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第二七六章 目标是华宇集团
汪洋泪水盈盈,坐在她对面的Corrine也摘下了眼镜,不时地用纸巾擦拭眼角。
深吸一口气,汪洋继续说道:“那段时间,前后有半年多到一年吧,我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炼狱。
“我的视力变得很模糊,而且对光非常敏感,所以卧室里所有的窗帘必须得一直关着,甚至于被子上不同的图案都会惊扰到我的平静,我只能被子翻过来,让外面只露出里面那淡黄色的细棉布来。
“后来奶奶给我重新买了一床被子,里外都是纯白色的,然而就是那白色,也会刺激到我流泪,刺激到我变得不安静。无奈之下,奶奶只好又买了一床跟我以前盖的那个被里很相近的浅浅的暖黄色的被子我才安静下来。
“我不能听音乐,因为那会让我眩晕,再轻柔的音乐都会对我的大脑产生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头疼欲裂。
“我不能在屋子里面和在屋子外面的奶奶说话,因为如果没有可视的线索,比如嘴唇,我就无法处理耳朵接收到的声音,无法在大脑里把它们重新组合以表情达意。
“我不能品尝食物,或者闻那些被奶奶插到花瓶里的花香,因为我失去了味觉,也没有嗅觉。
“更要命的是,在那些日子里,连最轻微的碰触都会让我产生撕心裂肺一般的**,一张纸放到我的**的皮肤上,对于我来说都成了不能承受的重负,轻柔的纯棉T恤套向我身上时掠过手肘的地方,所引起的战栗就像是用手指甲狠狠地划过钢板一样。
“我当时认定,我已经痛失这些感觉,就像是一只猫失去了它的胡须一样,我失去了平衡感,以及对深度和距离的感知。
“我所有的感觉,包括空间感,意念感,意志感,安全感,安宁感,所有正面的感觉,我全都失去了。
“然而同时,因为不能正常生活,我滋生很大的孤独感;不愿意面对镜中的自己,因为我有了很强的羞耻感;我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无边的失落感,而在夜晚,涌上心头的是对未来那强烈的无限的恐惧感。
“所有负面的感觉全都涌向了我,我失去了身份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这一切,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对父母那强烈的思念,思念演变为恶梦,几乎只要一闭上眼睛,父母惨死的那一刻就会自觉自动地跑到我的梦中。
“每每从梦中惊醒,我都会有强烈的想要去和他们团聚的愿望。然而父亲临死之前的那句遗言像是魔咒一样紧紧地捆住了我,他使我明白,我的生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我们一家三口的!
“父亲没有自己从车上跳出去,也没有把最好的机会留给母亲,而是把第一个逃生的机会给了我,我没有权利再轻贱自己。
“来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让我几乎就要崩溃。如果没有奶奶,如果没有沈医生,我想,我根本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慢慢地,我身上的伤基本上都已经结疤了,碰到的时候也不会再有疼痛的感觉。
“我永远记得,有一天,就在我的房间里,突然飘进来一股芳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那味道陌生又似曾相识,有大蒜,洋葱和胡椒,好象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我怀着难以名状的欣喜,循着那味道也楼,来到了厨房,奶奶正在炖着一包意大利细面的佐料。
“我兴奋得要命,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几乎神经错乱,我拿起一只调羹勺伸进那炖着佐料的锅里,盛出一勺汤来,然后放进我的唇间。
“虽然嗅觉和味觉是两种最接近的感觉,但我还是无法尝到那汤的味道,只能辨别它的温度和口感,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能够呼吸到正常生活的美丽香味了,我已经感激涕零了,再不敢有其他的奢求了。
“放下汤勺,我一把抱住站在旁边惊讶地看着我的举动的奶奶,激动得放声大哭!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是自出事以来我最幸福的时光,我像好奇地猎犬一样出声地嗅着,带着像小女孩般的惊奇感与新鲜感,重新认识了生活的面目。
“接着,我恢复了味觉,然后是听力和视力。每一种感觉的恢复都让用它最感性的方式给我带来精神上的启迪,因为它向我展现的不仅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世界,而且还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的女人,正伸开双臂拥抱生活给予她的惊喜。
“每一种感觉的复苏都伴随着意想不到的狂喜和突如其来的眼泪。吃一只熟透而多汗的桃子时,我会流泪;看到耀眼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耀着我时,我会流泪;聆听我喜欢的音乐时,我会流泪;能够穿上我喜欢的运动衣时,我会流泪。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的眼泪,我像是一个无节制的纵欲者一样,生机勃勃地敞开自己每个感官的每一个毛孔,我终于把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灵魂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这期间,我从报纸上知道父母已经双双遇难,并且所有的人都推断,我也死于那次意外中。
