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过,便是冬季,只是一夜之间,气温骤降,所有人都穿上厚厚的棉袍。
李凯翔因为处理生意上的事暂时离开遂城,估计要年前才能赶回来。
白月听府上的人说,她的小叔李三公子也会在同时赶回来过年。
说到这个年少有为的才俊,府上的人无不称道,说他如何天资聪颖,不似池中之物,算命先生在三公司生下来不久便预言三公子命格高贵,小小的遂城反倒是限制了他的发展,应往更大的天地中一展才华,这可让李老爷足足高兴了好几天。
这命格虽然高贵,可也苦了三公子,不到十岁便离开嘉兴,跟随师父学习历练,至十八岁任职京城,一年只能回家一次而已。
白月觉得十岁的孩子正是需要家庭关爱温暖的时刻,却不得不背井离乡,要成为人中龙凤的代价可真不是每个人都付得起的。
李瑞麟听了她的想法笑道:“你这嫂子对未见面的小叔便心疼起来了呢,就不怕相公我吃醋?”
白月轻笑:“你可真是小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李瑞麟轻咳一声,撒娇道:“我就是小气,谁叫娘子这么讨人喜欢。娘子若是心里担心别人,即便是我弟弟,我可也是要计较的。”
白月摇摇头,在李瑞麟脸上轻轻一吻,道:“我发誓,心里只有相公一个人!”
李瑞麟哈哈笑道:“和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白月娇怒:“原来你也这么嘴贫!”
李瑞麟原本正卧在榻上,这时用力一扯,白月便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身旁,李瑞麟顺势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里,一边蹭一边损吸着,喃喃道:“唔,娘子好香!”
“哎呀,好痒!你快放手!”白月咯咯的笑起来。
小娥恰巧进来,看到夫妻两人笑着斗嘴的一幕,不禁笑了起来。
自从惜岚被赶出去后,她原本的贴身丫鬟小娥就被调到了新伦雅苑,这里原本并不缺人手,只是见这小丫头可怜,便答应收了她。
白月咳了一声,便站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这毕竟是大白天嘛。
李瑞麟却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事吗?”
小娥道:“老爷让奴婢传话,明天晚上府里要来一位贵客,老爷设宴招待,让公子也出席。”
“哦?”李瑞麟挑了挑眉,自己最近身体欠佳,一直未有气色,一般的应酬他从不参加,老爷也是默许的,不知是怎样的贵客,让他一定要出席呢?
不禁问:“老爷可交代是什么贵客?”
小娥摇摇头:“这奴婢也不知道。”
白月皱了皱眉:“设宴招待那免不了要喝酒了,瑞麟你身体不好,这太过勉强了吧。”
“这倒无妨,”李瑞麟微笑:“老是闷在屋子里,是该出去透透气。况且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重要人物呢。”
“好吧。”白月道:“我可得时时刻刻陪着你。”
“我正要说呢,娘子真是了解我的心思,到时候娘子可要好好打扮一番,惊艳全场。”
“知道啦。”
“不过……”李瑞麟似乎又有些担心:“也不用太美了,省得别人太嫉妒。”说罢呵呵笑起来。
“你呀!”白月只是笑。
下午,李瑞麟照常午睡。白月却睡不着,于是去院子里走走。
自从惜岚那件事了解后,她总是心神不宁,惶惶不安。
虽然惜岚和管家都受到了惩罚,按理来说她完全不必要有亏欠,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妥。
加上李瑞麟的病总是没有起色,
虽然精神尚可,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却是不争的事实,近一个月来,只是到院子里散步,别处都不曾去过,白天还好,晚上总是咳得厉害,常常觉得胸闷的透不过气。
洛大夫来看过几回,每次的神情都如出一撤的凝重,李瑞麟笑笑说也不用看了,看不看都是如此。
白月知道他表面上虽然是笑着,可是心中的失落不会比任何人小。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好起来,就算折寿十年又何妨?
若是将他们的寿命加起来然后折中一下,她活多久,他也活多久——那该多好啊。
正想着,小娥的声音划过耳际:“夫人,奴婢近来有件事,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不知道该不该和夫人讲。”
“可是八夫人的事?”白月淡淡道。
小娥惊了一下:“夫人你怎么知道?”
“我最近做梦老是梦见她,她总是哭诉,一脸悲伤委屈的样子。”白月叹息一声:“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我在这里也就是和惜岚能说的上话,可惜发生了那件事……如今只希望她如今过的还好。”
小娥心神不宁道:“奴婢也总是梦到八夫人,可都是噩梦,可怕极了……”一边说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奴婢真的很害怕,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和夫人诉苦的,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没事,你有心事觉得难受说出来就是,不然闷在心里成了心病可就麻烦了。”白月开导她。
小娥如获大赦,满是感激,不禁把心中的感想都说了出来:“奴婢梦到八夫人样子可怕极了,发丝凌乱形容枯槁不说,整个人都跟泡在水里很久似地,皮肤都皱了,发白了,脱落了,简直就和落水鬼一样,她总是不停的哭,说她那里好黑,她不要待在那里……”小娥越说脸色越惨白,白月听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一个女鬼,哭喊着要捉住她。
“你别说了!”白月心里猛然一紧,说不来的恐惧将她包围,她紧紧握住双手,面色变得和小娥一样惨白。
小娥睁大眼睛,十分惶恐:“对不起,夫人,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白月猛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乱害怕,这只是梦,她强自镇定道:“你可有打听过惜岚离开后的情形?”
