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喜事
金车拆开来,果然就有人敢买了,而且计算下来,这样拆着卖反而赚了更多的银钱。至于这赚来的银钱,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送往了镇山关,充作了军饷。
纪晓棠此举,一时之间就造成了轰动,为纪晓棠自己和安王府都赢得了相当声誉。然而,在一片赞誉中,还夹杂了其他的一些声音。
金车是先帝找人精心制造的,其意义非凡,纪晓棠这样的举动在一些人看来,颇有些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然而这些声音却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这个时候,朝堂上下想的都是怎么对付北蛮的大军,纪晓棠能够慷慨地将金车捐出来,其高风亮节,风光霁月,格外令人折服。
当然,对这件事不满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就是韩太后。
韩太后在知道纪晓棠将金车给拆卖了之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下东西去,然后还接连几夜都没法子好好睡觉。
韩太后非常心疼。
金车对于她实在意义非凡,无奈之下,她才将金车给了纪晓棠,却同时还存了别的心思。金车树大招风,纪晓棠作为安王妃拥有金车不是福,反而是祸。
不说别人怎么看,肃王秦霖和王妃郑桂肯定就看眼。
嫉妒,才是这世上最毒,最无药可解的毒药。
而且,韩太后未尝没有想着,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这金车还会重新回到她的手中。她将金车给了纪晓棠,是要纪晓棠为她保管一段日子。
那金车,最后还是会归她所有。
可纪晓棠不仅将金车给卖了,还是拆成了零碎给卖掉的。这世上再没有金车。这就是彻底地绝了韩太后的念想。
韩太后气的吃不下睡不着,恨纪晓棠恨的咬牙切齿,却还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不仅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来,还得在众人面前夸奖纪晓棠,说纪晓棠做的好。
韩太后这些天,不仅要殚精竭虑地处置镇山关的军情。还得忍着种种心痛。不得不说日子过的憋屈极了。
纪晓棠这些天并没有往宫里头去,但是却能猜出韩太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且对此完全不在意。
也不能说她全不在意。知道韩太后不舒坦,她其实是高兴的。
就这样进了四月,镇山关的战事更加吃紧,这天秦震从朝堂上回来。带给纪晓棠一条新的消息。
因为北边战事吃紧,威武候爷上书韩太后和隆庆帝。请求前往镇山关。
他往镇山关去,或是将祁佑年暂时替换下来,或者是和祁佑年共同镇守镇山关。前者可以让祁佑年获得一些喘息的机会。
毕竟,祁佑年已经在镇山关镇守了几年的光阴了。期间根本就没有回过京城。
威武候这样要求,还有一些私心在里头。
祁佑年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却还没有成亲。更没有留下子嗣。现如今战事吃紧,祁家父子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威武候爷希望能够让祁佑年暂时回京城。休养上一些时日,给他娶一门亲,留下一点血脉。
当然,这只是威武候爷和威武侯夫人秦氏的一点私心。如果韩太后和隆庆帝不答应,他们也没有任何怨言。
威武侯愿意到北边,与祁佑年父子协同镇守。
有这样的父子两人在镇山关守着,无疑更加保险,也有更多取胜的希望。
然而,韩太后却根本不听威武侯如何请求,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韩太后另外颁下旨意,让威武侯统领京城外的五营兵马,负责巡视京畿,守卫京城的安全,而原来五营兵马的指挥使则被韩太后调往了镇山关,听命于祁佑年的账下。
“威武侯忠勇可嘉,满朝文武大都愿意他去镇山关与阿佑协同镇守,只可惜太后不肯答应。”秦震叹气。
如果威武侯去了镇山关,或许与北蛮的战事会更早地结束,于国于民都是很有利的事情。
纪晓棠就笑了。
“太后怎么想,王爷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我怎么猜不出来,只是气她,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打自己的小算盘,根本就不顾大局。”秦震的手掌拍在桌子上,显然对韩太后的处置很是愤慨。
韩太后是在害怕。
宫中的禁卫军统领封常硕是她的人,京城外五营人马指挥使也是她的人,然而,韩太后还是觉得不安。封常硕她不舍得替换,在她看来,也没有个更为合适的人选,但是五营兵马指挥使就不同。
韩太后相信他的忠心,却不信任的他的才能,所以才让威武侯接替了他的位子。
在韩太后看来皇宫中有自己的小情人守卫,京城外再有能征善战的威武侯领兵护卫,她才觉得安稳。
她这是在防备,防备有人趁着大秦境内兵力都集结到镇山关,内部空虚的情况下,有人会发动宫变。而有威武侯镇守京畿,就没人敢轻举妄动。
不得不说,韩太后的这个安排是非常精明的。
若说现在谁对韩太后和隆庆帝最为忠心耿耿,那个人就非威武侯莫属了。威武侯在京中,确实没人敢闹出什么乱子来。
毕竟,威武侯能长善战,战功卓越,谁有自信能够打扮威武侯呢!
