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沼泽,并未遇见追兵,叫做刘淼的少年紧追不放,邀请他们去历城。

而历城,是他们回楚国的必经之路,刘淼邀请他们去,是真心感谢还是别有居心?

“我在历城很有人脉的,你们去了之后一定能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刘淼不无得意的说。

“哦?”叶浅挑了挑眉,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可再仔细看,却还是一幅平静的面容,他礼貌的说:“那就劳烦公子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刘淼开心的笑着。

因为没有马匹,他们一直走到快要天黑才来到城门口,只见城门高耸,那座巍峨的城池仿佛一个巨兽卧在千里平原上。

此时暮色四合,飞鸟还巢,火红的流云在西方滚动,洒下血一般的殷红之光。历城城在那片红光之下,乌黑的好像要流出血来一样。

兰事先准备了通关文书,现在派上用场。这次的运气出奇的好,几乎没有任何被怀疑之处,没有令人提心吊胆的盘查,就顺利的通过检查,一行人便进了城。

历城是西部的大城,无论亭台楼阁还是道路商铺都和中原的建筑有着不同的风格,不同于北方的挺拔雄壮,不同于中原的典雅庄重,而是处处显得古朴大气,不带丝毫的做作与矫情。

最特别之处就是房檐上都会挂着一串铃铛,每当风吹过,城中到处一片叮铃叮铃的响声,好像一段绵长的乐曲,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悠然情趣。

叶浅经过三天的休息虽然伤势稳定,可是并没有那么快完全恢复,到了城里已是疲累不堪,刘淼看出他有些体力不支,说:“公子莫要担心,我去给你们安排个住处。”

叶浅等人住进客栈得手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月亮升上了天空。

这刘淼出手倒是大方,为他们一人安排了一间房,都是上好的厢房,摆设整齐,打扫的也很干净。晚饭菜色不多,不过色香味俱全,而且一一端到房间里,专门有人上菜。

“这可是贵宾级的待遇啊。”梅笑道:“这个人到很上路。”

兰白了白眼睛:“你就不怕那小子下毒?”

“你想太多了吧,我看那家伙没安什么坏心,要是他真的想不利于我们,何不等我进城的时候就让人来抓,而要给我们安排住宿,和食物?”

“公子,你看呢?”

叶浅不动声色,若有所思,不过对饭菜倒是不防备,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看到没有?公子都不担心了,我们还怕什么?”梅有些得意道。

兰不再说话,而是朝菊使了个眼色。

菊只是笑笑,一张五官平平的脸上始终是宁静的笑容,就算受伤也不曾皱一下眉头,更显的他一身的铮铮傲骨。

这是这几天吃得最丰盛的一顿,娉婷也不顾吃相,大大咧咧的像男孩子一样大口大口的吃饭,不再顾及公主的形象,她发现现在可以在他们面前无拘无束,这些萍水相逢的少年誓死相随,不管是因为阿默还是别的,哪怕是因为长阳王,她都感激他们,若没有他们她早就消失于这世上了吧。

只可惜竹,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娉婷的神色黯然,睫毛低垂着,小脸染上淡淡忧思。

叶浅静静望着她,望着几日来与他和他最忠心的护卫们历经生死的少女,看着她破茧成蝶的美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柔软情绪,好像一汪春水**起圈圈涟漪,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暂时抛开了的阴暗与权谋,抛开了血雨腥风的争斗,虽然外面仍旧危险,他的心却是安宁的。

吃完饭,叶浅送娉婷回到房间,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淡淡道:“早点休息,记得把门锁好。”

“我知道。”

“那我回去了。”

“等等!”她想也没想的叫住他。

“怎么了?”

“我们能顺利出城吗?”娉婷有些忐忑:“似乎现在的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不敢想象,反倒是令人有些不安。”她抚了一下额头:“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担心受怕太多成了惊弓之鸟,什么时候都坐如针毡似地。”

叶浅看着她,目光很深,语气依旧是柔和的:“与其现在担心不如先睡个好觉,不管发生什么事,明天再想。别忘了一切还有我。”

他的话总是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娉婷听了,只觉得仿佛前面的黑暗与艰难也不是那么可怕,就像他说的,她的身边还有他。

“阿默,谢谢你。”她盈盈一笑,眼波流转,纤长的睫毛像是在跳舞,柔美的不可思议。

少年突然脸红了红,轻咳一声:“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吧。”

她点点头,可是目光还是没有放开他,丝丝缕缕的,羞怯而温柔,宁静而热烈。

她鼓起勇气轻轻拉住他的手,一张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叶浅身子一震,暗叹了一声,凝视着娉婷,黑玛瑙石般的眼睛中,涌动着他自己都不能明白的暗潮。

然后一手揽住了她的腰,一手缓缓合上了她目光如水的美丽眼瞳。

她看见叶浅离自己越来越近,看见两个小小的自己被卷进了暗潮中,看见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看见他的手抚过她的眼。

