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春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距离楚国京城几百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座城,名叫遂城。

遂城地处楚国最南面,这里物产丰富,又有港口,贸易发达,非常的富饶。

光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宅院,就比京城达官贵人的还要气派豪华,简直就是缩小了一圈的皇宫。

在遂城,最有名的大户人家姓李,这李家可不是一般的富商,不仅是遂城首富,掌握着遂城乃至整个楚国的大半航海贸易,而且李家还有人在京城任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真可谓是风风火火如日中天。

现在正是五月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尤其是南方的这座城市,空气清新而湿润,每一阵风都吹得人一阵清爽。

这晚的李府特别热闹,只见光彩明辉的琉璃灯火中,李家的豪宅仿若神话中的七彩宝殿,极尽奢华典雅,正厅上悬挂着高高的是一个红底鎏金的“寿”字,字体如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这是李家正主李环的五十大寿。

整个李府大张旗鼓,热闹非常,宴席上菜肴豪华丰盛,堪比宫廷御席,李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包括所有亲朋好友管家仆人等全都到场,共同庆祝。

晚宴后,是在花园举行的歌舞表演,李环特地请来绥城最有名的歌舞班子,身着华彩舞衣的艺人们霓裳艳影轻舞飞扬,艳而不俗,技惊四座。

歌舞表演结束后,是一个独奏节目,只见偌大的花园里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走来,脚踝上串着好几串银铃,每走一步都是一阵清脆的铃声,静静的撩拨这微风轻拂的夜。

女子带着一面白色雕花面具,长鬓飞扬,外衣绢纱淡薄如清雾笼泻,里面衬着白丝长裙,衣阙翩翩似夜月昼日雪影流光,仿若从古典仕女图走出来,有一瞬天地之间都失了颜色。

李府上下不禁暗暗赞叹这姑娘好气质,又不得不好奇为何她要遮住面容,那张面具下的脸,一定不会逊色吧?到底是何摸样?

女子坐在一个圆形绣花铺垫上,盘着腿,脊梁挺直。

她抬起胳膊,白皙修长的手指抚在琴间,琴声便轻缓的响起。随着她手指的起起落落,音色起伏或轻或重时缓时急,时而如放声高歌,时而如低吟徘徊,曲调清和古雅,声声叹脉,仿佛自远古红尘中生出了繁华万千的明亮,落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照亮了阑珊的一方。

花园中乐音悠扬,仿佛随着流连清风,四面八方都飘来琴声,悠悠娉婷无止无尽。

她手里的不过是把普通的竖箜篌,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一把,但是在这女子的手中却是化平凡为神奇,琴声之中有如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悠然思远,若似身置空谷兰风之间,点点兰芷在山间岩上摇曳生姿,无论秋风飒飒,冰霜层层,犹自气质高雅,风骨傲然。

一曲完毕,余音袅袅仍旧回**在天地之间,众人无不倾倒。

“好!”李环第一个鼓掌,接下来全府上上上下下掌声连绵不绝。

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旁人却不易察觉。

“姑娘的琴艺真是登峰造极,余音绕梁,老夫不得不赞啊!”李环毫不掩饰道。

女子轻笑:“多谢。”

“不知姑娘刚才弹得是什么曲子?”

“刚才弹得是一首镇魂歌呢。”女子慢慢起身,犹如天籁的声音却吐出这样的话语:“在死前能听到这样美妙的音乐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李环听了脸色一变,怒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自然会知道。”白衣女子笑得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杀杀杀,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这三年来的所有的委屈和仇恨尽情的发现,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

***

富甲一方显赫一时的李家在一夜之间遭受灭顶之灾,这件事光是听起来就令绥城百姓惊惧交加,喜事变成丧事,清爽的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而且凶手一点踪影也无,官府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据说,所有人脖子上都有一条细长的切口,不知什么锋利的凶器比刀剑留下的创伤都要细长,却凌厉凶残,凶手在极短的时间里隔断喉咙,死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脖子血如泉涌却没有办法让流血停下来,在惊恐与绝望的挣扎中慢慢死去,如此狠绝残酷的杀人手法,叫人无法不胆寒。

