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弱肉强食谁更冤(1)

攀上了蓝州判这个大人物,我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个人一个月的销售业绩超过了大傻去年一年的销售量,把他乐得合不拢嘴。当然我跟他结算是按每箱四两五钱银子结算,这样我每月的收入便相当可观,保守估计要高出大傻几倍。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天我还在睡懒觉,大傻突然飞鸽传书,说有急事召见。我昨夜与黄胖子一伙疯狂到三更时分方才休憩,本想赖床不去,不料大傻接连发出十二道令牌,命我务必即刻赶到商号。

吃了人家饭跟着人家干,端了人家碗受着人家管。人家毕竟还是掌柜,有啥好说的,走人呗!

一路迤逦来到商号,发现在场所有人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大傻脸色阴沉,转身走进账房。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便跟了进去,随手掩上房门。

大傻站在桌子后面,双手按住桌面,咬牙切齿地狠狠盯着我,下唇紧闭,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我心说啥事啊,至于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吗?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指着我骂道:“你干的好事!”我冷不防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明白。

只见大傻冷笑一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州衙门招标的实际价格是多少!”

小样!我说啥事呢?原来在这里抓住了我的小辫子了。若是刚来光州那阵子,非把我吓趴下不可,但如今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根本不必看他脸色行事,当下爱理不理地瞪他一眼,心知他必是掌握证据方才会如此口气,如再抵赖毫无意义,便道:“不错,州衙门招标的价格的确不是四两五钱银子,他们实际支付的是每箱十两纹银。但是你给我定出的最低价是每箱牙签三两银子,我已经给你留出充足的利润空间,多余的当然是装入我的口袋。”

大傻一听这话,脸上露出被凌迟活剐的痛苦神色:“我才是掌柜的,你居然敢私吞我的收入,你知道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吗?快把钱老老实实交出来,不然我就去衙门告你!”

笑话!哪有银子进了口袋还往外掏的道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爱咋办就咋办!”转身离开了商号,身后留下那些人干瞪眼。

别看我表面不动如山,其实心里也有一丝担心。虽然我眼下已有靠山,但天知道那些官老爷肯不肯帮忙!于是一出门,我叫了部“马的”,去找蓝州判商议对策。

说到蓝州判,其实他的本职工作是整治光州的治安,也就是说,光州的刑侦、刑狱都是他一手包办。只不过白知州对他青睐有加,故此一些肥得流油的差事,都交给他办理。这样一个在光州地界上手眼通天的家伙,自然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当我跟他说完大傻的事,他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哼”字:“就凭他,也敢放出这等狠话来,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别担心,这事我马上替你摆平。”他提高嗓门喊道:“来人!”

一个公差进门,垂手而立,毕恭毕敬地听候吩咐。只听蓝州判说:“你即刻飞鸽传书,叫黑皮张一刻钟内到我这里。”

“是,大人!”

蓝州判和颜悦色地对我说道:“小毛,本官觉得你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才出手拉你一把。”我心里正在琢磨“黑皮张”这个名字挺耳熟,见蓝大人发话,连忙点头称是。

便在这时,我突然想起黑皮张的身份!

黑皮张,男,汉族,祖籍汉中,现年35岁,光州最臭名昭彰的“青云帮”帮主,门下的成员不少于百人。这份资料不是我搜集的,是《光州日报》前一阵子宣传“打黄扫黑”时公布的缉捕令。当时还配发一幅素描,当然是肖像素描而非人体素描,画面上的黑皮张当真是满脸横肉,飞扬跋扈。

既然是被悬赏缉捕的要犯,难道竟敢来州衙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蓝州判看出我心存疑惑,微微笑道:“你一定也知道黑皮张的大名吧?其实本州单是捕快就有三万之众,加上驻防的官兵、团练,足有十万人马,区区一个黑皮张,就算他三头六臂,神通广大,也难逃我的手掌心。然则我为何不捉他呢?”他就此顿住,示意我回答。我当然不敢胡乱猜测,忙道:“蓝大人自有妙用,晚生哪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蓝州判接道:“黑皮张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百姓恨之入骨,但也畏之如虎,所以这种人不能少,很多不方便官家出面的事,我便交给他去办,一概办得妥当服帖。你说,这般听话的走狗,到哪里去找?若非情非得已,我是不会将他绳之以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