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色中,白月看着坠马的年轻男子,似是关心,可眼底却是一抹锐利的精光,似乎在等着一场好戏。
突然,男子一个翻身,腾空跃起,以迅烈不及掩耳之势将白月狠狠压在身下,膝盖顶着她胸口,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冷冷道:“托姑娘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白月有些哑然的看着身上的男子,琥珀色的仁瞳闪过一丝意外和狡黠。
男子微怒道:“姑娘一路跟着早就令人怀疑了,今日这番动作想必是蓄谋已久了吧?软骨错筋散,中了以后先是浑身无力,再是四肢**,不在**躺个十天半个月休想恢复,姑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也只有刚才那些贪小便宜的家伙才会上当。”
白月依然不动声色的看着男子——没错,她一路上都在跟踪这个男人,皇上的麒麟卫,大楚国贴身保护天子的绝世高手。
这几天,他行的快,她便也跟得紧,他在哪里休息,她就在他不远处,客栈也好,破庙也好,露宿山头也好,总是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如影随形。她很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到底厉害在哪里。
今日见了,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摆平的。
白月被揭穿了不怒反笑:“公子好眼力,一点小伎俩果然是瞒不过公子的眼睛。”
麒麟卫见她并不慌乱,也不敢放松警惕,他并未松手,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跟着我?!”
白月笑道:“我不过是去天山办事,怎么公子就咬定是我跟着你?若是我的脚程比公子快一些,是不是可以说公子在跟着我呢?”
麒麟卫被这么将了一军,一时间反倒是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小姑娘不仅行事嚣张跋扈,被抓到了还如此伶牙俐齿,他也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冷冷警告道:“谅你是个女子,我不和你计较,你若是还跟着我有所不轨,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封住她的穴道,一个时辰都将动弹不得,自己站起身,就要上马。
白月喊道:“这荒郊野外的,你就要把我丢在这里吗?我动也不能动,要是遇上野兽怎么办?公子难道忍心我一介弱女子被野兽吃掉,被弃尸荒野吗?”
麒麟卫啧啧道:“那也是姑娘咎由自取,况且,姑娘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酒里下毒,遇上这么点困难也是难不倒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白月大声喊:“快帮我解开,不然本姑娘和你没完!”
“哦?”麒麟卫耸耸肩,很不以为然:“姑娘如果执意要和在下纠缠,在下也是盛情难却,就看姑娘的本事啦!后会有期!”
“你这混蛋!你这个没同情心的!你——”白月不停的咒骂着,而得到的回报是连哑穴也被点了,无论她怎么用力的喊,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这晚,白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丢在官道不远的草地里,一个时辰内有好几辆经过的马车,可是因为她喊不出声,都只能一一错过。
最糟糕的是夏季的草丛里有成群结队的蚊子仿佛恭候已久,加上刚刚下过一场雨,更是死死的将她包围住。
她平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蚊子,像一团小小的黑云一般围着她,嘤嘤的飞着,嗡嗡的叫着,拼命的盯着,弄得她简直要发疯。她一遍又一遍的诅咒着让她陷入此尴尬等境地的男人,诅咒他被比这多十倍百倍的蚊子活活咬死
,他不被咬死也活活痒死,诅咒他永远也到不了天山,诅咒他即便到了天山也被冻死,或者爬山时候摔死,有去无回!
只有一遍一遍的诅咒他,她才能暂时不去想脸上又痒又痛的感觉,她积蓄好久的怨气和怒气,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如山洪的爆发出来,就连刚在那酒楼的人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你去死吧!”
这声音回**在空旷的草地上,过了很久才散去。
**
第二天.
出了白鹤镇,也就等于出了楚国。
天山位于大陆的西北面,路途相当遥远,一路的风光可谓旖旎多姿:可以看到南方的时常出现雨后彩虹的夏日,可以看到起伏低缓的丘陵,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可以看到崎岖不平的山地,最后才是云雾环绕的天山,沿途不同地形各有各的特色,若不是急着办事,倒是有闲情可以将这大好风光一览无遗。
麒麟卫赶路匆忙,没有心情欣赏沿途风景,只是快马加鞭不停的向目标行进。
然而经过几天的奔波,因为有目标,人还很精神,马却累得不行了,眼见前方有一处驿站,便跨下马来,去休息片刻,顺便换一匹马。
因为身份特殊,接待的人不敢怠慢,选了一匹上好的马,带上粮食便继续赶路。
却不料行了没多久,那马儿突然一个趔趄,整个身子一歪,前蹄着地,摔了下来。
幸亏他反应快,一个旋身腾空而起,及时的安稳的落地,再看那匹马,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见鬼!”他低喊一声,上前仔细的瞧了瞧,不禁皱起眉头——这匹马显然被做过手脚!而且症状和中了软骨错筋散很像!”
自从接受任务以来,这一路都是畅通无阻,除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跟踪,“难道是——”
却见不远处一匹白马向他奔跑过来。
女子一身绿衣,戴着斗笠蒙着面,不是白月又是何人?
