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差不多黑了李瑞麟才醒过来。
眼睛睁开的那一刻，似乎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随着白月的脸庞由模糊变得清晰，他渐渐恢复了神智，看到坐在边上的她，扯开嘴角笑了笑。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白月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瑞麟，我错了，我不该那样的，不该惹你生气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不起！”汹涌的眼泪潺潺而下，白月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李瑞麟的手，好像稍稍一放松，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她哭了起来。
“傻瓜。”李瑞麟的眼眶泛红，将白月的手放在在自己胸膛上，“我还活着，你听听，它还在跳，我还活着。”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可你也不要这样吓我啊！”白月的眼泪瞬间湿了李瑞麟的衣襟，李瑞麟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月儿，扶我起来好吗？”
“你要躺着才好。”
“可是我想坐起来啊。”李瑞麟无奈的笑了笑：“可惜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真是没用。”
“不要这么说，我帮你。”白月扶起他，帮他背后垫好枕头，动作温柔备至，李瑞麟使劲的坐起身，笑容淡淡，嘴角温软，好似一幅水墨画一样霎时间晃花了白月的眼睛。
只听他柔声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你何止吓到我？”白月破涕为笑：“全府上下都被你吓到了！下午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哥都来了，可你一直没醒，怕吵到你休息，他们先走了。”
“可有人为难你？”
“没有。”白月说：“你不要担心，现在大家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瑞麟，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胸口还疼吗？”
他摇摇头，涩然一笑：“都没有，只是没力气，好像抬手都很费力。”
“那我喂你吃饭好不好？”
“我还不饿，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白月连忙抬起头来，歉然说道：“之前都是我不好，害你发病，可是你要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不可以有事。”
李瑞麟面色凄凉，苦苦的笑，“月儿，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明明什么给不了你，却还是不愿意放手。”
白月眼眶发红，她的心都在生生的痛，她声音发涩的说道：“你已经给我了很多，是我太不知足了，不懂得好好珍惜，对你提出那种让你为难的要求，以后不会了，我们只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也不去管好不好？”
“其实你的要求并不过分，是我不好，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为了嫂子着想我却不理解你的心意。月儿，我该罚。”
“不要乱说！”她伸出食指点住他的唇：“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疼我的相公。”
李瑞麟缓缓伸出手，将白月抱在怀里，白月将头埋在他清新柔软的衣衫里，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衫，她像是一个受人欺负了的孩子，紧紧的抓着李瑞麟的袍子，小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说伤害彼此的话，我会深吸三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恢复理智，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吵架了。我也会深吸三口气，不，五口气好了，闭上眼睛，让自己恢复理智
。”
白月被逗得笑了，缓缓的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李瑞麟的手，轻柔的拂过白月的秀发，像是一阵风一样，白月轻轻的叹息，声音飘逸如雾，缓缓说道：“瑞麟，能像现在这样靠着你，真好。”
他身上的好闻的味道混着双儿在香炉里燃了的熏香，令空气里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夫妻间的相处，难免会有逞强的时候，谁也不愿意让谁，原本并不重要的事却成为伤害彼此的利刃。
幸好，经过这一次，他们都了解到在彼此心中的位置，也更加学会了谦让与包容。
经过这个插曲后，两人和好如初。
李瑞麟的身体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好转，由于天气转凉的缘故，许是受了寒气的影响，他的咳嗽一直不见好，有时候半夜嗓子难受，又不想吵到白月，苦苦的压抑着，实在憋不住了，才咳出两声来。
白月心里也不是滋味，明明醒着，但是却不敢动，怕他知道自己还醒着，怕他说抱歉吵到她的话。
