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扣扣。”
阿嬷敲着慕芷的房门。
她疑惑着，为什么这两天六哥儿和慕芷每天早上都起不来了。
之前在慕府，每当去学堂的日子，二人基本上不用叫就起来了。
慕芷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昨晚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显然睡眠不足。
阿嬷走进屋内，将干净的衣服，放到慕芷床边。
慕芷整理好着装后，坐在梳妆台前。
阿嬷为她精心地梳理着长发，绾发结用桃花油轻轻地按摩梳理。
显得她的头发又黑又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恬静的气质。
将慕芷打理好后，阿嬷满意地点了点头。
慕芷朝阿嬷淡淡地笑了笑。
双手比道：“谢谢。”
吃过早饭，慕芷和六哥儿就出发去上书房了。
......
昨天下过雨，此时道路还有些湿滑。
慕芷和六哥儿走得不是很快。
慕芷穿着一件淡蓝色长棉衣，下身是一条同色棉麻裤子。
脚上是一双浅蓝色的绣鞋。
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纱衣，纱衣绣工精致，衣服的边角处绣着小碎花。
头上戴着一只简单的白玉发簪。
脸色白皙红润，一双黑眸闪着流光。
而六哥儿则是穿着一身普通人家少年的打扮。
虽然衣服不华丽，但是洗得很干净。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六哥儿，等一会儿放学了，我们去给笙送些吃的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这次可不能再从咱的厨房拿了，今天早上阿妈还问我了，说是不是我昨晚上又偷吃了。”
六哥儿一想到阿妈早上问他的话，就觉得莫名的委屈。
慕芷沉思着，不语。
突然，六哥儿大声喊道。
“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慕芷激动地询问着六哥儿。
“我们可以去御膳房啊！”
“可是...他们会给我们吗？毕竟我们...”
“谁说要直接跟他们要了，咱们可以悄—悄—拿。”
慕芷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充满不坚定。
这时，两个宫女从他们二人的身边经过。
“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淑贵妃在早朝上闹得可大了。”
“她因为皇上要给那个民间的格格，赐封‘六皇女’。”
“怪罪皇上不把她的孩子当回事。”
“啊！就是她死在肚子里那个孩子啊？”
“可不嘛？皇上大发雷霆，可当着淑贵妃父亲的面，他虽明面上没有说多么狠的话，但是，我听说，皇上当时的脸色啊，啧啧，那叫一个可怕。”
“不知谁悄悄地给太后通风报信了。”
“那太后对自己侄女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肯定，毕竟皇上又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孩子，谁会放着自家孩子，去偏爱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呢。”
“最后，竟然给那已经死了的孩子封了号，叫什么，‘福乐格格’。”
“哈，那私生女还挺倒霉，被一个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人踩在下面。”
那俩人说着，走远了。
之后的这一路上，慕芷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
今天的上书房与昨日相比可热闹多了。
慕芷和六哥儿还未走进上书房的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洙姐姐你的新裙子可真好看。”
一群女子围在一个着装华丽的人身旁。
这里面有皇宫各个官员的女儿，其中也包括昨天慕芷他们见过的三皇女和四皇女。
“那当然，这可是最近西域进贡的新绸缎，皇阿玛特意命人为我定制的。”
此时说话的正是二皇女偌洙。
她身着一件桃红色束腰长锦衣，外面披着一件碧绿色纱衣。
头上梳着垂挂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花簪。
她长得并不漂亮。
与她大哥玄烨不同的是，她没有遗传到皇上的优良基因，反倒更像皇后。
皇后的外貌在后宫里算最末，只是因为她家族势力庞大的原因，才被封为皇后。
但为何这长得不好看的二皇女最受皇上的宠爱呢？
只因为一点。
这后宫里的孩子，只有她的性格最像皇上，尤其是说话的语气，以及处理事情的那股狠毒劲儿。
这也就是玄烨其实本性善良，却总是装得那么嚣张的原因了。
......
慕芷和六哥儿缓缓走了进来。
当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像是对待两个不速之客的样子。
慕芷拉了拉身旁六哥儿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紧张。
“呦，这不是那个民间来的‘七皇女’吗？怎么有空来上书房了？这里是你们这些乡巴佬能来的地方吗？”
偌洙故意大声说话，生怕在这严肃的气氛里，让所有人都忘了此时此刻他们正在讨论着什么。
她走到慕芷身前，伸手挡住她前进的道路。
她身旁那些贵女们也一同跟了过来。
但那三皇女和四皇女并没有跟着。
她们两个虽说年龄小，但懂得倒不少，很显然她们并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在宫里长大的孩子都这样，大人们向她们灌输着那些并不属于那么年纪该认识的东西。
高大的围墙，不只限制住了她们的脚步，同时也禁锢住了她们的思想。
偌洙刻意地去看慕芷的眼睛。
不知怎地，当她见了慕芷那琥珀色的瞳孔后。
下巴微扬，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厌恶。
六哥儿目光环绕了一圈。
他小声向慕芷说着，同时双手张开挡在慕芷身前。
“糟了，敌众我寡...”
