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吃饭?”箫竹筠大叫道:“难道你除了天天约我吃饭喝茶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张祖荫一本正经的声音:“大小姐,你不是忘了我们正在谈恋爱吧,不约会还能叫恋爱吗?”

箫竹筠怒道:“谈恋爱也不用天天约会吧,我们都知道只是假的,做做样子就好了,你弄这么大动静,整层楼都知道了,你知道人家么看我吗?”

张祖荫在电话里就叹了口气:“我不弄那么大动静,我家里人怎么肯相信?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得象啊。”

箫竹筠哀叹道:“那还要装多久啊?就算真的是谈恋爱,也还有自己的活动空间呢。你自己说说,这都快一个月了,天天约会,就算是加班,还有个头呢。”

张祖荫就有些不高兴了:“和我在一起有那么难受吗?象我这么帅的男朋友,带出去又有里子又有面子,多少女孩子羡慕你呢,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诸多抱怨,真让我怀疑你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啊。”

箫竹筠哼了一声道:“总而言之我今天不出去,你家里人要问,你就说吵架好了,反正情侣之间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嘛。”

张祖荫的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真服了你了,竟然连这样的借口都想得出来?好吧,那今天就放过你了,早点休息吧。”

听到电话那头几乎是欣喜的“拜拜”声,张祖荫微摇摇头,嘴角含着一抹笑容:“这么大了,还象个小孩子一样。”

话刚说完,电话铃又响了。

张祖荫想也不想,便道:“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愿意和我约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道:“阿祖,是我。”

“哦,罗易啊。”

“我打了几次都占线,你在和她通电话?”

“嗯,”张祖荫也不否认,笑道:“本来想约她去看演出的,结果她说要有自己的空间,坚决不去,还闹脾气,真不知道她哪一点象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一点也不成熟。你没看到,我说今天就不约会的时候,她那个语气啊,虽然我看不到她的样子,也能肯定她一定是笑逐颜开……”

“阿祖,”罗易轻轻打断他:“我现在才相信,你说你是认真的,原来不是在骗我。”

张祖荫顿了顿,才道:“我本来就是认真的。”

罗易的语气不无感慨:“是啊,可是你当时说话的语气,还有,你的认真向来是三分钟热度,这次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平时你怎么样,张伯伯他们自然不会过多干涉,可是如果你真打算带回家去,张伯伯他们恐怕就要过问了,箫竹筠她……”

“她年龄比我还大一岁,离过婚,又有一个五岁的孩子?”

张祖荫冷笑:“那又怎么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罗易在电话那头轻轻微笑:“是啊,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咱们那个竞标的项目,在审批的时候被卡着了。”

“卡着了?为什么?”

“据说有一项收费不符合政策,还有,税率也定得过低。”

张祖荫就笑了笑:“我知道了,看来某些人胃口不小,这是打算给嘉兴一个下马威,以方便他掌控了。”

他轻松道:“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罗易心中其实也没把这事看得很严重,毕竟这是很平常的,不过出于关心,他还是叮嘱道:“你小心些,他爬得这么快自然也有他的本事,能够不得罪他就尽量不得罪他为好。”

张祖荫若无其事道:“说不定已经得罪了。”

不等罗易说话,他便道:“行了,我知道怎么做,放心吧。”

这边,挂了电话的箫竹筠心情愉快地拎着包包下楼,准备去买点菜犒劳自己的胃,天天出去吃,即使档次再高,终究不如自己做的合胃口。

走到小区门口,正碰到保安和一个人在说着什么,见到她,保安便伸手一指:“诺,正好,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箫竹筠一怔,这才注意到和保安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烫着时下流行的大波浪卷发,不过,似乎因为主人不善于打理而显得有些变形,她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手腕上还挂着一个链包,衣服和链包都很不错,可是穿在她身上,却显得不是很协调,就好象,她穿着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一样,显得很别扭。

箫竹筠便知道,这是一个不擅于打扮自己的女人。

看到箫竹筠,中年妇女便期期艾艾地过来:“请问你是箫竹筠吗?“

箫竹筠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出于礼貌,她道:“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是找我的吗?”

