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
『都不对。』我终於插上嘴,『海报上面没有虫,而且我是金牛座。』
她们楞了一下,互望了一眼后又同时转头看著我。
「学弟。」短发女生向我招招手,「过来坐一下。」
我没迟疑,直接走向她们,然后坐在她们面前。
「既然没参加社团又想加入社团,要不要加入心理社?」长发女生说。
我想了一下,不是因为要考虑是否加入心理社,而是因为原本想问她们怎麼知道我是学弟、没参加社团、想加入社团,但随即想起她们的答案早在刚刚对话时就出现了。
『请问你们刚刚在做什麼?』我问。
「反客为主,这招厉害哦。」短发女生笑了笑,「光看这一招,就知道你很有成为心理社社员的潜质。」
「我回答你吧。」长发女生说,「我们在做人物侧写,对象是你。」
『人物侧写?』
「那是心理社社员常玩的游戏。」短发女生说,「仔细观察一个人的外表、谈吐、行为举止等等,判断他性格上的特徵和心理状态。」
「我们回答完了,轮到你了。」长发女生问:「想加入心理社吗?」
『这……』我开始犹豫,毕竟这很突然,而且我对心理社还很陌生。
「你是工学院的学生吗?」短发女生问。
『是的。』我点点头。
「那麼你班上的女生很少,而且你没女朋友。想认识更多女孩应该是你想加入社团的理由之一,搞不好是最大的理由。」长发女生说。
「既然如此,就别再犹豫了。心理社也有一些女社员。」短发女生说,「而且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漂亮吗?」
短发女生说完后,跟长发女生相视而笑,两人的笑容同样甜美。
这种笑容太犯规了,我心中的防线瞬间被击溃。
「这是入社申请表,你填一下基本资料。」长发女生递给我一张纸。
「笔在这里。」短发女生递给我一枝笔。
我立刻提笔在纸上写下姓名、系级、寝室号码等基本资料。
「欢迎加入心理社。」她们异口同声,「我们是珊珊学姐。」
『珊珊学姐?』我很纳闷,『可是你们是两个人啊。』
「我是秀珊。」长发女生指了指短发女生,「她是怡珊。我们是会计系二年级的同班同学,又同寝室、同社团,总是同时出现、同时消失,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所以你只要叫我们珊珊学姐就行了。」
『所以两位学姐都没有男朋友。』我说,『因为你们之中只要一个有了男朋友,就不可能维持形影不离的状态。」
「唷!」怡珊学姐笑了笑,「轮到你侧写我们了。」
「心理社固定活动时间是每周五晚上七点,如果临时有活动会通知。」
秀珊学姐指著四楼左边的走廊,「社办就在那里。」
「后天晚上要提早半个钟头来,社长会对你做些测验。」怡珊学姐说。
『测验?』
「别紧张。」秀珊学姐说,「不是考试,只是玩一些心理测验而已。」
珊珊学姐继续说明心理社的活动内容,然后向我收取200元社费。
「对了。」怡珊学姐问:「你为什麼在海报上吹气?」
『因为脑海里有灰尘,要吹气才能看清楚栀子花。』我回答。
珊珊学姐互望了一眼,再转头看著我。
「学弟。」秀珊学姐说,「心理社真的很需要你。」
「因为我们很缺具有异常人格的观察对象。」怡珊学姐说。
然后珊珊学姐笑了起来,我也跟著笑。
虽然觉得加入心理社的过程有些诡异,但心里却很踏实。
大学生活过了快两个月,原本只认识四个女孩,现在多认识了两个,一下子增加五成,真是进步神速。
而且不仅量有所增加,珊珊学姐的加入让质的提升更是可观。
将来以珊珊学姐为圆心向外拓展,一定可以认识更多漂亮的女孩。
星期五晚上我依照珊珊学姐的吩咐,六点半准时进了社办。
「学弟,先等一下。」社长说,「我准备一下资料马上就好。」
社长是机械系大三,戴著一副黑色大镜框眼镜,是十年前的流行款。
他的声音很低沉,五官看起来有些老气,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我简单打量一下社办,四坪大小的狭长空间,右侧角落堆了些杂物,左侧角落有张书桌和几张塑胶椅,社长正低头坐在书桌内侧。
贴著右墙摆了两个书柜,柜子里放的大概都是心理学相关书籍。