白月一阵轻笑,在麒麟卫面前慢慢停下,却没有下马,而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公子赶时间的话,不妨上来吧?”
“你倒是真的追上来了!”麒麟卫冷声道:“昨晚我是对你太客气了,应该直接折断你的手脚,让你成为废人。”
“公子何必如此狠心呢?我不是来为公子解围了么?”
“你能安什么好心?又是你下的毒吧?”
“这回我可没有。”白月说。
麒麟卫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向白月一扔,道:“我没时间同你争辩,这匹马算我买下了,你给我下来!”
“我下来了,可怎么赶路?”白月接过银子笑道:“小女子都不介意共乘一骑了,公子又何必在乎呢?”说罢又把银子丢了回去。
麒麟卫见她不领情,接过银子,便翻身一跃,落在白月身后。
白月嘴角一扬,冷不防身后的男子右手一伸,抓住了她的左腕。
白月只是微微侧脸便道知他要向自己出手,却不理会,任由他抓住手腕,腕上肌肤和他掌心一碰到,便觉炙热异常,知道对方用了一股真气,这说明对方的内力十分雄厚。
当即也将一股真气运到手腕之上,笑道:“公子跟我一起去天山,路上做个伴不是很好吗?何必顾忌那么多呢?”
麒麟卫不动神色的连运内力,冷声道:“我倒没见过你这么不
知羞耻的女子,此番的目的地千里迢迢,我是男人,你是个年轻姑娘,行路投宿,诸多不便。你却提出这样要求,实在是……”
那难听的字眼,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却不料白月若无其事道:“那又如何?我不说不便,你又有什么不便?大不了我女扮男装,怕别人的闲言醉语作什么?”
麒麟卫有些恼怒,加大了手上力道,白月被他的内力压迫,一股内息的逆流从胸口急涌而上,忍不住“哇”的一声,跟着便大声咳嗽,半响方止。
这一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这般内息逆流,显是对方雄浑的内力传入了自己体内,倘若他要取自己性命,适才已是易如反掌,一惊之下,忙试图甩开对方手腕。
不料麒麟卫手腕上竟如有一股极强黏力,手掌心胶着在她的手腕上,无法摆脱。
白月大惊,用力一摔。麒麟卫一动不动,这一摔便如是撼在石柱上一般。
不禁“呀”的叫了一声。
麒麟卫冷笑道:“让你乖乖下马,你不肯,非要我将你扔出去——现在我数到三,你不给我下去,我就把你直接扔下去,摔死摔伤都是你自己的事!”
白月最听不得别人威胁她,干脆放手放手一搏,反过身左掌当即猛力往麒麟卫面门打来。掌力未到,已被麒麟卫右手推出,轻轻一拨。
白月这一掌使足了全力,到知掌力来到中途,竟然歪了,但其时已然无法收力,明知掌力已被对方拨歪,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掌击落,重重打在自己右肩,喀喇一声,连肩关节也打脱了。不由惨叫一声,已然顾不得自己还在疾驰的马上,幸亏此时麒麟卫左手已腾出空来驾马,才使那马儿不至于受惊。
白月又骇又怒,只听一声:“一。”
白月再次催动内力,岂知这股内力一碰到对手腕,立时便给撞回,而且并不止于手掌,这股内力犹如海湖倒卷入江,顷刻间便过了手肘关节,跟着冲向腋下,慢慢涌向胸口。
“二。”
白月心下大叫不妙,可是却没有办法停下来,眼看自己就要被这股反弹回来的力量所伤,只急得满头大汗,一滴滴的流了下来。
突然,她急中生智,一把揭掉斗笠,露出一张难看的脸,原本俏丽的脸上全都是蚊虫叮咬后的红肿,简直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来,就连嘴唇也是高高肿起,总之跟昨天刚亮相令人惊艳的花容月貌比起来,真是惨不忍睹,判若两人。
麒麟卫原本正要数“三”,那只看到是这般滑稽好笑的面貌,不由松懈了一下,突然间内力一收。
白月陡然间觉得掌心黏力已去,快要迫近心脏那股强悍的内力,立时疾冲回向掌心,只觉得手掌一热,微微有些发抖,不过却没有性命之忧。
“你自己下去还是要我数三?”
“小女子成了这般模样都是拜公子所赐,现在肩膀也折了,好不凄惨,我都说了那马不是我做的手脚,公子难道就不能信我一回?”
麒麟卫看到那幅面容,叫人有些忍俊不禁,再看她又滑稽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有些不忍,可转念一想自己有要务在身,现在行程紧张,容不得半点差池,何况这来路不明的女子鬼点子颇多,说不定又在算计自己,于是狠了狠心,手上用力,将她身子一提就要扔下马去。
岂料就在此时,忽听“嗖”的一声破空而来,一支白羽箭在耳边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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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