那妇女用手捏着衣角,神情间很是局促:“我,我叫方冬梅。”

见箫竹筠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结结巴巴又道:“我是,菁华,杨菁华的爱人。”

杨菁华?

箫竹筠大吃一惊:“你是杨菁华的爱人?”

方落梅脸涨得通红,点点头。

箫竹筠心中无比诧异,杨菁华比自己大一两岁,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吧,可是他爱人怎么,看上去倒象有四十岁的样子,而且,还这个样子?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专程来找她?

箫竹筠压住心底的惊讶:“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开始不知道你是杨菁华的爱人,请到我屋里坐坐吧。”

方落梅的脸更红了,似乎想拒绝,但最终仍是“嗯”了一声。

箫竹筠心中有些明白了。

将方落梅迎进自己住的屋子,箫竹筠给她倒了一杯茶,诚恳地道:“方大姐,我和杨菁华是老同学了,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请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方落梅脸涨得通红:“箫小姐……”

“叫我竹筠吧。”

“竹筠……妹子,我今天来,菁华他是不知道的,你,你千成别对他说。”

箫竹筠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瞒着杨菁华特意来找自己?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她小心地措辞道:“方大姐,到底是什么事?”

方落梅突然一把抓住箫竹筠的手,满脸企求道:“竹筠妹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不要让菁华跟我离婚!”

箫竹筠大惊失色:“方大姐,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你明白的。”方落梅以紧纂着箫竹筠的手,犹如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救命草:“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管,我只求你,不要离婚,要不然,他就毁了。”

箫竹筠手被抓得生疼,可是看方落梅神情如此激动,又不敢用大力挣扎,只得连声道:“方大姐,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方落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急急放开箫竹筠的手,一脸懊恼:“我力气大,抓伤你没有?”

“没事没事,”箫竹筠顾不上手:“你刚才说杨菁华要离婚?可是我从来没听他说过呀。”

方落梅颓然坐下:“他没跟你说过?他没跟你说过就要跟我离婚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不乐意。当年开亲他死活不同意,当兵一走就是三年,我守在他家侍候他妈,临了,他妈不行了,他赶回来,在病床边,他妈逼着他,他才点的头。快十年了,我是农村人,又没读过什么书,和他在一起,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就是没有共同语言,我知道他心里一直不快活,我也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人,可是,”

她哽咽道:“我什么也不求,只要他不离婚,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忍。可是他不肯,他说,只要我肯离婚,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能离婚,离了婚,我就活不了了。”

她说得支离破碎,箫竹筠连听带猜,终于听懂了个大概。

看方落梅哭得泪如雨下,箫竹筠将桌上的纸巾盒递给她,心中却很是无奈,这好象是人家的家务事,方落梅却跑来找她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诉苦?看她这架式,倒好象是自己要杨菁华离婚的一样。

她想了想,婉转道:“方大姐,我和杨菁华虽然是多年的老同学,可是,这种事情,我恐怕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方落梅闻言,一脸惊恐地抬头,也顾不上脸上的泪水:“妹子,你可不能看着他给毁了啊。你不知道,他有多难,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从一个大头兵一步步爬到今天,那可真是流血拼命啊,要是担上个作风不好的名声,那可就全完了。”

作风不好?

箫竹筠警觉起来:“方大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落梅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期期艾艾道:“竹筠妹子,你又漂亮又能干,我是一定不如你的,只要菁华答应不和我离婚,其他的,我,我都可以依你们。”

箫竹筠怒极,霍然站起身来:“你听谁胡说八道!”

方落梅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

箫竹筠定了定神,才道:“方大姐,是杨菁华叫你来找我的吗?”

