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

是谁?在……呼唤我?

不,不是我!他唤的是“灵儿”,是赵慧灵。而我……我又是谁呢?

我到底是谁?!我是……他呼唤的,赵慧灵吗?

眼睛沉得睁不开,耳边有个声音竭力地叫着——

“不,你不是,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

我才是?

不对!你不是!我才是真正的赵慧灵!

我立即反驳。

“赵慧灵是我!”

那声音的源头竟隐隐地显出一个人形来!

胡说!我早已决定了,我就是赵慧灵!任何人也无法替代的赵慧灵!!!

我勃然一怒,拼尽全力睁开眼,而刚刚那压抑的感觉像潮水一样退去。

“灵儿!灵儿你终于醒了……”

视觉尚未完全恢复,僵硬的身体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翔……翔……”

那无数次涌到嘴边又被吞回去的字节,终于被我念了出来。原谅我,我只想放纵一次,只想自私一次……

“灵儿,我很怕……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喃喃地说着把我抱得更紧。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乖,不哭。有我在……”

看着他惶惶失措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出来,“你这个样子,还是南宫天翔吗?”

“是,我是。南宫天翔疯了!”他终于稍稍控制住自己,自嘲道。

“你睡了两天,现在饿不饿?”

“没其他人知道这事吧?”我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

“送你回来的时候,我见娜娜在你屋里,就让它给越青环带了一封信,让她替你圆谎。”

这样就好。春夏秋冬和牡丹现在都回了左相府,越青环更是一早就被叫回家里。

此外,我吩咐过府中的下人,我不在时不得出入天空之城。如此一来——

“那你告诉越青环实情了?”我又问道。

“你说呢?”

他说着抬手撩起我脸侧的头发,我下意识地一躲,那只手就此停在空中。

“我去换件衣服。”

呆了半刻,我打破这尴尬。

换了衣服出来,只见南宫天翔闭着眼靠在我的床边。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都是一片漆黑,唯有一缕银色的月辉柔柔地穿过层层的纱幔铺洒在我的床头。

刚刚没有注意,他的身上穿的竟还是那天的朝服!

点亮一盏灯走过去,他睁开那流光溢彩的黑亮眸子,对我温柔地勾起唇角。我蹲下身心疼地看着他,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这两天都没睡吗?”我轻声问,而他只是微笑着并不回答。

“南宫天翔,你——”

“像刚才那样叫我可以吗?”他打断我。

“……翔……你睡一会儿吧。”

我说着站起来,正要走开,手突然被抓住——

“别走。”

我回头,他纯黑色双眸中毫不遮掩的紧张就这样狠狠地撞在我心上。而我再也不能试图逃避自己心。

再次在他面前蹲下来,“我不走,你去睡会儿吧。”

听我这么说,他终于放下心来。

安静地坐在床边,我的目光落到他完美的脸上。

南宫天翔,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他是云端的神祇,高高在上,优雅淡漠;他是骄傲的天之骄子,霸道冰冷。他总是太理性,太现实,成熟地让人觉得害怕。

他纯黑的双眸太深,深得让我猜不透其中的丝毫。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也可以细致入微,可以在我面前毫不吝惜地微笑。

只因为我,他甚至不再像他。

不能否认,我恋上了身边有他。可,这就是,爱吗?或许,我只是一时间的感动罢了。

毕竟,爱那种东西,我从来都不相信。在我的认知里,所谓爱情,不过是荷尔蒙过剩导致的动物本性而已。

算了,不去想那些想不透的事了。比起这些……

我的目光落在房间另一边,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雕花落地玻璃镜,它是越青环亲自为我做的。

端起灯慢慢走过去,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

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少女,我突然想起昏迷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和我的声音很相似,但到底是有些不同。

“她”几乎是在挣扎地叫着“你不是!我

才是!”。

“你不是……我才是……”我轻轻地念。

我不是什么?“她”才是什么?