左侧墙上挂了一块白板,上面写了一些人名和电话,还有行事历。
「好了。」社长抬起头,「学弟,拿张椅子坐吧。」
我说了声谢谢,拿张塑胶椅坐在书桌外侧,面对著社长。
「在楼梯间遇见一个女孩迎面而来,你希望是你上楼、她下楼,还是你下楼、她上楼?」
社长右手拿笔,桌上放了张纸,双眼直视著我。
虽说只是玩个心理测验,但感觉好像调查员在审问嫌犯,而我是嫌犯。
『嗯……』我想了一下,『我下楼、她上楼。』
「喜—欢—偷—看—女—性—胸—部。」他低头写字,边写边说。
『啊?』我大惊失色,不禁站起身,指著他面前的纸,『这……』
「这是心理测验,代表你喜欢偷看女生胸部。」社长抬起头说。
『为什麼我下楼就代表喜欢偷看女生胸部?』
「因为如果你要下楼而她要上楼,那麼你可以很轻易偷瞄她的乳沟。」
『我干嘛要偷瞄她的乳沟!』
「这就要问你了。」社长说,「因为你选择下楼。」
『如果我选上楼呢?』
「那就代表你喜欢偷看女生大腿。」
『这根本是捉弄人嘛!』我大叫,『那社长你怎麼选?』
「我当然是搭电梯。」
『选项没有搭电梯啊。』
「人永远会有选择,而选择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别人给的。」
『你……』这话很有道理,我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坐下吧。学弟。」社长说,「你要记住。我是社长,我很专业。」
虽然我很不服气,但还是坐了下来。
「接下来我不问选择题,问一个可以让你自由发挥的题目。」社长说,「如果看到一个眼睛周围浮现蓝色的妇女,你认为她发生了什麼事?」
『家暴吧。』我说,『也许是被她先生打的。』
「有—憎—恨—异—性—的—倾—向。」他低头写字,边写边说。
『喂!』我又站起身。
「这次我可没坑你喔,答案是你自己想的。」
『为什麼我认为她眼睛瘀青就代表我有憎恨异性的倾向?』
「我说的是眼睛周围浮现蓝色。」社长说,「你把蓝色直接联想成因为暴力而产生的瘀青,可见你潜意识里憎恨女性,很想痛打她们。」
『那社长你怎麼回答这个问题?』
「眼睛周围的蓝色当然是因为涂蓝色眼影而已啊。」社长说,「这题的答案只分正常和不正常两种,涂蓝色眼影之外的答案都是不正常。」
『你……』我指著他,说不出话。
「我是社长,我很专业。」社长说,「你请坐。」
我只好悻悻然坐下。
「差不多了,我大致了解你的心理状态。」社长说,「你千万不要因为被我看穿心理而反应激烈,要学会冷静。知道吗?」
『嗯。』我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咦?」社长似乎很惊讶,「你说谎了。」
『说谎?』
「在心理学上,眼珠往右上代表正在说谎,往左下表示正在回忆。
很多刑警都是这麼判断嫌犯是否说实话。」社长指著我的眼睛,「你刚刚眼珠往右上方移动了。」
『右上表示说谎、左下表示回忆。』我问:『如果在回忆时说谎呢?』
社长转动眼球,一会右上、一会左下,最后眼珠在眼眶里拼命绕圈。
「好了。」社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用衣袖擦了擦眼镜后重新戴上,「团体活动时间到了。」
『社长。』我问:『你眼睛还好吗?』
「我眼睛很好。不要忘了,我是社长,我很专业。」社长说,「走吧,我带你去活动地点。」
所谓团体活动时间就是在校园里找个僻静的角落,社员围成圈。
四周一片漆黑,圆心只放了把手电筒,社员都坐在草地上。
在社长引导下,社员说出一些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挫折或阴影,也有人藉此机会说出自己的暗恋情事或是情伤。
这种活动有点像是西方电影里常见的团体心理治疗。
社长要我先发誓在这个活动中所听到的一切,绝不泄漏半句。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等等。
怎麼一个社团活动搞得像密谋造反的江湖帮众聚会呢?
