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年少轻狂,或许是自以为有一份可以天长到地久的感情。
薛淼在十八岁那年,薛老爷子和老战友,江南沈家的沈老爷子合计,然后给薛淼和沈家的小女儿沈玥订了亲。
因为两人都还小,年龄不够,而且平常也并没有多相处过,便先订了婚,然后让十八岁的沈玥,住到了薛家。
沈玥年轻有活力,江南的女子,身材娇小,长相精致可人,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中,处处都是新奇的。
和薛淼第一次相见,她有些紧张,“你好,我叫沈玥。”
薛淼从鼻子里嗯哼了一声,少年冷傲,双手插兜,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上没有一丝褶皱,好端端地扎在校服裤腿中,“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王妈说。”
说完,薛淼就转了身,一点都没有滞顿。
对于父母私下里给他定下的这件亲事,薛淼是满肚子的不愿意,已经不止一次和父母大吵过了。
季舒说:“玥玥也是个好孩子,你就试着相处一下嘛。”
薛淼皱着眉,“我才高中毕业,我不想结婚。”
母亲季舒接着说:“没想让你结婚啊,就是想要让你们好好相处一下,毕竟……聘礼已经收了,你说是吧。”
薛淼调头就走。
他不喜欢别人左右他的人生,包括自己的感情,也包括自己将来的事业。
这个时候,薛淼放在第一位的,是自己的医学专业,比起一个来到家里的黄毛丫头,更让他觉得未来是一片光亮的,是他被A大的医学部录取了,在全国分数线让一些高考状元都望晨莫及的A大医学部。
在薛家老宅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薛淼对于沈玥的到来,并不表示欢迎,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想不见到都难。
薛淼当时对于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敷衍了事,就连分出时间来给她,都不愿意。
沈玥初来到C市,也没有相熟的人,每天形单影只的,而偌大的薛宅里,就只有薛淼这么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能够说得上话。
可是薛淼呢?
当年年少的薛淼,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他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去敷衍不喜欢的人,就比如说沈玥。
很多时候,沈玥都是独自一人趴在窗口,看着对面窗口的那个身影,托着腮,目不转睛。
薛淼一抬头就看见了沈玥,绷着脸,站起身来就把窗帘啪的一声给拉上了。
很久很久以后,薛淼都在想,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多分一些耐心给这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小姑娘,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样的悲剧发生。
所以,以至于后来的后来,自从车祸之后,薛淼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谁都是温润有礼,优雅得当,举手投足都好像如诗似画,和那个一心只想要扑在医学上的少年,已经渐行渐远了。
………………
沈玥对于薛淼这个张相军休的少年郎,起初真的是带了一点兴致的,也总是粘在他的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
可是对方却并不领情,慢慢的她的兴致也就消磨干净了。
薛淼的大哥薛明曜和刚刚蜜月回来的新婚妻子莫婷,是在沈玥住进薛家半个月之后回来的。
这半个月里,可是把沈玥给闷坏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她将自己行李箱里一条花裙子给拿了出来,换上裙子就飞奔出去,一路上都好像是一只翩跹飞舞的蝶儿。
在经过薛家老宅的停车处,前面有一辆车开过,但是,沈玥看见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而坐在车上的司机,刚好是处于视角盲区的位置。
当挡风玻璃看见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他紧急地踩了刹车,车猛地停了下来,却还是撞了人。
车头撞了沈玥,沈玥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车上,慌慌张张下来一个男人,男人俊眉朗目,身材颀长,眉目之间隐隐和薛淼有几分相似,一身挺括的西装,大步向她走来。
沈玥最后的意识,就停留在这个男人的面容上。
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用低低的声音说:“就是你撞了我,别走……”
………………
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沈玥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薛淼。
薛淼坐在沙发上,长腿敲在茶几上,手中正在翻看着一本如同牛津大辞典一般厚重的医学典籍,听见有隐约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抬起了头,一句不冷不热的——“你醒了?”