难道……

手指抚上光滑的镜面,我记得七岁那年在水边……

目光突然间凌厉,“我是赵-慧-灵!”

我一字一顿地说。

镜中少女的神色猛然一变,但只在瞬间就又恢复!

那不是我!!!

不再去看镜子,我转身回到床边。

看来,我偶尔照镜子时觉得镜中的人不是我,并不是错觉。

可我依然是那句话:就算这一切本不属于我,但,现在的幸福我要定了!这一切我要定了!

在这个世上,我重视的东西并不多。其他的东西都可以让,唯独这些我绝不让!

很不幸,这个身体就是其中之一。

闭上眼,我冷冷地在心里警告“她”:不管你是谁,最好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知过了多久,有薄薄的光刺破了夜的黑袍。我吹灭灯站起来走出天空之城。

天刚透亮,府中只有一些小丫鬟在打扫。由于我一向神出鬼没,她们见到我倒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径直来到书房,我一坐进巨大书桌后的软皮椅里就开始工作。

碧灵阁和罗裳坊的分店在各地都运营良好,前期投入都已有了十分丰厚的回报。而闻香下马扬州分店的准备工作也已就绪,只等着我派总管过去。

看完了总管们的报告,我颇为满意地签上我龙飞凤舞的名字。

对于这些已经上了道的,我只用轻松地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但对于正在构建中的钱庄,我还要事事操心。

我的钱庄从构思到现在,一切顺利,唯一不如人意的就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总管人选。

正想着钱庄的事,猛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不由暗自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已对他如此熟悉?

“这么早就醒了?”不大敢抬头去看他,我只是低着头问。

“嗯。该去上朝了,找不到人给我梳头。”

听到他这么说,我抬起头笑了,“我来给你梳。”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我一直躲在镜中花府养伤,直到三十的前一天才在家人的催促下回了左相府。

一过年,府中的人口就猛增。不光有慕容修和师兄们这种暂住人口,还有形形色色的流动人口。

要只是京中的官员也就算了,居然连皇上都披着便装跑到左相府喝了一回茶。

另外还有楚凌和越青环这种隔两三个时辰就翻墙而入来骚扰一次的,对此我早就无语了,但没想到连南宫天翔也来翻了两三次!

都说热闹是好事,可这也太热闹了吧?!

不过还好那些喜欢翻墙而入的人没和我的师父师兄碰到一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喜欢翻墙!

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走门需要办理种种手续,翻墙只需要轻功。可悲惨的是,这些人的轻功都很好!

我可怜的墙!左相府的墙绝对是洛阳城里最受欢迎的墙!

“老妹!你老姐我来也——!”

“越大妈,你怎么又翻墙了?!走正门,你走一下会死吗?”我翻着无敌大白眼怒吼。

“是越小姐,本小姐才十四岁!”越青环一嗓子吼回来,“再说,安王爷和南宫将军不也翻墙,你可别说没有,我亲眼看见的。可你呢,只说我不说他们。呜呜——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

我无语。

“老姐,今天这么冷,你干嘛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跑出来自虐呢?”懒得说那么多,我抱着手炉问。

“我有什么办法。娘逼我相亲,我只能逃到你这里躲一躲。还有,有件事想问你。”

越青环说着夺走我的手炉,“你先别暖了,昨天在喜福茶馆听说紫韵正月初十现身碧灵阁陪客,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固定每月初七登一次台的吗,这回怎么陪客了?!只要紫韵露露面,赚回的银子少说也要十万,你何必要陪那些男人说话呢?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你粉丝的感受吧。现在整个洛阳城因为这事都快闹翻了!”

“停!老姐你先听我说。”我及时打断越青环的话,然后把手炉夺回来,“我要的就是这种人人皆知的效果。不过,这可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什么?你不会是因为时间长没玩人太无聊了吧?”