不过我听了一会后,还颇赞同得先发誓这件事。
由於心理医师会死守患者的秘密,所以患者便会向心理医师坦白一切。
要让社员坦白,确实得先做些预防措施,何况我们都只是学生而已。
刚开始听时我还津津有味,但听了一会后开始觉得无聊。
多数社员诉说的是自己的单恋、苦恋、暗恋,有的则是埋怨另一半。
只可惜说故事的技巧不佳,有时甚至像是单纯的吐苦水或是抱怨。
我眼皮愈来愈重、盘坐的身子愈来愈弯,脸都快贴到草皮上了。
然后我隐约听到两个女孩在我身后低声交谈。
「视线朝下不朝圆心,他应该是不怎麼想听,甚至觉得无聊。」
「身体前倾背弯如弓,而且有规律的摆动,他应该在打瞌睡。」
『珊珊学姐。』我转过头看见她们,『你们怎麼这时候才来?』
「你没听过有句成语叫姗姗来迟吗?」怡珊学姐说。
「所以我们两个人总是会迟到呀。」秀珊学姐笑了。
珊珊学姐挤进圆圈,一左一右坐在我身旁。
幸好有她们的加入,枯燥的故事顿时变得有趣,我也愈坐愈直。
活动结束后,我跟珊珊学姐提起在社办与社长的对话。
「你知道这届的社长是怎麼产生的吗?」怡珊学姐问。
『不是用选的吗?』我说。
「不。」秀珊学姐说,「是猜拳决定的,而且是猜输的当社长。」
『真的吗?』我很好奇。
原来这届的社长要改选时,一共有七位大三的学长符合选举资格,但没有一位想当社长,最后只好用猜拳决定,猜输的当社长。
七个人围成一圈剪刀石头布猜了十几次,始终没有结果。
有人提议乾脆只出剪刀和石头,不要出布,这样比较快。
「他们还真的继续猜拳,而且只出剪刀和石头。」怡珊学姐说。
『有这麼蠢吗?』我很惊讶。
「这还不是最蠢的。」秀珊学姐说,「最蠢的是竟然还有人出剪刀。」
『啊?』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结果有五个出石头、两个出剪刀。」怡珊学姐说。
「两个出剪刀的人当中,有一个立刻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超级大蠢事,当下便说他没脸再待在心理社了,於是退社。」秀珊学姐说。
「剩下那个出剪刀的人……」怡珊学姐还没说完,秀珊学姐便接著说:「就是现在的心理社社长。」
『所以我们的社长基本上是个白痴?』
「可以这麼说。」珊珊学姐笑了。
原本还有点担心社长对我的心理分析可能会有一点点正确的成分,因此我得仔细回想成长过程中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过现在不必担心我的心理状态了,该担心的是在专业社长的领导下,我会不会从正常人变成不正常?
三天后心理社办了个水饺会,算是临时增加的活动。
在学生活动中心四楼的自由空间,社员们自己包水饺、煮水饺。
打量了一下四周,社员三五成群谈笑著,气氛很融洽。
上次团体活动时间在黑漆漆的草地,我根本看不清旁人更别说认识了。
珊珊学姐按照惯例会迟到,在场的社员中我只认识社长。
虽然想找人聊天,但我可不想靠近社长,宁可独自躲在角落包水饺。
「馅放太多、捏出皱摺的手法也太粗糙,他应该是第一次包水饺。」
「视线四处游移,包水饺时既慢又不专注,他应该是想找人说话。」
「想找人说话却独自躲在角落,他应该是找不到人可以说话。」
「明明四周都是同社团的人,他却找不到人可以说话,可见他应该是刚加入社团,所以还找不到可以算是认识的人说话。」
『珊珊学姐。』我转头笑了笑,『你们终於来了。』
珊珊学姐分站我左右,挽起衣袖互望一眼后便开始包水饺。
她们各拿起一片圆形面皮摊在左手掌上,右手舀一匙内馅搁在面皮上,食指沾水沿面皮圆周滑了一圈,左手一握,双手手指俐落捏出皱摺。
「第一颗水饺包好了。」珊珊学姐说。
『好快。』我惊叹。
一转眼工夫,她们已各包了15颗水饺,速度几乎一样。
「看到了吧。」怡珊学姐说,「我们不只是长得漂亮而已。」
「而且还很有才华呢。」秀珊学姐说。
