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齐风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锦云殿,只见灯火亮着,主人还未歇息,他借着酒兴胆子也大起来,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不如今晚将心中多年来的情愫向那人一吐为快!

宁妃确实没睡,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她不能理解,刘梓宣明明中了毒,明知道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玉玲珑,可是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照样和她亲亲热热,形影不离——就算爱上一个人,难道连自己性命也不管了吗?她越想月越悲愤,越想越生气,又不得不为刘梓宣的身体担忧,以至于整晚都睡不着觉。

一段时间下来,已是憔悴不少,可是除了顾影自怜,却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她自己斟了一小壶清酒,慢慢的饮了下去。

却听有人通报齐三皇子求见,不禁皱起眉头,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正要回复不见,哪知齐风竟然已经闯了进来,毫无忌讳,朗声道:“失礼失礼!打扰了,宁妃娘娘!”

宁妃冷声道:“不知三皇子深夜造访是何用意?”

齐风低眉看着宁妃。

宫灯下,只见宁妃双颊绯红,姿态带着几分痴颠,几分妩媚,可谓姿态撩人,明艳得不可方物。

心下一动,只想和她靠近一下,但是看她防备的样子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开口先说明来意:“我是来告别的。”

“哦?”宁妃娥眉微挑:“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齐风道:“妹妹被害,我要速速回去将实情禀报,这次夏侯氏在劫难逃。”

公主遇害的事宁妃也是刚刚才知道,现在楚宫可谓满城风雨,为了这位香消玉殒的公主感到惋惜与不平,同时在皇上在没有正式宣布前,各种猜测已经传遍后宫,多数人说为了挣回这口气一定会打仗,当然也有像上官凛那种想法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面对齐国代表,他的态度也是非常重要的。

“公主的事,请节哀顺变。”宁妃想了想,说。

齐风吸了口气,眉间似有深深惆怅:“谢娘娘。我与颜真虽不是一母所生,小时候她总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与我走的并不近,可是听见她遇害的消息,还是令人心痛如绞,毕竟留着相同血脉,血浓于水,是怎样怎抹不掉的。”

宁妃道:“长阳王心高气傲,手段狠厉,断然是眼不下这口气的,想必已经准备集结军队了,公主的仇,一定会报的,三皇子你也不用太悲伤了。”

齐风淡淡一笑:“是啊,父皇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为妹妹讨个公道的。齐楚一旦形成联军,夏侯氏纵然再狡猾也没有不被剿灭的道理。一切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这番回去,再来楚国怕是遥遥无期,再见到你也是万难。”说这话的时候,齐风的目光又深又亮,直直的盯着宁妃,甚至有些肆无忌惮,丝毫不怕表现出那种想要拥有她的贪婪。

宁妃一怔,顿时怒从心起,她早就警告过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这小子死性不改,竟趁着这机会明目张胆的跑来,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么?

宁妃面无表情道:“三皇子和本宫本就殊途,见与不见,都是天意,没有感慨的必要。”

齐风道:“你好冷酷的心肠。就算心里没有我,也好歹为自

己的将来做做打算吧。刘梓宣那病恹恹的模样,你等着他能活到七老八十,与你白头偕老?”

“你——”宁妃暴怒,刘梓宣的身体状况难道让这个齐风看出了端倪?万一让齐王知道,这可就太糟糕了!不,不行!

她咬了咬唇,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原本清丽的容颜上添了几许不曾有过的柔弱。

一向高傲的她露出难得的这样的神情,让齐风有种又怜又痛的感觉,语气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好了,算我说错话了,既然你爱着楚桓王,那就希望他万寿无疆好了——这样总行了吧?”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不能不担忧:汍澜,你就不怕将来的成为薄命红颜吗?想到这里,齐风打了个冷战,心里情不自禁的酸胀起来。

他不知道宁妃对刘梓宣的爱有多深有多重。他只知道,刘梓宣的心里并没有她。

是怜也好,是爱也好,是同情也罢,他就是舍不得她这样独自憔悴下去,没有结果的等待,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好让自己彻底放下呢?

这种情绪让他在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神态时越发的急切。

想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一把抓住她的手,企盼的说道:“汍澜,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走?现在,此时,此刻,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我无意争夺太子之位,你也别去想后宫争宠的事情,我们浪迹天涯做一对逍遥人岂不比现在来的更好?”

宁妃似有片刻的迟疑,然而只是一瞬,嘴角便扬起一抹不屑的笑:“不可能!”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你都没有试着了解我,怎么能知道我不能给你幸福?难道你就甘心情愿当个不受宠的妃子?你有没有想过,玉玲珑要是怀上了龙子,你的处境会更凄凉,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自由的,你可以享受比现在多得多的幸福和快乐,可是你却傻乎乎的放弃了,看也不看我一眼,你就不怕将来后悔吗?”

