒脑袋却开始浆糊。什么叫做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训练?社长大人不是念书没念够现在全额补吧??窗外是白花花的太阳看见都觉得眩晕,军训?要命噢!
下半场会议时间到,我飞快的转动浆糊脑子,要赶紧采取行动,找个什么理由才可以逃过晒成罗非鱼的黑暗军训呢?称病吧,要不就说家里出了急事,嗯,就这么定了。
盘算着等会回办公室写请假申请,报社总编接过社长的话筒清清嗓子:“关于这次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训练,预计两周完成,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参与,无法参与的同志本月行政分数取消,也就是只领稿费,底薪全部充公。”
台下一片唏嘘,阿色站起来大吼:“我们要团结在社长和各位社领导周围,踊跃参加军训,扬我军威,为我报社光明坦途贡献自己一分微薄的力量!”
掌声响起,啪啪啪。。。囧 ,参加军训而已,你以为你参军啊!我下意识的摸摸兜兜,去北京已经花光了流动基金,再把底薪充公难道要我啃一个月的方便面?唉……还是去当军营当罗非鱼吧。
会议最后一项内容是今年暑假实习生引荐,可怜的实习生,来我们报社首先碰到的是军训,我在心里给这些孩子祷告,鱼贯上来10个人,五男五女颇整齐,嗯?怎么有个人这么眼熟?看不清,揉揉眼睛,早知道刚才听话买副眼镜多好。我眯着眼睛看台上,越看越像,拉拉师姐:“这些是实习生?最后一个不是那谁么,那个那个。。。”师姐点点头,我呆愣愣的张着嘴,副总编站在台上介绍他们的名字和毕业院校,眼看走到最后一位,台下哗啦啦又响起一阵掌声。副总编说:“这位小姑娘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了,C大国语学院研究生,言旭!”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擦擦汗:“报社招实习生历来都是新闻系,怎么冒出个国语系?还研究生?”
师姐笑眯眯,看来心情不错:“你以为是巧合呀?!听安璇说,她自己申请来实习的,不求薪水,只要个锻炼的机会,多好的孩子呀。普通话开班的时候她和大家都混得很熟了,要来这里不就是报社领导点个头的事。”
副总编继续在台上勉励,逐个给实习生安排带他们的人,所谓“带”……就是在实际运用中采访技巧和写作手法的指导,如果碰上一个好师父,能少走很多弯路,我刚到报社的时候就是安璇带的我。既严厉又细心,我没少吃苦头,但也学到很多好东西,她不像某些人,带新人的时候会藏私。
安排到言旭,副总编的眼光在全场扫一圈,停留在安璇和我之间,不停的转,师姐悄悄把爪子伸过来,很不幸被我发觉,想起上普通话课时她陷害我,赶紧先下手为强,我左手抓住她爪子右手伸到她腿上使劲掐,她“啊!”的大叫,全场注意!副总编推推大鼻子上的眼镜,点点头看着师姐说:“好好好,既然你这么勤勉,这个实习生就安排给你带吧。”
师姐张张嘴,没敢反驳,爪子抵抗着对我施展擒拿手,终于逮到空隙在我腰间掐一下,我忍不住也“啊!”的叫一声,副总编在台上的讲话戛然而止,喜怒不形于色的望下来:“方樽对此有意见?”
“没!”我完全没听清他后来又讲了什么,只好赶紧表态:“太好了!就这么办!”
几道冷飕飕的目光飞过来,嗯?又怎么了?
副总编在会上总结陈词:“大家都早点回家收拾行李,明天早上七点半在报社集合,全体步行拉练上军营。”
救猫哦!!更多冷飕飕的目光直射过来,赶紧低下头,我是鸵鸟,别理我。
不释卷离我住的小区不远,我让小柯在路口放我下来,他看看天色尚早就没反对,叮嘱几句开车离开。
漫天的霞光悄悄隐退,沿街路灯依次亮起,每一盏,都是夜色的心情。街的转角有位老人推着小车卖钵仔糕,我喜欢红豆,徐美人喜欢椰丝,于是买了两个。边吃着边给逸羽发短信,写什么才能告诉她我的思念呢,嗯,就这样发送吧。“想你,如覆水”
她很快回复 “何为覆水”
“难收”
走进不释卷的时候逸羽的短信也过来了,“爱你,亦如覆水”
寥寥数字,温暖而宁静,拂去满身疲惫。我收起手机打量这家新开的书店,书店不大,白底黑字的草书门额,让我想起大学时,常写的一句话——读书不释卷,下笔成千言。年少的疏狂早已在现实中磨去了棱角,安璇说我耽于安逸,失了野心。我承认。我更倾向怡然自得的生活,买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在阳台种半圈雏菊,开着不太耗油的车车,去接心爱的小狐狸精,然后一起逛超市,嬉闹着回家做晚餐,如果她想吃蛋挞我就偷偷溜出去给她带回来看她满脸惊喜。再存半柜好书看几部电影,或者三两知己品茶听曲,都是人生乐事。
我边想着边在一列一列的书柜前流连,私人书店的特色在于店老板有更大的自由空间选择自己喜欢的书籍,只要看看书架上的陈列,就可以大致猜出主人家的心思。不释卷窗明几净,架子上的书籍涉猎很广,从《飞鸟集》到《挪威的森林》,从《四书》到《失落的文明》,分门别类。只是明天还要拉练,我匆匆看了几眼就到收银台帮安璇拿书。
收银台其实是张大书桌,整间书店都清新别致,只有这张大书桌,笔记本、线装书、电脑,茶杯,颇有些凌乱,倒也少少显出主人的不羁。桌后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子,她抬头看到我,冲我一笑,如沐春风。并非很美丽,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坦坦****的笑容,赏心悦目。
她给我找出安璇订购的书,问我书上盖章吗?我说帮人拿的。
女子再笑笑:“我知道,这是安璇的书卡。你把这张书签带去给她。”
书签是半透明的玻璃卡,怀旧的黑白色,书着两行字,我没细看,接过来,夹进书里。
“往常,安璇买书的时候,盖章吗?”
