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霍溦的回答,成帝点头作罢。

而殿中空气,却因他们的问答而变得诡异起来。

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勾当,作为从小小宫嫔爬上太后之位的太后,她眼中看得分明。

不动声色地将霍溦上下打量,太后轻咳出声:“皇帝,方才越夫人口中之言,你可听得分明?”

在场能当成帝刀刃的魏国公,早被太后刚才的连消带打,磨灭了气势。

如今,她再度发问,避无可避的成帝只好自己开口。而他还没说话,李公公的声音却又从外传来。

“两位殿下,圣上正在里面议事呢。若真有要事,也得容奴才进去回禀啊!”李公公满脸堆笑,手上动作,想拦却不敢拦。

毕竟,这两位可是未来皇位的大热人选。无论现在得罪了谁,以后都值他喝一壶了。

“李公公,本王的要事,可是事关社稷。若被耽搁,也不知你当不当得了这个罪。”秦王话音落下,身后内侍便一拥而上将李公公的拉走。

相较于急不可耐的秦王,太子脸上满是闲适,甚至还有心情摇着手中折扇,口中吟诗。

“父皇,父皇。儿臣已从越家四子口中,挖出越家罪证。”秦王尚未入殿,便高声说道。唯恐一时之差便让越家余孽,凭此伺机逃脱。

不管殿中众人如何脸色各异,秦王施礼过后,从袖中掏出一鲜血淋漓之物。

“三皇弟,你也太过恣意。此乃御前,别什么东西都往父皇跟皇祖母面前拿。若是传了什么病气,你可就万死不复了。”捂着口鼻,太子冷声训斥。

太子满心担忧地看着龙椅高坐的父皇,跟抿唇不语的太后,拳拳孝心,寥寥数句,便深入人心。

“是儿臣失礼,只顾向父皇上交罪证,却忘了这一茬。”

入了殿中,秦王迅速将殿中众人神态收入眼中。

看见那跪地不语的魏国公,他心中暗骂“蠢材”,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敬之色。而被太子训斥,他更是满脸惶恐。

满脸和善大哥神态,太子脸上带笑,“三皇弟,孤听说,越家之案,乃是魏国公主理。父皇何曾下旨,让你参与此事。越家诸位将军已逝,你手中罪证,又是从何谈起?”

虽说成帝曾在私下默认让秦王督促此事,可却再三嘱咐此事不可对外人而言。

太子如今之言,却于众人将此事点明。这是非要秦王亲口承认,他这是逾矩之举。

姐弟多年,长公主对成帝性情了如指掌。听二位皇子相争,又见他脸色微沉,长公主便先发制人。

“你们两个臭小子,这是御前,又不是菜市场。兄弟拌嘴,哪里不能拌,非要跑到这里来丢人。越家的女眷们,好不容易才得以面见你父皇。你们两个混小子要闹出去闹,可别误了正经事。”

长公主这话说得亲切又软和,一下子就将太子跟秦王口中之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这些时日,因晋国来使之事,太子一脉被秦王一脉压得喘不过气。

好容易得了个把柄,太子这才刚发难,就被自己岳母兼姑母给打了回去。他想继续说,却见邬阳长公主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不提太子跟长公主之间的眉眼官司,秦王这里听清越家女眷此次所求,手就不受控地抖起来。

他本稳坐钓鱼台,是有暗线跟他说,越家此行乃是得了洗清罪名的证据,才于宫门长跪。

这个暗线埋在太子妃身边多年,所得消息从未失手。因此他听闻后才坚信不移,迅速赶到牢中将越珵打个半死,拿到手中这份“罪证”。

“凌儿,你手中便有罪证,不如先拿给皇祖母瞧瞧。皇祖母老眼昏花,还真想看看这罪证长什么样。”

太后此次不惜跟成帝撕破脸皮,就是要保住越家。眼看目标达成,却又杀出秦王这个程咬金。她说着就伸出手,是必要看这个罪证长什么样。

“这……”秦王暗窥成帝,手中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查得太子妃多年不孕,皆因秦王从中作祟。想到女儿此生都不会有亲生子,长公主就恨不得将秦王扒皮抽血。

“怎得?咱们秦王殿下,这是翅膀硬了,便皇祖母的话也不听了。”缓步走出,长公主用力将秦王手中“罪证”抽出,脸上却仍是言笑晏晏。

看着太后手中那鲜红的“罪证”,霍溦连眼睛都不敢眨。

为了越珵,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论如何,都不该也不能功亏一篑。她不知道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能从太后脸上神色,进行推测。

在太后专心看手中罪证之时,一直缄默无言的岑老御史却突然开口朝魏国公发难。“敢问魏国公,此认罪书上,桩桩罪名。你可曾件件核实过?”

越家之案,乃是成帝默许。认罪书,不过是个流程。

只要成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罪名既定,如何有人会为罪臣细致分辨。

没想过会撞到较真的岑老御史手中,魏国公眼中闪过慌乱,却还是得勉强打起精神应答。

而越问,他心中不安便越扩大。

只是,他如今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已将越家得罪到如此地步,今日若不斩草除根。来日春风吹又生时,就是他魏国公府倾倒之时。

“岑老大人,这是何意?尔乞骸骨多年,朝中之事,不该由闲赋之人插手。”在支撑不住之前,魏国公厉声道。

猛然将那不知所谓的“罪证”,往案几上一拍,太后脸色阴沉若滴水,“好个魏国公,你既说岑大人不该审问你,那哀家呢,哀家有没有资格来审问你呢?”

魏国公不言,而被太后这一拍吓了一跳的秦王,也不敢插言。

“皇帝,哀家也不多再跟你浪费时间。越家战功赫赫,就是有不对之处,也不该对之赶尽杀绝。就当看在以越将军当年救命之恩,你也该给他们一条生路。如若不此,当皇帝再被人掳去晋国之时,还有人敢舍身去救你吗?”

曾被晋国人虏去,乃是成帝一辈子都不想提起的耻辱时刻。如今被太后提起,他面色不明,可放在案几下的手早就紧握成拳。

岑老御史此时也不再追问魏国公,他叹口气看向被太后如此逼迫都未曾开口的成帝,只是端正地朝成帝叩了个头。

“越家乃大姜肱骨之臣,此番皆因莫须有之罪。若圣上必要以人性命了解此事,不若就以老臣之命相换。愿以老臣残躯,暂熄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