不——他怎么能将她心里最深最不愿意面对的恐惧如此这样毫不留情的说出来?他凭什么?

宁妃恼羞成怒,死命的挣脱他的钳制,可是他就是不肯松手,她的手腕都拧红了,他还是不松手。

“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你叫啊,你叫人来吧,反正我今天也豁出去了!”

她是很想喊人,可是刚在他一进来她就把所有人都遣退了下去,下意识的她隐隐预见他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甚至有一点高兴他会这么做,毕竟这个人在乎他。可是同时,她又厌恶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的小子,他太张狂了,太直接了,竟然打碎她最刘梓宣最后仅存的幻想,这种幻想的破灭让她悲愤交加,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找不到任何有力反驳的论证,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可是,她不能这样认命,她一定要扳回一局,她也要让他尝尝幻想破灭的滋味,她冷哼一声,刻薄的讥削道:“就算当个不受宠的妃子,也好过跟你这个永远当不上皇帝的落魄皇子来得好!”

话一出口,齐风登时气得一张脸通红,额上青筋突突暴起,双手握拳,因为握得太紧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模样可怕极了。

多年在宫中不受宠的无力感让他一直不能畅快自由的呼吸。

他活得无比小心。这

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生活像苍鹰收了翅膀,只能缩着身体在地上行走。遥望蓝天,无法飞翔。

如果只是自己要收拢羽翼,低调行事。他从小就这样活着,并不困难。但是他不能容忍她和他一样。

她明明能绽开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可是她却不要,他捧上一颗心,赤忱的,火热的,她都不要。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你就等着老死在这宫中吧,你就等着刘梓宣回心转意看你一眼吧!看看是你的痴心能够感动上天还是将来无限后悔今天的决定!”说完他就走,可是步子迈开了一半,他突然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是恶狠狠的,带着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清楚无比的说:“倘若有朝一日我能成为齐国太子,我一定会让你放弃刘梓宣,到时候你只能跟这我走!”

宁妃风眉一挑,根本不当回事,带着一半敷衍一半嘲讽道:“好!你要是真有这样的魄力,我就等着你以齐国太子的身份把我从楚国带走!”

“一言为定,若有违此,天诛地灭!”他极其认真的说。

宁妃略微怔了怔,因为看到齐风那狠戾而直白的神情,不禁有些胆寒,表面却仍然桀骜,笑着说:“好!”

直到走之前,齐风都一直看着她,他好像要将她这一刻的模样烙印进心里,直到他缓步着朝远处走去,一声黑袍的高大的背影在走廊里渐渐变小,最后缩成一个小点,宛如一滴凝固的墨汁,融入深宫中的夜色里。

齐风走了。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宁妃却没有欢悦之感,他此番前来,表白一器,却被她无情的羞辱一番,按说目的已经达到,可她心头却陡然生出一股怅然之感。

他是不是当太子,她并不在乎,只是为他的神情怔住,一时间无法反驳。

可是齐风是当真的,他隐忍了那么多年,不被重视不被在乎,他原本可以继续忍继续被忽略,可是为了美人心,他决定放手一搏!没有志气夺天下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只有掌握了真正的权力,才能叱诧风月,才能把想要的紧紧握在手里,才能让高贵惯了的女人心悦诚服!

****

楚桓王六年五月末,从齐国远嫁而来的颜真公主遭遇不测,齐楚两国均十分震怒,誓要为公主雪耻,于同年六年,齐楚两国联军,楚国由长阳王领兵亲自出马,担任军师,齐国由二皇子齐飞作为元帅,共同出兵十万征讨夏侯氏。

出发这日,楚桓王和一干大臣亲自送行。

刘修祈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如一柄绝世名剑蓄势待发;刘梓宣虽有病容,可是仍然脊梁挺直,姿态从容,如芝兰玉树,在六月飞花烂漫中两两相视。

刘梓宣道:“我这身子骨,时好时坏,一切就有劳贤弟了。”

刘修祈道:“这是为了大楚,也是为了我自己争一口气,全是理所当然的,皇兄,你放心吧,修祈,定不辱命!”

“那就好。”刘梓宣轻轻拍了拍刘修祈的肩。

此时的刘修祈还不知道肩上的重任不仅仅是打仗那么简单,楚国的未来与期盼,玉玲珑和刘梓宣的幸福,全都承载他的肩膀上。

一身戎装的长阳王英姿勃发,带着五万人马浩浩****的出发了。

***

第三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