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
,同社团的男女应该会在这里讨论事情,但这里完全没有男女一起讨论事情的氛围。』
「谁说这里是学生活动中心?」
『难道不是吗?』我很惊讶。
眼角瞥见有个男生拿着脸盆经过门口,我恍然大悟。
『天啊!』我不禁叫出声:『这里竟然是宿舍!』
可能声音太大了,有一些人转头看着我,我觉得很尴尬。
「这里就是我住的宿舍呀。」她说。
『没想到贵校如此开放,真是令人向往。』
这栋建筑是男女合宿的宿舍,男生住B1和一楼,二到五楼女生住。
一楼往二楼的楼梯间,有铁栅栏阻隔,门禁时间一到,便上锁。
二楼也有舍监,以防男生有意或无意爬上二楼。
现在一楼交谊厅内的学生,应该大多数是住这栋宿舍的学生。
或许潜意识里为了避嫌,男女双方反而刻意避免交谈。
像我和她坐在一起聊天的情形,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在贵校,男女交谈真的不犯法吗?』
「你又来了。」她说,「又不是我学姐高中时念的学校。听说她的学校订了一条校规:跟男生说话记警告一次,牵手记小过一次……」
『你学姐是不是有次放学时在校外收到男生给的纸条?』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跟她说起那次团体活动时间所发生的事,两相对比之下,竟然发现她寝室的大三学姐就是那个放声大哭的女孩。
她说学姐从此对男生便怀有很大的戒心,甚至会莫名其妙讨厌男生。
原来具有憎恨异性倾向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社长,而是她寝室的大三学姐。
「看来心理社还蛮好玩的。」她说,「你可以教我侧写吗?」
『侧写虽然还是有能力高低的差别,但本质上是一种态度。』我说,『就像看到天上乌云密布,便可推测应该会下雨一样,根本不用教。
你要做的,其实只是抬起头看天空,这样才会知道乌云密布。』
「我明白了。」她笑了笑,「那你可以侧写我吗?」
『你刚洗完澡,然后到校门口带我过来,直到现在。』
「刚洗完澡身上会有一股香味,你一定是闻到那股香味。」
『在校门口我还没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前,我就知道你刚洗完澡。』
「你怎么知道?」
『现在是夏天,穿了一天的T恤跟洗完澡刚换上的T恤绝对不一样。』
「有道理。」她笑了笑,「还有呢?」
『你是在跟我讲完电话后才洗澡,不是在跟我讲电话之前洗澡。』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很讶异。
『因为你应该要先问我人在哪里、得花多少时间到校门口,才能决定多少时间后碰面。可是你什么都没问,便直接说:半小时后碰面。
这表示你想先做半小时内可完成的事,再跟我碰面。』
「是不是因为我粗心,忘了要先问你需要多少时间到这里?」
『不。那是因为你在电话中问我:现在可以到学校后门口吗?我回答当然可以。所以你自然而然的,只估计你所需的时间。』
「也许我半小时内可完成的事,并不是洗澡呀。」
『没错,所以一切都只是推测,不准是很正常的。』我笑了笑。
「算你猜对。」她也笑了,「还有呢?」
『你拥有赤道烈阳般的热心,而且你还善解人意。』
『所以你高中时才会帮我拿书包啊。』
「那么善解人意呢?」
『关于那个字怎么转都不会变的问题,你其实早已知道答案。』
「呀?」她似乎很惊讶。
