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交易?韩夏阳的心情倒也不见得有多好,只是习惯性地面带笑容罢了。?
韩夏阳盯着下跳的楼层号码眼神呆滞,这足以证明他的大脑并不活跃,与蔡畅的关系或是五年漫长岁月里的点滴都已经不再值得去留恋,连回忆的价值都没有。除此,他还有什么好想的??
贫乏的人:无所事事,虚度了二十八年的人生,与成功沾不上边,居然也不是失败,只是过于平淡。?
韩夏阳渴望自己的生活能发生一些改变,有种越来越强烈的觉悟在警示他:照现在的生活方式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失去某种热情,生的热情。?
而他的生命本来就不会很长。?
若生不值得期待,或许死反而有种让人迷恋的凄绝之美。?
这或许只是一次有可能变为现实的恐怖念头,但他更愿意相信这其中也有他对艺术的一种奇特视角。?
艺术,艺术家,落魄的艺术家……?
三十七层,那个落魄的艺术家在这一层停留。?
“叮!”这忽然的提示音震醒了韩夏阳的思绪,目光移至渐渐变宽的门缝,视线穿出缝隙,隐约可见人影。?
全景呈现时,门内外的人都怔愣了一下。?
韩夏阳因为见到了刚刚忽然想起来的那个落魄艺术家而惊讶,惊讶于这缘份实在不可理喻。?
落魄的艺术家显然也因为这缘份而欣喜,闪亮的眸光能证明他的心情正雀跃活泼。?
艺术家身边还有一位浓妆艳抹、衣着时尚、热情性感的女性,紧紧地挽着艺术家的手臂,露出来一种象是获得了某种满足感的娇美来,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这是两方人员相遇前一秒钟这位女性的形象。?
一见到电梯里还有他人,显然也认识这个人物,慌乱中女人连忙放开了紧缠的手臂,刚刚还黏人的身体飞快地与艺术家保持了足够的距离,脸上是紧张兴奋的夸张之貌,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装一边进入电梯。?
被撇到了一边的艺术家苦笑不已,这无序的状况他没办法作出解释。艺术家朝韩夏阳苦笑了一下随后进入电梯。?
女人可劲儿笑得花枝招展地打起了招呼:“韩公子,真是幸会。”边说边伸出了右手,非常漂亮的手,纤细白嫩,中指戴着一枚夸张的红宝石戒指,指甲上涂了妖艳的红油,倒是与她全身的风格配得,有种暴发户的俗媚。?
短短几个字,并无震憾之处,但艺术家明显顿了一下。?
韩夏阳注意到了艺术家的困顿,但未多言,专注于应对眼前的女人,虽然不认识,但他还是轻握了一下女人的手,持礼笑道:“非常失礼,在下还不认识尊贵的小姐。”?
女人醒悟,忙从包包里找出一张名片谄媚着笑脸,双手奉给韩夏阳,不减兴奋地说:“能在这里遇到韩公子真是我们这种小人物的荣幸,还请韩公子多多关照我们的业务。”?
主编?这就是落魄艺术家赶着要见的主编大人啊。姓温,名仪玉——动听的名字——还是一位年轻、性感的主编,出人意料。?
现在这情形,请不要怪他胡思乱想,因为已经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美女主编好男色,急寻生存之机的落魄艺术家不惜以色相奉承讨好——若有仁慈之心,应该体贴一些,毕竟只有艺术家的肚子填饱了才有可能创造出更好的艺术作品,才有被称为艺术家的价值。?
韩夏阳懒得计较艺术家的品格问题,只是一脸爱莫能助的神色应酬温仪玉:“以小姐所从事的工作而言,可能更需要我们家三少爷多多地捧场。”以无底线曝光名流、明星们的情*事、丑闻赚销售量的八卦杂志主编,让他关照其业务,这实在可笑,谁不知道韩家就一个三少爷有能耐关照这种杂志社的业务?韩三少爷一则滥*交的八卦能救活一个这样的杂志社,这可不是神话。?
温仪玉有些尴尬,只能嘿嘿地陪着笑脸,在韩夏阳的重压之下再不敢多说话。?
好在电梯在其他楼层还接到了几个客人,不明就理的乘客们倒是活跃了电梯里的气氛。?
电梯停稳,乘客陆续而出,韩夏阳行动缓慢,落在最后。?
艺术家有心想结识韩夏阳——韩,这是个让他非常在意的姓氏——温仪玉强掳着艺术家前行,让他无奈至极。此时,比认识一位贵族、开解一件多年憾事更重要的事是找到一份工作,所谓艺术家,所谓艺术,都是脆弱的。他心中的悲苦有谁知?连那位贵族都在疑心他是不是已经不惜用上最龌龊的方法去讨好一个女性当*权*者,只是为了获得一份能活命的、卑贱的工作,甚至有可能这个当*权*者在贵族眼里根本就没有讨好的价值。?
坐上温仪玉的火红跑车,艺术家终于下了决心,问身边的女人:“那个人,韩公子,是什么人?”?
“韩氏天成集团的总裁啊,韩家二少爷,韩夏阳。真正的贵族。你不认识吗?”女人反有些惊讶地问。?
韩夏阳……震耳发聩的名字。?
仍然是命中注定好了的,不过是另一场命运。?
艺术家记忆中的痛楚被掩盖在浓密的胡须之下,心情也跌进了回忆之中。?
“青藤,你在想什么?”温仪玉不满地嚷。?
艺术家醒悟过来,苦笑着接起上个问题说:“我在国外漂了快十年才回来,根本不知道国内有什么财富贵族。”?