“这是她在这儿买的第二本书,第一本是盖章的。”
如此说来,她第一次在这儿买书的时候就买下了这张书卡。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间不大但显得非常舒适的书屋。“这本也盖上吧。”我把书递过去。
女子温和的笑笑,翻开书的背面,在倒数第二页上盖章,章是上大下小的不规则椭圆,用阳文行书刻着“不释卷”。我小心的吹干红色油印,女子随手在旁拿出花边纸巾,夹在盖章的页和书的背面之间,遮着油印,合起书本,动作稳妥而大方。我道了谢,把书放回包里。
风铃碰出清脆的响声,我和女子都转过头去,进来一个背着双肩背包的大男孩,冲我们露齿一笑,我也跟着笑了,即使这样的夜色,也能感觉他笑容里的阳光。
“我弟弟,柠檬。”女子站起身,和我几乎一样高。
听她这么说,我自然把这两人打量一会,果然有几分相似,尤其笑容。再看看时间已不早,赶紧告辞。
这晚忙碌着捡衣服,安璇的书我随手翻了翻,只觉得那张花边纸巾有点眼熟,也没多想,暂时放在书柜上。电话里和逸羽说了大概,只是没敢说关系到边境采访的事情,徐美人听说军训时间不能随意使用手机立即就不高兴了,一个劲的说我们社长好大喜功,拉我们去当民兵用,我哈哈笑着哄她,她交代我带好防晒霜手机充电器等等等等,一宿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透亮,闹钟先工作了,接着是手机闹铃,我爬起来一一按掉,又缩回被子里。不到5分钟,师姐的短信安璇的电话依次过来,我抱着枕头使劲捶床,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犯得着一个两个催我起床?(虽然我确实偷偷窝回**)等到徐美人的电话也打过来的时候我很老实的在刷牙了。
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军营要放在这么远的地方?万一真出什么事情,派个军队要多久才能到达城市中心啊?我一边小声嘀咕一边跟着大队部走。早上没胃口啥都没吃,现在快饿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休息,言旭塞给我两块好丽友的派,狼吞虎咽,诶呀,卡着了,咳咳咳。言旭拍拍我后背,大声喊“师姐,师姐!!小樽卡着了。”
“卡哪儿了?怎么能笨到这份上?”师姐从我背包外侧拿出我的水壶递给我,我猛灌两口才缓过劲来,没神气和她拌嘴,这厮居然还继续诋毁:“我都不敢拿你跟猪比,就怕伤了猪的自尊心。”
“是是是,知道你自尊心强。”我站起身拍拍灰尘:“走吧,猪姐姐。”
从清晨走到下午,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终于在大山深处——真的是很多树林的地方——找到了所谓的基地,大教室里椅子不够,报社达人们干脆坐在地上,行李背包什么的全扔在一旁。几分钟后,居然有人响起了鼾声。 = =!!
行政部的后勤人员提前坐车来的,这会儿站在讲台发话,男士住在左边手第几栋楼,女士住在右边手第几栋。再过一会,大家恢复点儿精神,各自站起来,三三俩俩的走了。
我和安璇、师姐、言旭,一起往女兵宿舍区走,言旭拉着我手臂问我:“都是两个人一间宿舍呢,我跟你住,好不好?不许说不好。”
我+_+怎么美人都一个德性呢?徐美人时常也这样,问个问题还规定我不能回答反对意见,那你问来有啥意义?当然,我通常都敢怒不敢言。
想了想,回答:“你还是和师姐住吧,我和安璇住,咱都跟着师父,能学更多东西呢。”
师姐眼珠子转转,说:“这样也好。”
安璇看我一眼,不置可否。
言旭嘟着嘴,明显不高兴。
我正暗自得意,后边来人了,行政部的同事匆匆奔到女兵宿舍区,扯着嗓门对着大家吼:“房间已经分派好了,两个人一套房,吃了饭去刚才集合的地方领房卡,卡上写着房间的门牌号和你们的名字,按门牌号和名字入住宿舍,不许私下更换。”
……集体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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