『如果你同学问你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问题,不管你会不会答,她都会马上告诉你答案。』我说,『你刚刚只是装作不知道答案而已。』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你问我那个问题,是为了让我回想起我们在高中时代的相处模式,提醒我你不是陌生人,让我不要紧张啊。』
「原来你知道呀。」她也笑了。
『嗯。』我点点头,『所以你善解人意。』
『除了赤道烈阳般的热心和善解人意,你大概只剩下完美的外表了。』
「当公关果然让你变得很会说话。」她笑了。
『但只有你,才知道我的本质是很内向害羞的。』
『因为你认识高中时的我啊。』
「没错。」她又笑了。
跟面对其他女生完全不同,在栀子花女孩面前我可以简单做自己。
「汤姆和鲁斯打架,谁会赢?」她问。
『汤姆。』我回答。
『因为汤姆克鲁斯。』
「你果然是我高中通车上学时,总是不择手段站在我面前的男孩。」
『你果然是我高中通车上学时,总是多管闲事帮我拿书包的女孩。』
我们同时笑了起来,即使引人侧目,也没停止笑声。
原来即使离开公车,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
那一瞬间,我打从心底深深地觉得,我真的喜欢她。
9.?放声大哭的女孩
星期六下午准备回老家时,李君慧抱着一颗椭圆形大西瓜走进教室。
『你抱着西瓜干嘛?』我很纳闷。
「今天是西瓜节……」?他气喘吁吁,「我想送西瓜给萧文莹。」
『你为什么不改送胡瓜、苦瓜、哈密瓜之类的,听说只要有瓜就行。』
「西瓜的英文是watermelon,中文谐音是我的美人。」他神情坚决,「只有送西瓜才能代表男孩的心意,送其他瓜类的意义根本不对!」
『那你不会挑小一点的西瓜吗?』我大叫,『这颗起码20斤耶!』
「西瓜愈重,情意愈重。」他说。
西瓜节原本是师大的传统,男生会在这天送西瓜给喜欢的女生。
这几年在各大学间流传,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后来学生开始延伸至其他瓜类,比方送胡瓜表示糊里糊涂爱上你,苦瓜是爱你爱的好苦、哈密瓜是哈你哈的要死、木瓜是朝思暮想……
不过以西瓜节的原始意义而言,李君慧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好。』我叹口气,『请问这么大的西瓜,你怎么送?』
「我没办法用脚踏车载这颗西瓜,只好拜托你帮忙了。」
『我现在要回家。』
「拜托啦!」他苦着一张脸。
我只好抱着这颗大西瓜坐在后座,让他骑着脚踏车载我。
沿路上所有人都投射过来异样的眼光,我觉得好丢脸。
好不容易到了她们学校后门,我赶紧把西瓜还他。
往交谊厅的路上,经过的人也都好奇地看着他,有些人还笑了。
走进交谊厅,气氛跟上次完全不一样,很多男生拿着瓜准备送女生。
通常是哈密瓜之类的小型瓜,即使是西瓜,也是小颗的西瓜。
只有魁梧的李君慧抱着一颗超过20斤的大西瓜,而且还直挺挺站着。
『找地方坐下吧。』我轻声说。
「我坐不住。」他摇摇头,「因为我很紧张。」
我缓缓移动脚步离他远一点,打算装作不认识他。
萧文莹匆忙下楼,但一看见抱着西瓜的李君慧,整个人便楞住。
『王宝钏你不用再苦守寒窑了。』我笑了笑,『薛平贵送西瓜来了。』
她似乎懒得理我,依旧呆站着凝视他怀里的大西瓜。
「这西瓜……」他伸长双手,「送你。」
『你抱不动。』当她伸手想接过时,我说:『先上楼找个人来帮你。』
她如梦初醒,赶紧收手转身跑上楼,过了一会带着李白下楼。
这次轮到我楞住了,李白也很惊讶,我们四个人一时之间都呆站着。
现在是怎样?四个人找不到桌子打麻将吗?