沈玥点了点头,“水……”
她想要移动身体,却发现根本连动都没有办法动,浑身都疼,疼入骨髓。
薛淼给沈玥倒了一杯水端过去,也没有将床头摇起来,也没有在沈玥的身后撑起靠枕,硬生生地就把水杯递了过去,“喏。”
他没有过照顾人的经历,现在不会照顾人,也是正常。
沈玥一张嘴,水杯就沿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瞬间就打湿了枕头,还喝呛了,咳嗽了两声,水又都涌了出来。
就在这两人都有点慌的时候,后面伸过一只手来,稳稳地拿住了薛淼手中的水杯,纸巾已经悄然帮沈玥擦干了唇角的水渍。
“我来吧。”
沈玥看见这人,立即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我记得你,就是你开车撞我的!”
她紧紧的攥着薛明曜的衣袖,好像怕是让他给跑了。
薛明曜唇角带着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沈玥笑了一下,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没关系啦。”
现在她好端端的在医院里,就说明他是好人,带着她到医院来了。
薛明曜扶着沈玥坐起来,悉心的在她身后靠上了一个靠垫,才又倒了一杯水端给沈玥。
“谢谢。”
薛明曜坐在床边,问:“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沈玥噘嘴:“疼,哪儿都疼。”
就在薛明曜和沈玥说话的这个时候,沈玥的目光月光薛明曜的肩膀,看见那个少年已经背着包离开了,眼神里一阵失落。
来到薛家之后,诸事不顺,前两天被狗追,现在又被车撞出了车祸。
她眼神里有失落,隐隐有泪光闪烁。
薛明曜帮沈玥削了一个苹果,“受委屈了?”
“委屈,我好委屈!”沈玥一说起来,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我来到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想要回家了……”
这是沈玥来之后,第一次哭。
却是当着一个完全陌生男人的面。
沈玥和薛淼一样,也是刚刚经历过高考,有长达三个月的假期。
不过不一样的是,薛淼报的是本市A大的医学部,而沈玥报考的是C大的舞蹈专业。
沈玥的母亲是一位优雅得体的芭蕾舞演员,沈玥继承母亲的身段以及学习芭蕾舞的天分。
因为沈玥的车祸,一定程度上是犹豫薛明曜造成的,所以,薛明曜但凡是不上班的时间,都会来医院陪沈玥。
一次,薛淼被季舒硬是逼着来看沈玥,就在病房里多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薛明曜提着保温壶来。
“哥,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薛明曜喜欢做菜,研究中国各地的各种菜式,后来,薛淼的一手好厨艺,都是出自于薛明曜的真传。
沈玥这是第一次她听见薛淼称呼薛明曜为哥哥,“他就是你的哥哥?”
薛淼点了点头,已经从保温盒里顺手捏了一片香菇片吃在嘴里,“是我哥。”
沈玥看向薛明曜的眼神里,好像变了,手指不由得攥着自己的衣角,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口来。
沈玥第一次听说薛明曜,是从薛淼口中得知的。
薛淼经常说:“我最崇拜最尊敬的人,就是我哥。”
而沈玥也从季舒口中听到过这个人。
季舒说:“淼子比起他哥,差远了!不听话,让往东往西,非要去学什么劳什子的医。”
沈玥见到薛明曜的时候,心里想,哦,原来这就是那个人人都说好的人。
可是,她也见过莫婷,薛明曜的妻子。
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举手投足都十分稳重端庄。
………………
在沈玥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每天,薛明曜亲自给沈玥做饭送饭,闲来无事,还用轮椅推着她,在住院部下面的小花园里走走。
不知不觉中,沈玥对于薛明曜的感觉,已经发生了改变。
其实,感情真的是可以培养的,日久生情,向来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如果,当时陪伴在沈玥身边的人不是薛明曜,而是薛淼,那么也就可以省去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了吧。
在沈玥住院的那期间,薛明曜的妻子莫婷因为翻译工作去北京,需要为期三个月的特训。
莫婷的航班离开的那一天,是下午五点的航班,薛明曜将时间定在日历上来提醒。
可是,等到薛明曜准备开车去送莫婷的时候,却接到了沈玥的电话。
“呃,我是沈玥。”
薛明曜听到她的声音,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嗯,我知道。”
“你有时间吗?”