“我还没闲到那种程度。我这么做是要引一个人出来。

这是美人计,我是为国家献身好不好。”

我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奶奶的,哪个混蛋规格这么高,还要你去引。哎,等一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白越青环一眼道:“我要找秦王的独子萧行洛,有了这个人质,秦王就不敢贸然出兵。”

“了解了解。那为什么非要你去?”越青环不满地问。

我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只有这样才万无一失嘛。”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那色鬼要是敢碰你一下——”

“老姐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再说不还有你吗?”

我说着靠到越青环身上。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懂,更不会被当成怪人。

闲坐了一会儿,越青环又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要不是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你说的。”

“说的什么?”我好奇地问。

越青环听了便笑道:“我记得你说云锦岚也喜欢动漫和小说,而且——”

“唉,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想想真像做梦一样。”我打断越青环的话叹道。

“是呀。可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你,当时我就想,商界女皇云锦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绰号是怎么来的,以你的年龄叫‘公主’才比较合适吧。”越青环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我问道。

我犹豫了片刻,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不是这样的。我的……父亲,云川远,常被媒体称作‘商界皇帝’。十六岁那年,云川远向世人公开我的身份,他的独生女,同时也是他的接班人。于是,就有媒体戏称我是‘公主’,可云川远却对此十分不满,执意要让人家把‘公主’改成‘皇后’。”

“什么?!这不就乱了吗,你父亲会不会是一时口误?”

越青环惊讶地看着我,我耸耸肩,“谁知道那个老头子是怎么想的。但按照他的意思来明显不行,所以那家媒体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公主’改成‘女皇’。虽然还是别扭,但后来,我的能力和地位逐渐被认可,特别是在云川远死后,大家就都这么叫了。不说这些了,老姐,你相亲的事怎么样?”

“我这几天天天躲在帘子后面看,可惜没有一个养眼的。再这么看下去,我的眼睛都要毁了!对了,安王爷和南宫将军今天来了没?”

“你问他们干什么?难不成——”我像只狐狸似的眯起眼。

“你想哪儿去了?虽然他们都称得上是人中之龙,可感情要讲缘分。就说他们俩,我不还是因为你才认识的。老妹拜托你也想想以后怎么办。古人早恋早婚,要是不好好把握,后悔都来不及。”

“啊咧,老姐,你今天是红娘附体还是月老上身?”我揶揄道。

“我跟你说正事呢!明年,不对,今天正月初三,你已经十二岁了。等过了这几天,你就等着让你家的门槛给来提亲的人踩烂吧。”越青环说着邪邪地笑起来。

这时我站起来拿起手边的剑向屋外走,“没关系,我最多再在洛阳呆上几个月。等收拾掉秦王,我就去长安。”

“什么?!难道说长安的帅哥更帅吗?”

“我去看风景!”我对着天翻白眼,“要说帅哥,洛阳的南宫天翔不是号称全国第一吗?”

“哦……咦,你的剑什么时候换了?”

越青环终于也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突然盯住我手中的剑看起来。

“随手拿的。我的剑变成碎片了。喂,我的剑都消失快一年了,你怎么现在才发现?!”我不满地嘟起嘴。

“呵呵呵,老妹呀,原谅老姐好了。告诉我是谁,我给你的剑报仇去。”

“嗯……我的剑,是被南宫天翔……捏断的……”

“……老妹,加油练剑!老姐我先走了!”

“……”

越青环还是一如既往的欺软怕硬,我就知道会这样。自从那把剑碎了之后,我在练剑时就一直用这把剑将就着。

也不晓得南宫天翔能不能记得还我一把剑。

“小姐,南宫将军和安王爷来了,现在正在大堂。”还在出神,冬梅端着茶盘走过来说,“小姐要见他们吗?”

我听了便扔下剑回到屋里,“你就说我不在。另外,叫他们正月初十之前不要来找我。”

冬梅一走我就翻箱倒柜地找配毒用的材料。

正月初十萧行洛来拜晚年,杀不杀?

不杀!玩儿死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