「文莹。」李白最先恢复正常,拉了拉萧文莹的衣袖,「先坐下吧。」
『喂。』其次是我恢复正常,也拉了拉李君慧的衣袖,『你也坐下。』
李白轻轻拉着萧文莹引导她坐下,我则使劲推着李君慧强迫他坐下。
「蔡修齐。」李白轻声说,「我带你去校园走走。」
『嗯。』我点点头。
我和李白悄悄离开交谊厅,留下正深情互望的李君慧和萧文莹。
天气很热,我们尽量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前进,没有交谈。
「暑假快到了。」她先开口,「你暑假有何打算?」
『应该是留在学校打工。』我说,『你呢?』
「回台中。」她说,「不过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不转学就好。』
「我干嘛转学?」
『你高中时不就转学了?』
「高中时住家里,父亲调职只好跟着转学。」她说,「现在上大学了,即使父亲又调职,我也不必转学。」
『那就好。』
「你怕我转学吗?」
『嗯。』我点点头,『如果你转学,我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可是如果我高中没转学,我们就不会认识了呢。」她笑了笑。
『说的也是。』我也笑了笑。
右转走进左右两侧建筑物间的人行道,发现地上铺满黄色碎花。
「现在正值阿勃勒盛开,是校园最美丽的时节。」她说。
人行道两旁各种植一排阿勃勒,阿勃勒的花序呈下垂长条形,每串花序开了数十朵花,远远望去,好像树上挂了一串串黄色葡萄。
碧蓝的天、暗红的红砖建筑、满树盛开的黄澄澄花海、翠绿的叶子,这里的颜色既丰富又鲜艳。
我们坐在树下,微风吹来淡淡的花香,也吹走了酷热。
偶尔黄色花瓣飘落,好像正下着一场黄色的细雨。
「这种花的颜色跟死去的皇帝一样。」她说。
『什么意思?』
「都是鲜黄(先皇)。」她笑了起来。
在黄色细雨中看着她的笑容,我竟然莫名其妙联想起Jenny。
我好像明白了,之所以会有Jenny和栀子花女孩很相像的错觉,应该是她们共同拥有一种热情的特质。
而且这种热情还带点白目。
我们在阿勃勒下坐了许久,享受难得的清爽夏日午后,才起身回去。
回到交谊厅,竟然发现李君慧和萧文莹依旧安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
『很抱歉,我今天没送西瓜给你。』我俯身抱起李君慧怀中的西瓜,『不过这颗西瓜是我抱来的,算出了力,请你摸一圈吧。』
「好。」她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西瓜,「文莹要吃这颗西瓜时,就由我来切,那么我也算出了力。」
我们相视而笑,笑声惊醒了李君慧和萧文莹。
『你要监督萧文莹,只能让她一个人吃这颗西瓜。』我对李白说。
「喂。」萧文莹瞪我一眼,「你想让我撑死吗?」
『难道你想让别的女生分享李君慧的爱心?』
『乖乖吃完吧。』我笑了起来。
李白和萧文莹一左一右抱着西瓜上楼,这又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李清莲。』望着她的背影,我说:『暑假过后……』
「会再见面的。」她转过头打断我,然后笑了笑。
有了她的笑容,我可以安心准备期末考了。
心理社本学期最后一次团体活动时间,来的社员只有一半。
或许因为下周一就要开始期末考的缘故,大家都在K书。
原本我也想念书,但之前已经三次不到,最后一次还是到好了。
聚会的社员较少,大家说起话来较不起劲,而且意兴阑珊。
最后甚至是完全无声,气氛很像恐怖电影里万籁俱寂的深夜。
『社长。』我说,『我来说件事吧。』
「你?」社长看了我一眼,「你应该没什么好讲的。」
『有啊。社长不是说我喜欢偷看女性胸部?』
「那很正常啊。如果你喜欢偷看男生胸部才需要讲。」
『社长就是不想让我讲就对了。』
「没错。现在这种宁静有助于沉思,沉思才可以看清自己……」
『社长。』我打断她,『我找到那个放声大哭的女孩了。』
「她有男朋友吗?」
「她还会放声大哭吗?」
「她的喉咙还好吧?」
「她竟然还活着?」
全场一阵**,大家开始七嘴八舌,气氛从恐怖片变成笑闹片。
「好了,静一静。」社长说。
全场安静了下来,视线全集中在社长身上。
「今天团体活动时间到此结束。」社长说,「祝大家期末考愉快。」
社长说完后立刻站起身,然后转身跑走。
大家都楞住了,过了一会才纷纷站起身,互道期末考顺利后便离开。
珊珊学姐向我询问细节,我说放声大哭的女孩竟然是李白的室友。