沈玥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的,薛明曜的手机号,是她从护士的登记记录里翻到的,第一次给这个陌生的男人打电话,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生怕一个字说错了,对方就把她的电话给挂断。
………………
沈玥想要薛明曜,带着她去C市最大的歌剧院。
因为就在今晚,世界顶级的芭蕾舞演员,会在这里表演。
但是现在,沈玥因为车祸,腿上还打着石膏固定着夹板,虽然医生说,因为车速并不快,所以拆掉夹板之后不影响跳舞,可是沈玥还是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她挂断电话,等了半个小时,薛明曜就来了。
看到薛明曜的时候,沈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跳跃着喜悦的光芒,直起了身体。
当薛明曜将沈玥抱上车的时候,莫婷打来了电话。
薛明曜将车门关上,背靠着车门,接通了电话,“抱歉,公司里有点事情,所以没办法赶过去。”
莫婷不以为意,“没关系,我也就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不用来送我了,我爸爸给我派了一辆车。”
在莫婷和薛明曜的这段婚姻里,多的都是理智与从容。
莫婷出身于一个政府官员的世家里,而且本身又是同声传译,电视上有很多时候,国家领导人会晤的时候,身边的同声传译就是她。
薛明曜和莫婷的蜜月旅行,也是在婚礼半年之后才补上的。
莫婷对于薛明曜,除了喜欢,更多的是欣赏,欣赏那种在商场上的游刃有余,欣赏那种人在高位的时候的从容气魄。
………………
这个晚上,薛明曜花了自己两个小时,陪着沈玥看了一场芭蕾舞表演。
一直到十点钟,芭蕾舞表演结束,迎来了如潮水一般的掌声。
沈玥已经许久都没有看过芭蕾舞表演了,看着台上的人,努力的拍着手掌,将手掌都拍红了。
“我最喜欢那个演员!”
沈玥指着站在舞台中间,中间站着的一个女演员,“她跳的《天鹅湖》是我最喜欢的!你看过么?”
沈玥转向薛明曜,兴奋地问道。
薛明曜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他看过,在高中的时候,就有欣赏课,其中就有关于芭蕾舞的分类讲解,当时的老师还特别是将芭蕾舞的《天鹅湖》当成是范本来讲解,可是他现在看见沈玥一张小脸上愉悦的笑,就不想让她的笑在脸上消失。
“等我脚好了,我跳给你看!黑天鹅的32转,最是考验基本功,但是看起来美轮美奂,配上那种悲壮凄楚的音乐……”
沈玥兀自说着,眼睛里是她所向往的那个世界。
薛明曜已经是多久都没有体会到过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了,他的人生轨迹,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既定的,从学习金融学习经济,然后从商,然后和出身于官场世家的莫婷结婚。
而沈玥,就是忽然在他的生活里,横过来的一道枝桠,就如同那个下午,他从薛家老宅的停车场里,漫不经心地将车子从停车库里开了出来,那个好像是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子,扑簌着翅膀,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
薛淼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其实,除了在学业上的工夫之外,心思也是正处于敏感时期,他能够感觉到,住在薛家的他的这个小未婚妻,慢慢的心理变化。
不再时不时地盯着他的窗口了,也不再在暗中偷偷观察他了,有时候就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季舒偶尔会问起沈玥,最近和薛淼两人相处的怎么样?
