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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学文勉强地问:“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因为我气的吗?”
“不是。我来是因为旭琴说你冤枉她了,我来就是告诉你是我自己发现的,不是她告诉你的。”
邓学文洋洋洒洒地点了一大桌子,都是子晴爱吃的,可是她没有胃口,只喝了一杯啤酒,就要回去了。
邓学文拦住她:“你这根本就是在怪我?”
“我真的不舒服,你让我回去吧!我难道不怪你还鼓励你吗?学文,我祝福你,希望你幸福。真心希望你找的是你觉得能够幸福的,我记得你以前总是看不上我的眼光,笑话我买的东西不好,笑话我看的人不对,或许你是对的。难得我们这次品味这么一致,来祝福你。”
“你真的不骂我?”
“你说的对,他本来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骂你,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毕竟他是我喜欢过的人,我也希望他开心。”
陈旭琴马上把话题岔开,她们聊了聊最近比较火的电视剧,还聊到服装鞋子,一顿饭吃得大家都腰酸背痛的,要出来的时候邓学文说:“我把这些都打包了,萧远还在隔壁吃拉面呢!”
子晴冷笑道:“原来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
“他是怕你。”
“怕我做什么?我这么一个人还值得别人怕吗?好了,我回去了。”
陈旭琴跟着邓学文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子晴往宿舍走去。
北洼路那条街道变得很窄很脏,由于中午刚刚下过雨,整条街都散发出地沟油的味道,靠近南边餐厅的路都黑油油的,子晴提着裤子,其实裤脚已经全都是泥点了,她小心地避过一个个油亮油亮的水坑,路上碰到以前的同学,聊了两句就散开了。
好容易要走到宿舍了,一辆奥迪从她身边飞过,裤脚也白提了,连上衣角都有了泥水,子晴抬起头,看了一分钟,她没有咒骂的力气了,她今天已经耗尽了力气,现在她想回去躺在**,一句话也不说。
她挪到了宿舍门口,原来车上坐的是她宿舍原来的一个同学,姓碧,所以宿舍人都叫她小B,她新交了男朋友,看到子晴一身狼狈,她尴尬地笑笑:“我不知道是你。”
子晴心里说道,是别人就往她身上溅一身泥,好让她晚上有事做?
“子晴,你去换衣服,我把我剩下的东西搬走,待会请你吃饭。”
全世界有男朋友的人和结婚的女人都一样,她们对单身的姐妹有一种近乎母爱的怜悯,她们的眼中充满了那么一种神情,同情?可惜?好奇?质疑?
反正她们觉得关心你是一种义务,或者是一种炫耀,不经意间的。
“我不想去,我上了一天班,很累,想睡觉。”
“我刚才看见文文了,你们姐妹好就不要我了,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对不起,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和好姐妹一起吃饭,也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我想睡觉。”
“子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先跟你进宿舍吧。”
总算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男朋友这时候从车上下来,嚷道;“你们聊完没?快去拿东西,我哥们还等着我呢。”
“知道了,你没看到她不舒服吗?你等一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都这么自私。”
宿舍还是乱七八糟的样子,一看就是陈旭琴不在,她在的时候地板一定是照人的,子晴换下脏衣服,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怕自己会晕倒。
小B出去打了热水,从子晴的百宝箱里拿出退烧药,子晴突然觉得小B的脸变得那样的亲切,宿舍里的女孩玩游戏的玩游戏,看韩剧的看韩剧,连问候的人都没有。
子晴靠在床梯边,上个礼拜对床的小女孩病了,她半宿没睡,为她擦了半瓶酒精一瓶花露水,凌晨四点的时候她退烧了,现在她病了,人家只是看了看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要不要喝药啊?
她挣扎着爬上了床,她是上铺,她喜欢上铺光线明亮,但此刻她的眼睛睁不开,依然感觉到这灯光太刺眼了,她迷迷糊糊听到小B说:“你先回去吧,她病了,宿舍没人,我陪她会。”
继而听到车子移动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她听不到女孩们唧唧咋咋的笑声,听不到小B轻轻在耳边说,子晴,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梦里,她不要醒来,她听到老舅打电话告诉她,姥姥有可能得了癌症,正月放假回来陪陪她。
她听到她自己亲口和萧远说,我们做哥们吧。她听到萧远说,还是做朋友吧。
她听到邓学文说,他又不是你的,你要搞清楚。
她听到旭琴说,有什么呢?不就一个男的吗?感情的事,文文也控制不了的,咱们不都是好姐妹吗?