“我想,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我要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再出现。
“我没有再联系马培,在我从梅家湾回来的那天,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不去法国了。那时候我只是想和父母在一起,陪着他们渡过最艰难的日子,我没有告诉他原因,因为我不知要从何说起。我想等他回来以后,再面对面的告诉他。
“而当我身体上所有的感官都恢复了以后,我告诉自己,我首先要做的,是完成父亲的遗愿,查清到底是谁在害我们梅家。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个复仇者,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清纯的灵魂,而马培,他是那样完美的一个男人,没有了清纯灵魂的我,已经不配再拥有他了!
“这样决定了以后,我准备赶赴韩国做整容手术。于是我把发生在我家和我身上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了我的话,对我说,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个身份,因为要去韩国,没有身份是不可能的,而梅雨的身份已经被公安局注销了。
“然后奶奶就给米爸爸打了电话,让他找人帮忙给我弄一个新的身份。米爸爸和米妈妈专程从法国赶回来看我。跟我详谈了一次以后,把他的决定告诉了我。
“我不同意,我已经受米家太多的恩惠了,怎么可以连他女儿的身份再占用呢?米爸爸笑着说:‘不是占用,只是借给你用。我女儿已经准备要嫁给法国黑手党领袖的儿子,她要搞一个新的身份简直是太容易了。而我并不赞同这门亲事,如果她能够答应不嫁给那个Lance最好,我再帮你弄另外一个身份。如果她真的不在乎米忆芊这个名字的话,那我也就真的没有这个女儿了,你以后就做我的女儿吧。’
“在米爸爸极力的劝说下,在米妈妈温柔的安抚下,那种重新拥有双亲的渴望让我产生了动摇。
“于是,用米忆芊的身份,我去韩国做了整容手术,然后再拿着整容医院的证明,到法国里昂的户籍处改了绿卡资料,接着再回到G市,重新更换了身份证。从此以后,我就完全变成了米忆芊,而梅雨这个人,就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说到这里,汪洋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到G市已经三年了,我还是没有查到任何的线索。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那次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并不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有人要害我们。
“也或者是因为,那些人认为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全部遇难,所有就又蛰伏起来了。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人啊。
“然而就在不久以前,马培从S市带回了两个女孩,一个叫做凌紫薇,另外一个叫做凌可薇,是亲姐妹。
“那个叫做凌紫薇的女孩,跟以前的我,长得完全一模一样!而那个凌可薇……”
汪洋突然住了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Corrine温暖地笑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告诉我的话,那就不要说了。但是,梅雨妹妹,我是真的想帮你。靠你的力量,你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有了法国黑手党这个强大的后台,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汪洋不好意思地一笑,终于鼓足了勇气:“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因为……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父亲还给我留下了一个DV,还有一封信。
“那个DV里面,是父亲和母亲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的那天晚上在G市‘丽晶酒店’被人拍的……”
当下,汪洋红着脸把DV的内容大概对Corrine讲了一遍,然后说道:“那个出面勒索父亲的女人,就是被马培带回来的凌可薇!
“所以我觉得,这两姐妹与马培的相遇,决不可能是巧合,而是有计划的接触,就像当初对家父家母一样,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马家所拥有的华宇集团的股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