可是官府却对此案一筹莫展。

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凡是当天参加寿宴的人无一幸免,没有一个活口。

犯案的人出手之狠戾,杀意之决绝,光是想象,也觉得尤为可怖。

有人怀疑这是不是和传说中最恐怖的杀手组织“影”有关。

但是“影”的暗杀目标一般是政客,很少与富商有瓜葛,若是因为李家在朝中有人得宠,那人也是为天子效力的,与“影”没有什么冲突,为什么“影”会下此狠手,一个也不放过。

关于凶手可能是“影”的传闻传到长阳王耳朵里的时候,离楚国约定交出娉婷公主的时间仅仅剩下一天。

刘修祈的脸色很难看,俊朗非凡的脸上满是阴沉之气,全府上下没一个人敢直视他一眼,生怕被他的目光剜去身体发肤一般。

除了一个人。

白月自进府以后向来胆大,旁人不敢说的她却毫不在意的说出来,旁人不敢做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她也全然不当回事,用她的话来说她只为自己而活,管别人做什么?

“这不是暗杀简直是屠杀。”刘修祈很不满的看着白月,白月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园里盛开的海棠花,两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忽起忽落,忽高忽低,而白月脱俗的容颜宛如一株饱满的海棠花在这和风春暖中冉冉绽放,哪里看得出一丝杀手的气息?

“要杀便杀得干净,省得以后夜长梦多。”白月笑得轻柔无害,琥珀色的眼瞳在强烈的阳光下仿佛透明,樱花般美好的唇扬起的却是残酷的笑意:“斩草要除根不是王爷你教我的么?”

“你真是学以致用。我一向忙得很,还要抽空帮你收

拾这烂摊子。”刘修祈冷哼一声,似有怒气,却不知这怒气是几分几分假,其实换作平时,杀一个商户他并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因为娉婷公主的事他心情很不好,毕竟公主的下落却关系着一场随时会爆发的战争。

时间非常紧迫,虽然派出了不少高手可是依然没有进展——如果到了明天还是没有公主的消息,等来的将是齐王的一纸战书。整个王府的空气都充满着一丝火药味。

也只有白月敢在这时候犯事。

如果说杀人是一种天分,那么白月无疑是“影”最有天分的杀手,短短三年,她已经从默默无闻一身柔弱的普通女子训练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机器,如果说夜莺成为杀手是懵懵懂懂,无可奈何,叶浅成为杀手是情势所逼一场交易,那白月则是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白月笑了笑。并不答话。

“罢了,罢了。”长阳王摆了摆手,忽然正色道:“这几年,扪心自问,本王待你如何?”

白月挑挑眉:“自然是不错的。”

“这几年,你在留芳阁做大家闺秀,即便府上传闻你是本王的小妾,本王也并未做出澄清,就由着他们去。”

“王爷这么不解释,想必是有自己的道理吧。”白月似乎并不承情。

刘修祈的嘴角抽了抽,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白月微笑:“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向来聪慧过人心思缜密,怀揣着整个天下,却偏偏对最简单易显的道理不当回事,王爷明着和我一番暧昧,却着实是苦了自己一番相思。”

刘修祈道:“这是本王的私事,轮不到你妄加评论,你在府上一贯嚣张,本王也懒得和你计较,但是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轮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可要拿出杀李环一家人的狠绝来,别叫本王失望了。”

“那是当然,王爷有什么要交代的?白月一定全力效劳!”

刘修祈在她耳旁轻声说:“你去一趟天山。”

“去天山做什么?”

“去截住一个人。”

“谁?”

“皇上的麒麟卫。”

“麒麟卫的武功不是很高深莫测么?”白月带着些许疑虑:“我擅长的是暗杀,明着和麒麟卫发生冲突恐怕是自寻死路。”

刘修祈笑:“你会明着现身才叫人不相信!你杀不杀得了麒麟卫是其次,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找到阳药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陷阱,投毒,美色,这些不用我教你,只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听清楚了吗?”

白月追问:“那阳药师又是个什么人?和阴药师有关系么?”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需要的效率高,能办事的人,而不是满肚子疑问叫人心烦的废物。”刘修祈不耐烦的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截杀麒麟卫,决不让他找到阳药师。”白月点点头,嘴角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眼中却是狠戾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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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