“不不,不是,我偷偷问了他身边的警务员小王,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箫竹筠皱眉道:“方大姐,你是杨菁华的爱人,年纪又比我大,我尊重你,称你一声大姐,不过,我明白告诉你,我和杨菁华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胡乱臆测。至于你和杨菁华之间,那是你们的家事,我也无能为力,你口口声声不能毁了他的前途,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四处打听,就算没事也会给你闹出事来,那时候,才叫真正毁了他。”

方落梅脸色煞白:“竹筠妹子,你当我说这些话,心里好受吗,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肯和我说,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有事,自从那次他的几个战友来看他,一起出去喝酒回来,我就觉出他不对劲,可是他不说,我也不敢问他,我只当他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我一个农村来的女人,也不懂这些个。可是那天他出任务回来,一进门就黑着个脸,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急得团团转,好容易他出来了,劈头就要和我离婚,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我说,你是不是在外头听见人家说我什么不好的了?他说不是,是他对不住我,家里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只拿衣物。我死活不肯,他说已经拿定了主意,就算我找司令员,撤他的职也没用。当时我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一整天不吃不喝,憾憾围着我

直哭,我没办法啊,总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受罪吧,我只好去找小王,是他跟着菁华一起走的,走的时候好好的,一回来就成这样,他一定知道。他先不肯说,我好歹求了他半天,他才告诉我这个地址,我想了好几天,实在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她说着膝一弯,竟然想要向箫竹筠下跪,箫竹筠忙不迭地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竹筠妹子,你也个明白人,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箫竹筠半天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那天,吴子荣气急败坏地对她说:“箫竹筠,你不是最恨第三者的吗?”

想到了那天临走时,杨菁华欲言又止的神情:“竹筠,如果我……”

看着眼前容颜憔悴的方落梅,她突然想到了邵一萍,仿佛又听到她在医院里歇斯底里的哭声。

似乎她在不经意之间,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别人。

她淡淡苦笑,为什么,她又一次成了别人眼中的第三者?

“方大姐,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方落梅讶然睁大了眼,目中满是惊喜和不置信。

箫竹筠点头:“是真的,他叫张祖荫,本来我刚才出去就是要和他约会的。”

她想了想,道:“我和杨菁华高中时是同学,不过有很多年没见面了,本来准备过几天和阿祖邀他一起聚聚,正好又认识了方大姐,到时候一起来吧。”方落梅又是欢喜,又是惭愧:“对不起竹筠妹子,是我糊涂,误会你了,啊,没耽误你和男朋友约会吧。”

箫竹筠面上淡淡的,虽然同情,但任是谁,被人误解,这样找上门来,心里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方落梅也知趣,一迭声地道歉之后就起身要走。

箫竹筠送她到门口,终究不忍,便委婉道:“方大姐,我觉得夫妻之间相处,并不存在谁高谁低,也不能一味依赖,有时候,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

看着方落梅似懂非懂的样子,箫竹筠只能心中暗叹。

送走了方落梅,箫竹筠坐在沙发上发呆。

和杨菁华自重逢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上心头。

对他,箫竹筠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或许,刚刚重逢时的喜悦只是对少年时期懵懂动心的回味,可是后来的一次次交往,都让箫竹筠感觉到,这是一个成熟的、坚毅的有担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身份地位,也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更何况这个男人,很明显对她怀有情意。

所以箫竹筠故意提起了他的家庭,或许潜意识里,她也是在试探,期望着他没有家庭。

结果让她微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以后的交往中,箫竹筠理智地与他保持了距离,她自己的家庭被第三者破坏了,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再去成为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

杨菁华无疑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知道了箫竹筠的态度,也很配合。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意外的话,或许这段感情会无疾而终,或者转化为友情。

可是那天晚上吴子荣一闹后的尴尬,却使得他们之间渐渐变成了一种游离于爱情与友情之间的的暧昧。

箫竹筠叹了口气,其实方落梅没有说错,她虽然没有和杨菁华真的有什么关系,但她的暧昧却纵容了杨菁华的心态。

不能再这样瞻前顾后了,该断的,趁早断了吧。

箫竹筠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已经很熟悉的号码:“阿祖,我们去约会吧。”

电话那头传来“啪”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没拿好摔到地上了。

箫竹筠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