对于她的挑衅。
慕芷只当一只疯狗在乱叫，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呢？！”
只见玄烨大步走了进来，与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一样，一群太监跟着他身后，表现得极其嚣张跋扈。
今天的玄烨身穿一件华丽的丝绸长袍，袍身上绣着精致的龙凤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显得无比精细，尽显贵气。
他的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皮带，宝石闪烁着眩目的光芒，仿佛在宣告着他的尊贵身份。
长袍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仿佛云雾飘动，极具诗意。
闻声，偌洙转过身来。
“大哥！你来了。”
偌洙一脸谄媚地笑着。
她的声音很尖锐，让人不禁觉得刺耳。
“你在干什么？”
玄烨的语气带着些藐视，他看了看慕芷和六哥儿，瞬间就明白方才发生什么了。
偌洙见她大哥如此反应，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我在干什么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慕芷和六哥儿身上。
玄烨恼怒地说。
“洙儿，她也是我们的亲妹妹！”
“谁知道是不是亲的！说不定，是她的那个骚娘和某个野男人生的，把她给充进皇宫里当格格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慕芷，仿佛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一听这，慕芷再也忍不住了。
她上前猛地推在偌洙她肩膀上。
“啊！”
偌洙本来就瘦弱，一个踉跄，还好她身后那些贵族小姐们及时的扶住了她。
慕芷还不解气。
大步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往上拽。
在慕府慕芷从小就跟着姥爷和六哥儿练武，姥爷更是将整套回马枪传授给了慕芷。
在琼州长大的慕芷自幼就泡在水里，不光水性极好，手臂更是练就的强有力。
六哥儿眼瞅着情况不妙了。
因为他很清楚慕芷的实力，如果现在再不阻拦，火气上来的慕芷很可能惹出更大的祸端。
六哥儿连忙上前按住慕芷的胳膊。
“芷妹妹！”
一旁的玄烨见事件已经上升到了严重的地步，他也大步流星地跑上前来。
一把将二皇女偌洙搂在怀里，往后拽，将她整个人给拎了起来。
偌洙和慕芷二人这才分离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快把她给本格格拿下！”
偌洙大声地尖叫着，双手双脚在空中挣扎。
玄烨牢牢锁住她。
“偌洙！你冷静一下！”
她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大哥的话。
“你放开我！放开！”
她拼命地挣扎着。
显然玄烨有着抓不住她了。
......
这时，门口处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扯着嗓子。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巴，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药箱的太医，还有一个背着书箱的身材消瘦的书童，年龄看着和常念他们一般大。
那书童见院子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头微微低着，眼神向下，有些略微怕生。
常念往院子里走。
阳光照在他的棕发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鬓角处的头发向后，捋在他那薄薄的招风耳后面。
他的肤色很白，在他的左嘴角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
他的浅棕色的琥珀瞳孔虽然明亮，但却充满了憔悴。
他缓缓地向这边走来。
病痛使他的行动有些迟缓，但并没有减少他的优雅和风度
“常念哥哥！大哥，你放开我！”
偌洙从玄烨的胳膊中挣脱开来。
玄烨反倒松了一口气，左手扶着额头，心想。
“终于来了个能管住她的人了...”
偌洙跑到那名金发男子身边。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常念哥哥，你没事吧？”
说完，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咳嗽的声音拉得很长，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心疼。
站在一旁的慕芷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拥有那种琥珀色瞳孔的，只有四皇子——常念，宁贵人的孩子。
在场的所有官员的小姐少爷，见了他后，通通跪下行礼。
慕芷和六哥儿也连忙跪下。
......
“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听起来低沉沙哑，富有磁性。
说完，那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叹了口气。
他低下了头，掏出一张米白色丝绢手帕，轻轻擦了擦嘴。
那手帕上有一个缝得马马虎虎的红豆。
从他进来之后，除了剧烈咳嗽时面露苦色外，他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眼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大家都起来吧...”
“是，四阿哥。”
他面向玄烨。
“这就是你不惜大早上跑去叫我，要让我看的？”
原来，今天的玄烨之所以来得这么晚，是因为他特意跑到嫣香宫，叫常念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上书房。
说要给他看个神奇的东西。
“哎呀！不是这个，就是...”
玄烨支支吾吾，眼神时不时瞟向人群中的慕芷。
“？”
常念顺着玄烨眼神的方向看去。
注意到了那个在人群中，被团团围住的陌生女子。
慕芷与常念对视。
那四阿哥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直直地盯着慕芷看。
“明明她和我一样遗传了父皇浅瞳，但为什么她的头发和其他兄妹一样是黑色的？为什么她......”
常念眼神中有些黯淡，他陷入了沉思。
四目相对，二人的目光仿佛要把对方给看穿了一般。
同样的慕芷也被常念吸引住了。
慕芷不得不承认，常念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有着男性的俊美，但又有着女性的温柔。
他的眉眼很好看，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那白皙的皮肤...
尤其是那个有标志性的痣。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颗痣也随着嘴角微微移动。
那如同月牙般的笑眼，会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温柔。
“咳咳...”
在一旁的玄烨，右手握拳，捂着嘴咳嗽着，提醒着常念。
“！”
常念回过神来。
他向前走到慕芷面前。
“你叫灵芷？听说...你和洙儿妹妹同岁？”
“回四阿哥，是。”
慕芷微微点头，她叫“灵芷”没错，至于是否和那令她讨厌的二皇女同岁，她就不知道了。
“都是自家兄妹，叫我四阿哥倒显得生疏了，叫我四哥就好，或者你也可以和洙儿一样，叫我常念...”
“常念哥哥！你快进屋里吧，外头凉，别吹坏了身子。”
洙儿挽住她常念哥哥的胳膊，往屋里拽。
她是故意的。
她可不想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还和她最爱的父皇和常念哥哥有着同样瞳孔的女人，抢走她的常念哥哥。
常念看向慕芷略显无奈的笑了笑，向他身后的那个书童摆了摆手，那书童跟在常念后边进了屋。
他的目光，柔和的，恍若阳春三月的微风，带着点点暖意。
看得慕芷都不禁被他的俊俏愣住了。
慕芷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玄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