“这点你之前可没有说。”温仪玉也没有计较乌青藤忽然沉默的事,只因乌青藤向她隐瞒了社情资料不足的事实而不悦,但很快也没在意了,只说:“那你真得好好恶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才行。我们杂志社关注的人群就是那些高端的贵族、世家、政商名流、明星这一类的社会精英……”?
乌青藤忙制止温仪玉继续往下说,笑道:“刚刚听主编说了那么多我们杂志社的事,我已经知道我们杂志社的事业目标和工作宗旨,回去我就会搜集那些资料,尽快熟悉我的工作。现在,还是先谈谈韩公子吧。”?
“说起这位韩公子,可是一个传奇人物哦……”温仪玉神往地说,“从他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八年了,他的所有事我都能如数家珍。韩公子可是很多女性的梦中情人哦,当然,我也不例外,韩公子很迷人不是吗?啊——韩公子的事要全说将出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你就当是替我恶补资料吧。”乌青藤迫不及待地说,“请尽量说得详细一点。”?
温仪玉却不干了,嗔道:“你一个男人这么八卦韩公子做什么?你别是看不起我们杂志社想去骚扰韩公子吧。”?
你这杂志社干的不是骚扰贵族的八卦事吗??
“我一个都快混不出活路来的下层小市民怎么可能高攀得上韩公子那么高贵的人?”往事不堪回忆啊。现在不是他一山望着一山高的时候,他得先把一家人吃饭、睡觉的问题解决了,才能去谋求更高、更大的发展,况且他现在的问题还无不只是吃饭睡觉的问题这么简单。?
“你知道就好。”温仪玉正告道,“韩公子本身就有很好的音乐素养,对诸如绘画、书法、文学等等的艺术形式都有涉猎,所以他对艺术及艺术家极端挑剔。虽然他也资助过几位艺术家,但那都是他认为有潜力成为巨匠的艺术家。你可别以为自己能拍几张好看一点的照片就能打动他。”?
“是,我知道了。”乌青藤顺从地应。?
“青藤,你现在就别想着你的摄影艺术了,慢慢地跟着我混,只要你不是三心二意,能听我的话,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等把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混熟后、有点成绩了再走你的艺术家之路,那样一定事半功倍。你就相信我吧。”?
充满威胁的话,乌青藤听着真是刺耳,但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不满,说:“其他的都先不说,让我预支半年的薪水,你能办到吧?”他急着等钱用,不止是要交房租、要解决几个月的生活费之类的小事,家里还有病人等着钱住院治疗,一大笔钱。?
温仪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自己的包包里掏着,掏出一只红色钱包,扔给乌青藤,说:“随便抽一张吧,每一张卡里面都有不少于十万的存款。”?
一文钱都能难倒一个英雄汉,何况他需要一大笔钱,而且很急。?
温仪玉的话再怎么不中听,乌青藤也只能耐下心中的不满和憋屈,将钱包放到置物箱里,然后死命地抓着自己灵魂的尾巴,冷硬地说:“主编,你只要能让我从公司预支半年的薪水就行了,我不能要你私人的钱。”此时,他的意志只需偏转一个极小的角度,他就会彻底堕落到地狱。?
“等钱急用的时候就不要讲什么骨气。”温仪玉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很多事都要有钱才能做得了,对不对?有钱,肚子才不会饿:有钱就有地方住;钱越多,就能享受到更好的物质生活。人,不就是为物质而活吗?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这么年轻就成了主编,用了什么方法?”乌青藤冷笑了一声。?
温仪玉听出了乌青藤语气中的不屑,却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全杂志社的人都知道我用了什么手段才得到这个职位的,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你以后也会知道,不过我应该亲口告诉你:我是老板的情妇,过气的。”?
被情人或是金主抛弃了,温仪玉也没有任何愤慨或是不满,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平静,说:“老板家里有正房,也总是声称自己很爱妻子,但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那个男人的第几任情妇,我之后还不断有女人前仆后继。你觉得这种男人说出来的爱,可信吗?”?
“这跟你用不干净的手段获得一个主编的职位有什么关系?”?
“家人不值得信任,连爱情也没有追逐的价值,那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信任和追逐?只有钱!只有用钱买来的东西才不会背叛它的主人,相反,那些东西我要是喜欢就买回来,不喜欢就不买;买回来又不喜欢了马上就可以扔掉。这样不是有一种能控制它们命运的上帝一样的感觉吗?”温仪玉得意地说,“现在,男人对我而言也是这样:喜欢的我看几眼,你情我愿的上床也没关系,不喜欢就话都不说一句,不以结婚为目标的男女关系更纯粹。”?
这是什么BT的思想?也轮不到他去纠正这位美女主编的思想。?
乌青藤没有听出温仪玉的真心思想来,便没有插言,安静地等着温仪玉继续往下说:“在国外漂了那么多年,就专注于你的摄影艺术了吧,所以,我得忠告你:只要能赚到钱,就不要在意用什么方法或手段。”?
乌青藤终于听明白了,挑了一下眉,强抑愤怒,冷声说:“你是在说服我即使是做你的入幕之傧也要做得心安理得吗?象现在这样从你的皮包里抽出一张卡来,然后我还应该感谢你主人一样的仁慈?”?
“何必不呢?这样不就能各取所需了吗?”?
乌青藤正了神色,强硬地说:“如果你不能说服公司财务部给我预支半年的薪水,那我就不必再跟你浪费时间。请停车。”?
温仪玉不仅没有停车,反而挑衅地开得更快了些,她再看着被自己惹得气愤不平的乌青藤,反而心情愉快了,说:“你要还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今天会来跟我作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