她听到自己说,我是你的好姐妹,我背着你跟你老公上床了吗?
她听到姥姥说,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太吵了。
她听到妈妈说,我病着你也不回来,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她听到张黎说,昨天去单位要钱吵架了,人家不给那一个月的工资。
她听见小B哭着说:“子晴,你说话啊,不要吓唬我。”
妈妈,我觉得很累,整个心都被掏空了,没有力气,我想回到家乡的河边安静地晒晒阳光,躺在姥姥家金灿灿的麦子地里,为什么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呢?
小的时候那样贫穷生活,我天天盼望长大,长大以后好容易考上大学,理想实现不了,朋友背后捅我刀子,而我又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爷娘,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六月盛开的叶子青绿中泛出杨树特有的气息,子晴在**躺了两天,起来身体有点虚,张黎请了两天假照顾她,她头一次觉得有张黎这么个朋友真幸福,她虽然人比较简单,做事情总是很义气,可是只有简单的人才不会那么自私。
宿舍里气氛怪怪的,大家虽然没明着打听,也大体猜出了是什么事情,尤其是小B,学文回来的时候她明显地不愉快,子晴说小B,不要这样,如果我不原谅她,那我不是跟她一样?我要让她看看我是怎么对待朋友的。
小B说:“何必为这样的人委屈自己呢?你现在就是大骂她一顿也没有人怪你的。”
“我不会啊,我真希望我能像她一样的骂人。”
是啊,她从小没有受过骂人的教育,她除了写东西讽刺别人,连骂人都不会,文文挂在嘴边的三字经她是说不出口的,她默默地苦笑。原来以为自己是洒脱如风的女子,原来也是个弱女子呀。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为着什么原谅了学文,或许并没有真心地原谅,她知道自己要往前走,可是这个前方是哪里她并不知道,只是要克制着自己不那么伤心罢了。
邓学文吵了架也回宿舍来,她恨恨地说:“妈的,为了这么个男的把爷最好的朋友都没了真不值得。”
子晴笑着说:“你少来,现在让你分手你也不肯的,你哪里去找这么帅的?”
“要不是看他还长的挺帅的,早就跟他分手了,太不够男人了,你说,我昨天在卫生间里听见她妈说要给我金手镯,他让他妈别给,什么意思嘛!想玩玩就算了?”
小B接口道:”一向不都是你想玩玩就算了吗?这次遇到对手了?“
”他妈的别惹急了我,惹急了老娘可不是好欺负的。。。。。。“正说着电话想了,邓学文接起来声音立马柔得可以挤出水来:”阿姨你把面和好了别包啊,等我回去包,你爱吃羊肉馅还是猪肉馅的?我回去做,你别做,什么都别做,恩,我见几个同学,一会儿就回去了。好的,再见!“
”你就虚伪吧,什么时候见你这么贤惠过?“张黎一边说一边扔香蕉皮,皮正好掉进垃圾桶里,她喊了一声:"bingo!"
”我现在可贤妻良母了,他们都觉得我温柔得不行了,我都怕我装不下去了,对了,这个周末一起去唱歌好不好?“
张黎摆摆手:”你忙你的,我没空,子晴去做家教,你带着陈旭琴去吧!“
自从上次陈旭琴向着邓学文说话,张黎每次喊起她来都是连名带姓,表示一种距离,子晴觉得有时候自己都没心没肺地要忘记了,张黎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憎分明。
张黎却说:”子晴,你不是忘了,你是知道邓学文那德行,你就等着他以后慢慢发现,慢慢知道你有多好,想让他后悔,是不是?“
”就算是又怎么样?到时候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后悔了也没用,我这一生也是错过了啊。“
”你就别后悔了,咱们这种人踏踏实实过生活,跟人家不是一路人,我说你别不爱听,就你这个萧远,除了家世好人长得帅,论人品可真不如我男朋友,一个男的,成天这喜新厌旧的样儿,不跟他也好,我看他花花公子似的,迟早离婚。“
”我大概也是一时间过不了这个坎儿吧!你听文文说,他不是也不愿意再见我了么?”
“不见就不见呗,以为自己是大熊猫呢,谁都想见他不行,让他看看你那陈群结对的追求者,吓死他!”
“你也太夸张了吧,还陈群结对,人家还以为我**呢!”
“我是给你打气,吃不吃苹果?周末陪我去看房子去啊!"
子晴现在的日子就是三陪,陪张黎,陪同事,还要陪美丽,还是没有钱的三陪。
当三陪的日子比较容易混,一转眼从夏天混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