她的世界,刹那黑暗。

黑暗隔绝了一切,只剩下唇上柔软的暖。那暖正如五月的阳光,让人从骨头里透出酥软,又象极醇的酒,让人从热中透出晕沉。

不知道那口酒究竟是她喝了,还是叶浅喝了,不知道是羞,还是其它,娉婷只觉得身子没有一丝力气,全靠他的胳膊才能站稳。叶浅的胳膊温柔却有力地抱住她,把她和他圈在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中。

娉婷的脸俯在叶浅肩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嗡嗡鸣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好似就要跳出胸膛。

似乎冥冥中已经期待了好久。

可是当一切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她听见他的心跳也好快,一下又一下,那么有力。

就在她也伸出手准备拥抱他的时候,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被夏侯琰压在身下的场景一下子窜入眼帘,在黑暗中她仿佛听见他的声音,听见那句梦魇般的你逃不掉的,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她已经不再冰清如玉,她怎么配拥抱阿默这样美好的人儿?

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叶浅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声音很小,似乎有点委屈又有点怅然,他有些担心,也有些尴尬,渐渐松开手臂:“不舒服?”

“不是的。”她轻轻摇了摇头。

“是太累了么?”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那就赶快休息吧。”

“好,你也好好休息,伤口要及时换药,不然又感染就麻烦了。”她叮嘱。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道:“放心吧。”

看着他离开,看着门被关上,她心里说不出的释然,可是又有隐隐的失落。明明期盼他的温暖他的拥抱可是为什么在那样的动情时刻自己竟然做出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她觉得自己好傻。

慢慢走到床前,坐在柔软的大**,顿时整个人骨头都软了。

这里虽然比宫里不能相比也及不上夏侯氏府邸,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觉得

睡的这么舒服,简直像做梦一样。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刘淼还安排了洗浴。

叶浅走后不久,便有人抬来一个木桶,里面盛了热水,热气弥漫在房间里,升腾的水雾让她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她试了试水温正好,于是钻进木桶。

娉婷靠在水池的边上,微闭着眼睛,脸蛋被蒸汽蒸的红扑扑的,一身雪白的肌肤好似锦缎一般光滑,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着陶瓷一样的美感。乌黑的长发一半轻轻的飘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海藻一般铺散开来。

桌上有一个小香炉,里面装的西部独有的香料,香气幽幽袭人,催人入睡。娉婷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浓密的睫毛不时的轻轻抖动,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走廊传来,娉婷猛地开眼睛,警觉的看着门口。

虽然已经上锁,可是若有人要硬闯破门而的话,那道锁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是谁?

她看到门外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她揉了揉眼睛,警觉的盯着门口,门口已经恢复平静,什么也有没,好像刚才是幻觉。

她再也没有洗澡的心情,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小心翼翼的挪步到门前,也不敢打开,只是透过门缝朝外面望着。

走廊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难道是她杯弓蛇影?要不要通知阿默?可是他看起来那么累了,实在不想再去打扰他。

她咬了咬唇,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

洗完澡,穿好衣服,反而来了精神没有睡意,她干脆走到窗前,打开了半扇窗,静静的看着外面。

夜沉如水,月光清凌凌的洒在街上,错落的房屋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一阵风吹来,满城的铃铛叮叮咚咚作响此起彼伏好像一段优美的夜曲。

风拂过她的头发,带着淡淡的幽香。整个世界好似被罩上一层轻雾,又像是苏皖的雪纱,即使在逃亡中,也不能忽略这夜色的美丽。

不知道现在父皇怎么样了?还在为她担心吗?而那个传说中的长阳王,知道她即将回去,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的心已经给了阿默,回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一定会很奇怪吧?

可是这就是她的人生,她公主的使命也是她最大的悲哀。

这时候,一张白色的纸被风轻轻吹着,飘飘悠悠的从窗口落进来。

她捡起那张纸,走到灯前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

上面写着:“原来你是女孩子。”

娉婷恼怒,低低喊了一声:“该死!”走到窗口,低头一看,只见刘淼正提着一盏灯笼在楼下正望着自己,似乎还笑得很得意!这家伙原来不安好心,让她洗澡,自己是不是在暗中偷窥?一想到刚才的一幕可能被这家伙尽收眼底,顿时又羞又怒,气冲冲的叫了一句:“太过分了!”

娉婷咬着牙,怒不可揭的沉着脸走到楼下,见刘淼似笑非笑望着她,气不打一处出:“你——你——你应该自残双目!”

刘淼哈哈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没必要受这种严惩吧?”笑容十分狡猾:“我就说,你怎么看也不像男人,果然是姑娘家!”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故意的!”他很讨打的说。

娉婷挥起粉拳朝他脸打去,谁料刘淼身形一闪,她竟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却被他拦腰抱住,她急着要挣脱,不料刘淼的力气比想象中大很多,他突然俯身下来,娉婷吓得花容失色,正要喊人,却不料听见他低如耳语的声音:“想不想和我去见一个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