『所谓的才华是指包水饺吗?』
「当然罗。」珊珊学姐笑了。
『确实很有才华。』我也笑了。
珊珊学姐把我包的大约20颗水饺放进现场三个锅子其中一个煮。
「仔细记住这个锅子。」怡珊学姐问:「记住了吗?」
『嗯。』我点点头,『为什麼要记住?』
「待会千万不要吃从这个锅子中捞出的水饺。」秀珊学姐说。
『我知道。』我笑了,『但是我会请社长吃。』
「乖。」珊珊学姐也笑了。
「水饺会目的不是比赛包水饺,而是联络社员感情。」怡珊学姐说。
「我们带你去认识别的社员吧。」秀珊学姐说。
珊珊学姐拉著我四处串门子,帮我和其他社员互相介绍。
「这学弟有憎恨异性的倾向。」社长指著我,「你们要好好感化他。」
「我们一定尽力。」珊珊学姐回答。
『社长请吃。』我端了一盘可能是我包的水饺。
心理社社员总共约50个,每次聚会大概会来8成,比例算高。
像我一样的大一新社员有12位,其中3位是女生。
这三位女生跟我班上四位女生一样,一看到她们就知道是女生,而我是男生,所以她们是异性,然后就没有其他特殊的感觉了。
水饺会持续两个钟头才结束,我吃了20颗应该是珊珊学姐包的水饺。
由於珊珊学姐的缘故,我对其他社员有了初步的认识,不再感到陌生。
「学弟!」我要下楼离开学生活动中心时,社长叫住我,说:「下楼时不要偷看女生胸部啊。」
我猜其他社员对我大概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之后在团体活动时间我不再感到枯燥,逐渐融入心理社这个团体中。
我期中考的成绩都及格,社团生活也还可以,虽然专业社长很白目,但珊珊学姐人很好,我跟其他社员的相处也算融洽。
大学有三大学分:学业、社团和爱情,前两大学分我算修得不错,只剩爱情学分还没修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修。
不过目前我才大一,不必太急,我想很快就有机会修修看。
而这个机会果然很快就来临。
3.?杨玉萱
学校会在每年的耶诞夜举办一场盛大的耶诞舞会,地点在体育馆内。
这舞会虽然凭票入场,但拿到票绝不是问题,问题是入场规则。
规则是一张票让两个人入场,一个人不行、三个人以上也不行。
而且这两个人一定得是一男一女,两男或两女都不行。
制订这种规则的目的,就是希望男生邀请舞伴参加舞会。
12月初学生会就广发舞会的票给各个系学会和社团,通常是给男生。
对男生而言,舞伴通常只有两种:女朋友或是喜欢的人。
毕竟这舞会别具意义,你不会白目到邀请普通的异性朋友当舞伴。
所以如果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那么舞会的票便是废纸一张。
即使有喜欢的人,但不敢开口邀请或害怕被拒绝也是同样没辙。
对一般大一男生而言,具备邀请舞伴的条件或勇气的人很少,原本是不该对这种舞会有所期待。
不过学长们总是会照顾学弟,他们会组成所谓的「旷男团」,让没有舞伴的大一男生参加,然后根据团员数目邀请数目相同的女孩。
这点很重要,如果男生数目不等于女生数目,舞会当晚就会发生悲剧。
邀请女孩对学长们而言比较容易,他们只要找个认识的女生,请她帮忙也组一个「怨女团」就行。
毕竟也有很多女孩想参加舞会,但她们只能被动等待男生邀约,所以她们也会很高兴能因此被邀约而参加舞会。
我很有自知之明,一拿到票后便参加了旷男团。
阿忠、小伟和李君慧也参加了,我们都对这个舞会既期待又兴奋。
参加舞会可不是去看热闹的,基本上当然要会跳舞。
但我们这种纯情大一男生怎么可能会跳舞?所以学长只好进行特训。
每天晚上在宿舍的交谊厅,学长会训练旷男团成员跳舞。
三、四个学长带领30几个学弟练舞,整个交谊厅乱哄哄的。
「舞步依音乐节奏只分快舞和慢舞两种。」学长说,「快舞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