当然,是带着那种暧昧的口吻问的。
一旁的薛志成不停地咳嗽外加向自己老伴儿使眼色,都还是孩子,他其实并不赞成孩子这么小就开始恋爱。
沈玥笑着说:“很好啊,薛淼哥哥很照顾我的。”
季舒听了,也是满意的笑了。
而低头扒饭的薛淼,脸有点红。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照顾过这个女孩子,更甚至于最初,还十分讨厌她粘着他的那种行为,现在倒是粘着他的时间少了,他也乐的自在。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沈玥口中的“薛淼哥哥”,真的是薛淼的哥哥——薛明曜。
………………
婚姻中的女人,往往是最敏感的。
薛明曜这个人异常完美,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工作上,但是,最近他却屡次犯错,虽然都是一些细枝末节上的错误,就比如说,他从来都不会用条纹的领带去搭配条纹西装,但是这一次却这样搭配了。
莫婷察觉到了。
她悉心地为丈夫准备了一顿月光晚餐,“最近你工作压力大,亲自下厨给你做的饭。”
薛明曜拉开椅子的手,顿了顿。
这样微不可见的动作,也没有能逃过莫婷的眼睛。
莫婷开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然后笑着要给薛明曜倒一杯,薛明曜没有推诿,两人碰杯。
喝了酒,莫婷的脸色显得异常的红润,却依旧一杯接着一杯倒酒,双眼迷离地看向薛明曜,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准的可怕。
就比如说,辛曼之于薛淼的直觉,以及在当时,莫婷之于薛明曜的直觉。
薛明曜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额前凌乱的发丝,将他宽阔饱满的额头遮住,投下一片片阴影,挡住了面上神色。
“阿婷,我们离婚吧。”
莫婷正在摇晃着手中酒杯中淡淡流淌着的潋滟酒液,唇角的笑就因为薛明曜的这句话而僵住了。
隔了许久,她才重新坐直了身体,看向薛明曜。
“明曜,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对于莫婷来说,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她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薛明曜最大的让步了。
就当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选择了原谅。
她之前有所察觉,所以就已经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
就像是莫婷的母亲所说的,在一层不变的婚姻生活中,哪个男人都会有抵制不了**的时候,莫婷的父亲就有过。
当时,莫婷不解,“妈妈!你为什么要原谅他?!”
她见到过父亲对外面的那个女人的悉心照顾,见到过就为母亲感到不值。
莫婷的母亲说:“我是要和你的父亲过一辈子的,只是一个小错,我只需要把他拉回来。”
纵然母亲这样说,但是莫婷知道,裂痕已经产生了。
跟出轨想比,什么都不是小错。
但凡是母亲有夜不归宿的情况,莫婷的母亲隔天都会怀疑他,甚至向莫婷父亲的秘书去要求拿来行程表。
而现在,莫婷终于知道了,母亲对于父亲的那种原谅,本质上,是一种不舍,是一种爱。
对于薛明曜的背叛,她同样选择了原谅。
可是,薛明曜却说:“对不起,莫婷。”
时光在两人之间,彻底凝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
薛明曜点了一支烟,坐在餐桌边,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气缓缓地向上飘散着。
莫婷看着面前,自己精心准备了两个多小时的饭菜,现在都是在嘲笑着她的无用功!
她猛地抬起手来,将手中红酒向薛明曜泼了过去,红酒将薛明曜身上的衣服给打湿了,淋漓的洒落下来,将烟蒂上的火星也给打湿了。
莫婷将酒杯往桌上狠狠的一放,直接拿着东西便出了门。
这是薛明曜和莫婷,在婚后将近一年时间里,第一次吵架。
是个冬天。
莫婷在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中行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而身后,薛明曜没有追出来。
这件事情,她并不想要让父母知道,便去找了薛淼。
………………
薛淼见到穿着单薄的莫婷,有点吃惊。
“大嫂?”
起初,薛淼还一直称莫婷为大嫂,一直到她和薛明曜离婚之后,有一段时间还改不过来口。
“淼子,我过来你这里住一晚,我忘记拿家里的钥匙了。”
没有拿钥匙?
薛淼说:“那你给我哥打电话了么?”
“你哥不在。”
莫婷进了房间,才感觉到身上的冷气散去了一些,一双眼睛没有焦距,进了薛淼的门,便径直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来,双手捂住了脸。
薛淼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薛明曜这段时间应该没有需要去外地外省出差的工作吧,为什么说不在?
薛淼给莫婷倒了一杯水,端到了面前,“嫂子,你跟我哥吵架了么?”