“只是这样,阿佑肩上的担子就越发的重了。”说到祁佑年,纪晓棠的目光就有些悠远。
祁佑年虽然还是定时送战报进京,但是给她的信却是越来越短了,由此可见前线的战事是有多紧张。
纪晓棠有些心疼祁佑年,然而她也知道,她帮不上什么忙,除了帮忙筹集军饷和粮草。
金车之后,她还将自己的私房拿出来一些。匿名地捐了两回军饷,希望能够多帮祁佑年一些。
她这么做,并没有瞒着秦震,秦震也没有反对。
五月,纪三老爷终于回到了京城。
知道纪三老爷抵达通州的日期,秦震派出心腹前往,将纪三老爷一行人接进了京城。纪晓棠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她没往馨华堂去。而是和秦震一起,带上了煊儿和秦荧,出京城往十里亭。迎接纪三老爷。
因为心急,他们到的就有些早,还没有纪三老爷车队的踪影。
秦震亲自扶着纪晓棠从车上下来,就到十里亭上坐了。纪晓棠刚刚坐下。就有去通州迎接纪三老爷的王府侍从打马前来,说纪三老爷即刻就到。
纪晓棠在亭中就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向通州的方向眺望。
一会的工夫,就见通州的官道上烟尘滚滚而来,越来越近。近到纪晓棠可以看清在长长的一队车马之前,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枣红马一马当先,将身后的队伍落下老远。片刻工夫,就卷到了凉亭切近。
纪晓棠也终于看清楚了马上的人。
“小叔……”纪晓棠欢快地叫了一声。就快步出了凉亭,跑下台阶。
纪三老爷在马上也看到了纪晓棠,还没等马停下来,他就从上面跳了下来,一面张着手臂,一面迎向纪晓棠。
“晓棠……”纪三老爷哈哈大笑,将纪晓棠揽进了臂弯中。
纪晓棠被纪三老爷的胡子在脸上扎了一下,随即就被纪三老爷举了起来。纪晓棠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小叔……”纪晓棠笑着在纪三老爷的肩膀上捶了一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她如今不仅不再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已经身为人母,且做了安王府的王妃,就在她的背后,不仅秦震带着一双儿女看着,还有王府中诸多的下人。
纪晓棠的脸就红了,多一半是因为激动和高兴,少一半则是因为觉得有些窘迫。
纪三老爷却太高兴了,他根本就没听见纪晓棠说的话,或者是听见了,却装着没听见一样,依旧举着纪晓棠上下地打量。
“我家晓棠出落的越发好了,小叔走过许多地方,也见多了美人,就没有能跟我家晓棠比的。”
“小叔,胡说什么!”纪晓棠又捶了纪三老爷一下。
纪三老爷却笑的更加欢快了。
“小叔!”这个时候,秦震就抱着煊儿,带着秦荧走了过来,在纪晓棠身后喊了一声小叔。
纪三老爷这才意犹未尽地将纪晓棠放了下来。
“王爷……”纪三老爷俯身向秦震行礼。
秦震忙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纪三老爷。
“小叔远道而回,无需多礼。”
纪三老爷被秦震扶住,也就趁势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就落在了煊儿的身上。
煊儿也睁大了眼睛看着纪三老爷。他对眼前这个留着大胡子的陌生男人简直好奇极了。就是因为这个人,刚才他的娘亲抛下了他,自己从亭子里跑了出来,根本不理会他在背后喊着娘亲。然后,也是这个陌生的男人,竟然将他的娘亲举高高了。
对了,在举高高之前,这个大胡子还用他的胡子扎了娘亲的脸。