药是吃了不少，却收效甚微。
秋意渐浓。
李府后院的池塘上偶尔有飞鸟轻点，**起飘逸的涟漪。
湖面上冷风萧瑟，长长的木桥以绳索和木板搭建，虽显粗糙，但却取意天然，颇有几分诗韵。
清风徐徐，繁花盛开，湖岸有洁白的花朵装点，湖水中游鱼冒头轻轻摆尾，好奇的打量着水面上的一切。
天幕湛蓝，瓦蓝瓦蓝的一片，早先的大雨已经过去，此刮连云彩都没有一朵，太阳斜斜的照着每一寸土地，带着深秋特有的味道。
木桥曲径，通往湖心的一处小亭，水阁之上，一身红衣的李凯翔独自站在水闹中央，衣袋轻飘，广袖微张，清风扶来，吹起他乌黑的长发和暗红的衣角，红衣之上绣着朵朵金色的牡丹，如此鲜明的颜色，犹如风中怒放的奇葩。
他颜面如画，鼻梁高挺，眼角微挑，相貌堂堂，一双微带邪气的桃花眼淡淡的扫过白月，然后，轻启嘴角，朗声问：“瑞麟最近身体可有起色？”
白月摇了摇头，说：“还是老样子。”
这些日子，李瑞麟原本弹琴作画的兴致也淡了许多，总是病恹恹的躺在**，看看书，吃得很少，睡得也不好。
偶尔去花园散步，但是走不了太多路，通常由白月搀扶着，走一段路便要坐下来歇一会儿，丫鬟随时带着毯子，在他要休息前铺好，以免受凉。每当他看到大片红了的枫叶会淡淡的微笑，眉宇间却是一种融入整个秋季的涩然。
“明天就是秋祭，我和几位夫人去山上祭拜，你也来吧，心诚则灵，说不定能对瑞麟有帮助。”李凯翔很有诚意的邀请她。
白月想了想，问：“几位嫂嫂都去吗？”
“不是，七夫人快要生产了，留在府里，六夫人孩子还小，大夫人身体欠安，除了她们三个，其他都去。”
白月想了想，说：“我还是要回去问问瑞麟，他若是允许，我明天就跟你们去。”
“也好。”李凯翔说：“最近你也辛苦了，好生注意身体，别自己也病倒了。”
白月看了看大公子，听说李老爷最近为了李瑞麟的事，心情不好，吃不香睡不好，身子骨也跟着清瘦了，看上去竟苍老了许多。
大公子兴许是于心不忍，或是良心发现，竟没有再提纳妾的
事，父子间紧张的气氛，因为李瑞麟的关系暂时缓解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她微微低头，缓缓道：“多谢大哥关心。”
“这是应该的，你和瑞麟同心，也就是我妹妹，哥哥关心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听了这话，白月笑了笑，抬起脸来正对上李凯翔的眼睛，蓦然发现他的眸子有流水一般的柔意。
白月微微吃惊，咳了一声，李凯翔调转目光，看向那远处的红枫。
李瑞麟听说了秋祭的事，同意白月一起去，临行前千叮万嘱，千万要小心。并亲自为了系好披风的缎带，不厌其烦的说：“秋露寒重，你一定要当心身子，不能着凉了。”
“我知道啦。”
“我若是身子好一些，真想和你一起去。”李瑞麟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来日方长嘛，你快些养好身体，明年陪我一起去不就得了？”白月笑盈盈的说。
李瑞麟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迟疑：“明年吗？”
白月自然地回道：“当然了，只要你高兴，以后每年秋天都去。”
李瑞麟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白月一愣，嘟着嘴说道：“你笑什么，你怕我食言？怕我说话不算话？”
“月儿，”李瑞麟轻抚着她的秀发，淡淡地笑着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你不用答应我什么，也不用做什么承诺，你只要这样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
白月顿时就愣住了，突然对这种伤感的语气不是滋味，她有些急促的说：“什么话？我们说好一辈子不分离的，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只不过去一天，晚上也就回来了，你却好像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话，我大不了不去了！”
李瑞麟连连咳了几声，白月连忙轻拍他的背，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药，递给他。
这不是清茶，如黄莲一般苦涩的味道中透着一股草药的清香，李瑞麟一口茶下去，稍稍缓解了一些，咳嗽声渐小，终于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白月焦急的问：“好些了么？”
李瑞麟点点头，白月扶着他的手，让他缓缓地坐在床榻上，然后跑过去又倒了一杯茶端回来递给李瑞麟说道：“还喝吗？”
李瑞麟淡淡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坐在榻上，缓缓地抬起头来，好看的丹凤眼带着一丝笑意地望着她，嘴角一牵，就微微地笑了起来：“我没事。你快去吧，不耽误你了。”
“可你这样我不放心。”
“洛大夫就在隔壁，丫鬟在门口守着，随传随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老是在府里待着是闷了一些，到外面散散心也好。”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休息。一定要按时吃药。”
“我知道，又不是小孩子。”
“我就当你是小孩子。”白月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极亮，像黑暗孤寂里闪过的夜明星，那样幽黑如珠，挺俏的鼻梁，两翼一张一翕，很是俏皮，她用手指轻点李瑞麟的额头，笑眯眯的说：“所以你一定要乖啊。”
李瑞麟看着她，目光中柔得出水，温柔中带着丝深沉，他笑着说：“娘子，遵命。”说完亲了一下她的脸。
白月也亲了一下李瑞麟，这才依依不舍得走出房门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