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远道:“曾经地产界的新兴人物,想不知道也难。”

“嗯,这个人,虽然这几年没有声音,但他的公司可是一直在呐!”

“您的意思是——他的公司被借壳了?”顾铭远挑起了眉,有点意外,没想到父亲对这件事早已了如指掌。

“是啊,不过林建国是没脸再出头了,现在,他的儿子才是主心骨。”顾振山不紧不慢地说,“而这个年轻人和翰明一直是关系匪浅哪。”

“您的意思是,姐夫很有可能和他——”

顾振山一摆手做了个止住的动作:“不是很有可能,是一定!否则,你觉得以翰明的性格,裁掉集团房地产业务,会这么卖力?”

原来,父亲他不仅早就知道孙翰明涉足房地产之事,而且还知道他和林氏父子之间有着某种秘而不宣的关联。

顾铭远想起报纸上的报道:四年前,宜江市房地产界频频爆出破产门,其中以地标王林建国烂尾楼一事最为热门,当年林建国的地产公司在资金断裂的情况下能奇迹般地活下来,让业内纷纷揣测他是得贵人相助,但此劫过去,林建国就再也没有现身房地产的江湖。

如今,听父亲这么一说,一切都严丝合缝了,当年林建国得遇的那个贵人便是孙翰明。而林建国的儿子,正是书法界的新秀林纬,林纬也正是在那年从江大毕业回到宜江市的……这也证实了顾铭远之前的推测,孙翰明和林纬之间的合作,并不只是在源华商贸上。

“有些事无伤大雅,眼皮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它去了,”顾振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悠悠说道,“再说,棋盘无废子,就看你怎么用,怎么下活这盘棋!”

看来,父亲对整个局势的把握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不仅早已洞悉各方关系,而且还将计就计,见招拆招。而自己费了半天周折,最终的目的竟和父亲不谋而合、殊途同归。

顾铭远沉吟片刻,说道:“爸,原来这些你都早已知情,不得不说,这局棋您真是布局深远,我输的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道这些棋子,您准备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归宿?”

顾振山心情舒泰地大笑了起来,反问道:“铭远,如果是你,你想给他们什么归宿?”

“什么结局大概得看父亲您的意思了,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既然您亲自布了这么一大盘棋,那么他们的结局是不言而喻的。”顾铭远说。

“你说的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你要牢记这句话,这样,做事就有底气,就知分寸,就能常立不败之地。”顾振山语重心长道。

闻言顾铭远若有所悟,他心里明白,既然父亲对孙翰明和林纬勾结、吃里爬外的事洞若观火,那么,让孙翰明成为众矢之的,估计也是父亲要达成的目的,以此来惩戒他的背叛!这招就叫借力打力!怕是孙翰明很快就要受到惩戒和清算了。

顾铭远一时颇多感慨,虽然他早已知道,孙翰明背地里做了不少损害顾氏利益的事,但终究是自己的姐夫、莹珠的丈夫、小贝的父亲;可自己的父亲,纵然是面对自家兄弟、自己的儿婿,他一样都能做到毫不手软,难怪要说战场无手足。

“那——源华商贸遭受税务举报的事,您是知情的吧?”他又问道。

“呵呵,小惩大戒而已,他那边的几家客户和你田阿姨都是老朋友了。”顾振山说。

“怪不得。”顾铭远了然一笑道。果然,在收购的当口源华商贸遭人举报是事出有因,原来都是顾振山和田澜这边的安排。有句话说得好,城堡总是从内部攻克,否则怎能让林孙二人离心离德?父亲的城府和手段,无论是自己或是林纬还是孙翰明,怕都是望尘莫及的。

顾振山一直关注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孙林二人成也源华,败也源华,而铭远一下子就能看到这一点,这让身为父亲的顾振山颇为欣慰。儿子果然是块料,目光通透,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只是有一点,可能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次这么积极地涉身其中,却也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呢。

顾振山慢悠悠地说道:“铭远,你的问题一下子就问到要点上,说明眼下这场收购你也没少用心思!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就说,你只要肯用点心思,好好干,一定不比翰明差!”

顾铭远顿了一下,扬唇淡笑,道:“爸,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收购这件事动静太大,我不过是顺便关注了一下。”

见顾铭远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态度,顾振山咂嘴道:“有时候,我就挺奇怪,你怎么就不像我?”

“人各有志吧。”

“什么志?你帮着孟世农搞版画的那会儿,我就没过问过你的事,随你去折腾;接着你去搞收藏,成立小型博物馆,我也不去干涉你。现在你跑到昌明去,你告诉我,是什么志?”

“爸——”顾铭远有点惊讶地看着顾振山,父亲对自己的所做的一切居然了如指掌,让他颇为意外。

“真的就不打算和我谈谈你自己的事?”

顾铭远沉吟了一会儿。

“就像您知道的那样,我一直在收藏孟老师的画作,不过……简单点说,我发现不少油画藏品都有问题,无论色彩笔触还是创作风格、甚至是美学观点,都有很大的变化,我怀疑那些画作并不是出自孟老师之手,而是另有其人……”

“你是说他的作品存在代笔现象,而代笔的人是他的徒弟林纬?”

“这您也知道?”顾铭远更惊讶了。

“别忘了,你田阿姨是孟世农的前妻,孟世农什么状况,我不是一无所知,他身体向来羸弱,又疲于各种走穴,精力体力不济,基本上不太可能独立创作一幅油画,那种情况下,别说钉画布上底色这些事,就是徒弟代笔师傅,都很正常。”说到这儿,顾振山顿了一下,“你该不是想去揭孟老师的底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