这个人,对煊儿来说,真是太新奇了。
“这……这就是煊儿!”纪三老爷先开了口,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简直显得有些呆了。
“是的。”纪晓棠在旁边笑着应了,“这就是煊儿。”
“煊儿!”纪三老爷朝煊儿伸出手臂,“我离开的时候,这小家伙还在你的肚子里,如今都长的这么大了。”
煊儿看纪三老爷冲他伸出了手,秦震和纪晓棠也笑呵呵,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但是小家伙眼珠子转了转,却没理会纪三老爷,而是扭了身子,趴进秦震的怀里,只用眼角看着纪三老爷。
煊儿的这幅小模样,就将纪三老爷给逗笑了。
纪晓棠见状忙就上前,握住煊儿的一只手,告诉他:“煊儿,这就是你小姥爷啊,娘跟你说了许多次的,那个小姥爷。煊儿,快叫小姥爷!”
煊儿被纪晓棠哄着,这才扭过头来,正视纪三老爷。
“小姥爷……”煊儿终于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发音竟然十分清楚。
这可把纪三老爷给高兴坏了,几乎就要手舞足蹈起来,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一个小字。
“哎,哎,”纪三老爷连声答应着,“乖外孙,快给姥爷抱抱。”
也许是被纪三老爷的情绪感染了,煊儿终于不再别扭,圆滚滚的小身子就朝纪三老爷探了过去。
秦震将煊儿递给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如获至宝,抱煊儿的姿势竟然非常娴熟。
“乖煊儿,给姥爷好好瞧瞧,嗯,长的像你娘,太像了,几乎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纪三老爷抱着煊儿,一边仔细地上下打量,一边说个不停,“你娘小的时候啊,就是我这样抱着的。哈哈,这日子过的真是快,转眼,你娘都生下了你,你也长的这般大了。”
煊儿本来就不认生,在纪三老爷怀中坐了一会,就和纪三老爷熟了,而且被纪三老爷逗的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一面笑,一面就伸出手,摸到了纪三老爷的脸上。
纪三老爷留了满脸的络腮胡,这对煊儿来说是十分新奇的。
煊儿好奇地摸着纪三老爷的胡子,就觉得有些扎,但更多的是痒,这让他更加高兴地笑了起来,还转头让秦震和纪晓棠都来看看,都来摸摸。
秦震笑而不语。
纪晓棠则是打量着纪三老爷。
“小叔,怎么留起了胡子。在海上就罢了,没人看见,可这一回来,如果被祖母看见了,还不得将祖母给吓一大跳!”
纪三老爷就笑。
“确实是在海上留的,别小看着胡子,很能防晒,我这张脸没有晒坏,就多亏了这胡子。”
纪晓棠就笑,知道纪三老爷又在胡扯了。
“回来的路上也着急,恨不得一时就到了你们跟前,也没时间打理它。一会回去,要是老太太真不喜欢,我就刮了它,不碍事的。”纪三老爷挥着一只手说道。
说到了纪老太太,纪晓棠不由得想起纪老太太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脸上就有阴云闪过。
纪三老爷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就向纪晓棠询问:“老太太的身体究竟怎样?”
“小叔也知道,自从到了京城,祖母的身体就不如以前。去年又闹了一场病……”说到这里,纪晓棠就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