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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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也是一个晴朗早晨。

按例下山到怀远寺……正坐于佛堂抄写经文,了凡进来禀告,“禀主持,新招的诗文院众僧皆在门外等候拜见主持。”

我抬头,望向外面,满眼灰白衣袂。心内忍不住苦笑:自悠然寺众僧能下得凡间以来,佛教地位日益鼎盛,越来越多的人跑来投奔出家。

悠然寺是不许平常人上去的,于是这怀远寺,便成了僧家必争之地……若再不扩大规模,怕是要被这些僧众挤破门了。

只是,世人都出了家,世间俗事谁管?

不由想起很多年前,某个长得象狐狸的人说过:若晏殊出了家,这世上怕再没凡人。

莫不是被他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边想边起身往外走——

“参见三绝佛爷!”数十灰色僧衣弓施施礼。

我含笑合十,才要说话……

“啊——”

数十个光光亮亮的头颅中,忽然有一张脸,直直映入眼帘,惊得我几乎大声叫出来,还好平日修为不错,才急急刹住了车。

其实,我活了这么久,世上什么样的脸没见过?丑陋如齐风的,美丽如宇文留琉的,舒淡如肖佩旬的,妩媚如老妖精的,干干巴巴如破和尚的……

其实,这张脸,我也见过,尤其是最近两年,虽然没有朝夕相处,但也是见过千万次之多……

其实,这、这张脸,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秀气逼人些,远山眉黛灵动了些,只是……与狐狸长得象了些,但是——

让我如此吃惊的,是、是这张狐狸脸上方的那枚头颅,混在那众多光光亮亮的头颅中……竟然、竟然亦是寸草不生、灰珍珠一般光滑逞亮……

于是,我很不高兴!

“你,随本座进来。”一指那张惹事生非的狐狸脸,我丢下苦笑的了凡、了嗔和不明所以的众僧,沉着脸返回了佛堂。

“殊……殊儿……”那张脸偷眼望我。

“你要如何?”我一拍案几,恨声道,“不好好教书,凑什么热闹?你以为,和尚是那么好当的吗?”面对着这样一张脸,我早失了平日的平和,坐于蒲团上训斥他。

那张脸视我的怒骂如粪土,细长眉眼笑意浓浓,“若非如此,怎么能随你上悠然山。”

“上悠然山作甚?连这里,我都不想你再呆下去。”我哼道。

“殊儿,近两年来,你越来越忙,听了凡讲,经常彻夜不眠。”那张脸边说边倚了过来。

“哼。”我扭过脸去不理他。

“放眼天下,知你者,舍我其谁?”他的狐狸爪竟缠上了我的腰,“伴你左右,随时可以搭把手的。”

“哼。”这两年,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楼榭歌台,只有青灯古寺,粗茶淡饭……可他依旧无怨无悔的守在我身边,修书立传,打理大小事务。只为这份心,我便是无话可说的。

想于此,我这一声哼,气嚣小了许多。

聪明如狐狸的他,焉能听不出这里面的情绪,于是,连呼吸都跟着近了,“不当和尚,怎么上悠然山帮你?怎么助你完成天下大业?”

“哼!”我扭过头来才要说话,谁知,两人离得太近,竟、竟一下子碰到他的狐狸脸,赶紧往后缩了缩。

望着他的灰珍珠,再想想他以前长发缠绕,乌黑魅人,更恨……不由挑高声调——“哼!”

狐狸脸竟比墙还厚,又往前挪了挪,低低说道:“不当和尚,如何,如何能与你朝夕相处……”

我再也哼不出了,哭笑不得道:“何必费尽心思……这么多时日来,你还没弄清楚吗……我终还是个和尚。”

他滋声乍起,低低笑了起来,“以为我不知道么,了凡告诉我,你可以还俗的。”

真是养虎为患!心里不由暗骂,这个大嘴了凡。

我摇头苦笑,“经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的心,已经死了,还不还俗,又有什么区别?”

“胡说,若是死了,你怎么容忍我一直守在你身旁?”他提高声音道,“你敢对我说,你心中没有期翼么?”

我一愣,茫然的望向他,是呀,没有期翼,我怎么不狠下心来赶他走呢,一呆就是三年……

手抚着额前突起,我沉吟着。再抬眼看着狐狸脸,见那熟悉眉眼,心中浮起如波情意……半日道:“就算如此……我怕你日后会后悔。”

狐狸一挑眉,问道:“怎么说?”

我推开他,走到窗前,叹道:“悠然寺这份差事,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不仅年复一年,没有尽头…而且事关三国,每一件都关乎生死。谁也说不准,将来……将来会不会有危险,我死,也就罢了。若是,你也因此受到诛连,我该如何对舅舅交代?”

狐狸脸慢慢晕深了笑意,道:“这几年,还不能证明我心意么?若能死在一处,到也求之不得。”

我心中微微触动,回身望他,“你,真的不介意么?”

“什么?”他挑眉。

“我……我与东方禹……”想起那些尘封已久的事来,心里又一阵的抽痛,不由低呼阿弥陀佛……原来,伤口好了,伤疤也会疼痛……

那狐狸跟过身来,把人抱个满怀。柔声道:“殊儿,一切都过去了。”

我再呼,“阿弥陀佛。”

“若介意,怎么会来找你?傻殊儿……”他又低低说道。“起初……确实心里极不甘心的,后来想想,一切是咎由自取。自以为聪明,却是糊涂,被人耍了,才会丢了你。这是我的报应……如今,我反到感谢那人……你是我的,殊儿……”

说罢,一吻轻轻落在耳朵柔软的垂上。

给他这么一吻,心中忽然酸楚起来,对他,一直不是完全无情的,只是当初那样,才一直埋在心底下,只当没了。

而说起来,他也是被伤害的那一个。如今,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借口,说自己不在乎?说自己对他无情、把他推却于千里之外呢?

想于此,忽然心中有一种感觉,就如诗赛当日乍开的那顶八角殿顶,瞬那整个心房充满光亮,仿佛,以前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只是一场烟云罢了。

忍不住,握住至于腰间的手,低声道:“你、你且等我……”

狐狸脸亦光亮起来,不可致信地道:“殊儿……”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时间应是年底吧。”

那人狂喜,腰间的手搂得更加紧密,而吻带着炽热,扑天盖地的袭了上来。

我抵住他的胸,瞠目道:“停……我……我还是和尚。”

那人低声求道:“只一下,好不好?”

在我犹豫间,薄唇已经是湿湿润润地印了上来……与东方禹的占有、霸道不同,这吻温柔、缠绵,且内含丝丝尊敬……

心内一阵波**,顿时软了下来……这,应该是我们两个第一次正正式式的接吻吧?一晃就是、就是这么多年……

浑身酥软、无力中,我意识里酸酸楚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