小娥摇摇头:“那天只听说大公子为八夫人求了情,后来就没了八夫人的消息,应该是被悄悄送出府里了,这毕竟是很丢脸的事。”
“就是说连你也没有见过惜岚吗?”白月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李凯翔在事发后没几天便离开遂城收账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惜岚仿佛凭空消失一般,谁也没有她的音讯。
小娥以前是她的贴身侍女都没有见过她,那么谁又能知道惜岚去了哪里呢?
或者,她有没有真的离开李府呢?
一种不详的念头突然抓住了她,让她整整一晚都没有睡好觉。
按理说,入冬了,便不会打雷,可是这晚说也奇怪,天便竟然雷声滚滚,轰隆隆的让人心烦压抑,白月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小娥形容的梦境栩栩如生的出现在她眼前。
惜岚像是被浸泡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浑身腐败溃烂,曾经秀丽容貌面目全非。
她披头散发,露出森冷的白牙咒怨道:“让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出去!!”
白月惊得浑身冷汗,汗毛根根竖立,李瑞麟察觉到她的不对,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白月应了一声。可是心里却无法抹去那可怕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响雷哗
啦一声劈了下来,近得好像就在头顶上。
白月身子一抖,李瑞麟也是一惊,赶紧将她紧紧抱住,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别害怕。”
白月的身子十分僵硬,怔了一会了才回过神来,小声道:“瑞麟……我害怕。”
“有我在,不用害怕。”李瑞麟柔声道,说罢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相公我在呢,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再说,你不是一向胆子很大,很勇敢的吗?”
百月这才放下心来,眼前虽然单薄但是温暖的怀抱才是真实可靠的,有他在身边,还要担心害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才渐渐安心睡去。
第二天,天色晦暗,铅云低垂。
到了正午时分,终于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
近处院子里青砖地上,露出花白的青色,像是泼了面粉口袋,撒得满地不均。风刮着那雪霰子起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白月连忙转身放下帘子,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哔剥有声,她走过去拿火钳拨火,让火苗烧得更旺一些,屋子里好更暖和。
李瑞麟咳声不断,脸色十分不好。
喝了药,终于有了睡意,安静的睡去了。
白月十分担心这样子晚上如何赴宴,那个什么贵客,可真来的不是时候。
正在这时候,小娥突然慌慌张张的跑来,神色十分怪异。
“怎么了?”
“夫——夫人,”因为紧张,小娥说话有点结结巴巴。
“别急,慢慢说。”
小娥咽了口水,缓了口气说道:“昨天夜里打雷了。”
“恩,我知道。”
“那个雷,那个雷,正好打在八夫人以前住的月桂苑!”
“什么?!”白月听了不由一惊,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正好起来上茅房,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雷打在西面,那里不就是月桂苑的方向吗?”小娥有咽了口口水道:“我听说,冬天打雷,是有什么冤情,而且又偏偏打在八夫人以前的住所,这——这……”
白月身子一直,沉住气道:“走,我们去看看。”
如果真的有什么冤情,她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
于是,这天下午两人壮着胆子去了月桂苑。
李府的地方大,也不差一处闲置着,李凯翔最近也没有再娶新妇进门,所以丹桂苑也就一直闲置着。
平日里大门上了锁,不过小娥知道一条小路可以不从正门道院子里,两人便在这十二月大雪未停的阴霾下午到了丹桂苑。
不过两个月光景,这里却像换了个世界。
月桂苑到处散发着一股颓败之气,和之前无法相提并论,简直有点认不出来。
曾经溪水潺潺汇入的小池塘上面铺面落叶和一层薄薄的粉尘般的白雪,池塘边的植物东倒西歪,花儿全都败了,没有一枝新芽。
空气中再也没有曾经浮动的淡淡香气。
小楼还矗立在原处,挑檐如弯月斜飞,檐下雀替雕花精美,屋檐上已经积了一层银白,在冬日里飘着雪的阴霾天空下,显得惨淡无力,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光华与温暖。
一切恍然如梦。
小娥进屋子里转了一圈一会就出来了,白月问:“有什么情况么?”
小娥摇摇头。
白月松了口气,接着环顾四周,并无异状,就在打算离开的时候,小娥忽然指着墙角处大喊一声:“夫人,你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