「那还真巧。」怡珊学姐说。
「看来还是得跟社长谈谈。」秀珊学姐说。
『谈什么?』我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社长得帮助她解开心结。」怡珊学姐说。
「她的心结一解开,或许社长也会变正常哦。」秀珊学姐说。
『那么社长的白痴状况也会改善吗?』
「不会。」珊珊学姐笑了。
我闻声转头,看见Jenny停下脚踏车,在四米宽的校园小路对面。
「真巧。」她笑了笑,「跟雅玲一起办的舞会还顺利吧?」
『雅玲是谁?』
「就是历史一公关呀。」她说,「你怎么老是不知道女生的名字。」
『抱歉,我只知道她姓徐。』我说,『不过托你的福,舞会很顺利。』
「你没挨巴掌吧?」
『没有。』我很纳闷,『为什么这么问?』
「有次建筑系跟历史系联谊,最后拍照时建筑系公关只不过把手放在雅玲肩上,便挨了她一巴掌。」
『还好我们没拍照。』
「但你们跳慢舞时,你的手会放在她的腰呀,那比搭肩严重耶。」
『原来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笑了,「所以她没做什么吗?」
『没有。因为我的手没放在她的腰。』
「真可惜。」她叹口气。
『喂。』
「那你觉得雅玲赏建筑系公关一巴掌是对的吗?」
『未经女孩同意就搭女孩的肩,多数女孩都会觉得被冒犯。』我说,『她只是把不舒服用行动表示而已,不过行动是激烈了点。』
「如果我未经你同意就碰你的身体,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不会。』我笑了笑,『我会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你说的唷!」
『我是开玩笑的。』
「我不管,我偏要当真。」
『喂。』
「你下学期还想办联谊吗?」
『当然想。』我说,『你要帮忙介绍吗?』
「可以呀。」她说,「不过除了诗雅和雅玲外,其他的人都很正常,也没暴力倾向,恐怕不适合你。」
『喂。』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寻找性格更激烈的人来跟你们联谊。」
『喂!』
她没回话,只说声Bye-bye后,便加速骑走脚踏车。
「我们可以说话了吗?」怡珊学姐问。
『嗯?』我回过神,『学姐,抱歉。』
「刚刚那个女孩长得很可爱,而且竟然是混血儿。」秀珊学姐说。
『学姐知道她不是染发?』
「当然。」珊珊学姐异口同声。
「以黑发而言,要染成这种浅黄色的难度很高,可能得多染几次。」
「而且发色要染得这么均匀,除非她才刚染几天,否则不太可能。」
「下礼拜就是期末考了,她应该不会特地挑这时候去染头发。」
「她的谈吐俐落,也不像是会自找麻烦去染这种发色的女孩。」
「所以她的发色是天然的。」怡珊学姐说。
「也就是说,她是混血儿。」秀珊学姐说。
『佩服。』我说。
「从她跟你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对你有好感。」怡珊学姐说。
「即使你知道她对你有好感,也不要放在心上哦。」秀珊学姐说。
『她确实说过喜欢我,不过学姐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
「你果然已经放在心上了。」怡珊学姐说。
『是吗?』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们呀。」秀珊学姐说。
『这……』
「她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女孩,遇见清粥小菜便觉得异常可口。」
「但她终究还是会选择山珍海味,而清粥小菜只是调剂而已。」
『学姐的意思是指……』我说,『我是清粥小菜?』
「难道你觉得你是山珍海味吗?」怡珊学姐笑了。
『也许对她而言,我就是山珍海味呢。』
「学弟,你要记住一句心理社员常说的话。」秀珊学姐的口吻很严肃,「不能认清自己,怎能看清别人。」
『我记住了。』我说。
「学弟,你是很好的人没错,但应该不会是她的菜。」怡珊学姐说。
「她很热情,她说喜欢你是真心的,但仅止于喜欢。」秀珊学姐说。
『学姐应该是怕我自作多情,一头栽进去,最后导致受伤吧。』
「你明白就好。」怡珊学姐说,「不过她还是可能会选择清粥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