莫婷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薛淼,一双眼睛里有隐隐约约的泪光,眼皮红肿,“如果是吵架就好了。”
薛淼没有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薛淼在那个时候,尚且是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十八岁少年,脸上虽然有那种故作出来的冷漠,却更多的是来自于一个少年的青涩。
莫婷看着薛淼,许久许久,忽然伸出手臂,一下子按在薛淼的肩膀上,紧接着就将他推在了沙发上,唇瓣贴了上来。
这个时候,莫婷的想法是,既然薛明曜出轨了,那我也出轨,就找你亲弟弟!
薛淼完全懵了。
等到大脑回过神来,他狠狠的将莫婷推到了一边,“莫婷,你这是在干什么!”
莫婷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将身后的茶几在地上挪动了三厘米,摩擦地面发出刺的一声。
动静不小,惊动了季舒和薛志成。
“淼子?”
母亲在门外叫了薛淼一声,“出什么事儿了?”
薛淼大口的喘着气,盯着坐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的莫婷,对门外喊了一声:“没事儿,我刚刚不小心撞到桌子角了。”
等到父母都走了,薛淼才又盯着莫婷。
莫婷经过刚才一通发泄,现在感觉上已经好了很多了,便伸手要让薛淼将她拉起来。
薛淼没有立即伸手,而是问了一句:“你还发不发疯了?”
莫婷倒是笑了,自己扶着桌面起来了,直接倒在沙发上,看向薛淼,忽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天啊,你别告诉我,刚才是我夺走了你的初吻!”
薛淼脸有点红。
学校里面给他递情书的女孩子倒是不少,可是家里毕竟已经有一个小未婚妻了,虽然说他对于沈玥也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三心二意总归是不好,所以薛淼下意识的抗拒所有女孩儿的接近。
当然,也就像是母亲季舒所说的,尝试着接近一下沈玥。
这一夜,莫婷在薛淼的**睡,而薛淼打地铺。
莫婷躺在**,盯着天花板,开口说:“淼子,你哥哥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薛淼说:“有责任感,成熟稳重,体贴温柔。”
莫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
有责任感?
体贴温柔?
都不是对她的吧。
莫婷翻了个身,“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对他失望。”
临睡之前,薛淼打算给大哥薛明曜打个电话,但是没想到薛明曜倒是先打来了电话。
“莫婷在你那儿?”
薛淼说:“是,大哥,你跟嫂子吵架了哈。”
薛明曜不明不白的嗯了一声。
但是,这也才仅仅是一个开端而已。
………………
辛曼根本就没有想到,现在温润如玉的薛淼,原来在年少的时候,也是拽小子一个,冷的像是块冰山。
薛淼顿了顿,眼神中有着辛曼看不懂的神色。
充斥着浓重的漆黑夜色之中,薛淼看着远方的天空,说:“沈玥和我哥是在同一辆车上出车祸的,当时我哥为了保护怀有身孕的沈玥,当场死亡,而沈玥是送到医院之后,早产生下薛子添才大出血去世的。”
辛曼口中的话,顿时就噎住了。
她没想到,原来薛淼的哥哥,竟然是和他曾经的未婚妻,在同一场车祸中去世。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低着头,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伤心了。”
薛淼忽然抬手揉了揉辛曼的脑袋,“我没有伤心,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子添都已经十三岁了,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都该散了,我现在,也是真正把子添当成是我的亲生儿子的。”
薛淼话语微顿,转过来看向辛曼,“你不用担心,一个十三岁青春期的少年,还是需要多加引导,”
辛曼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薛淼安慰她了?
她问:“那薛子添的事情……”
薛淼看出辛曼欲言又止地是想要问什么,便说:“我爸妈都不知道,他们以为薛子添是我的孩子。”
辛曼索性闭了嘴。
这种事情,因为顾及到孩子的成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如此看来,薛子添的父母双亡,也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
而此时此刻,薛子添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在翻墙。
这两天因为学校安排有集训,晚自习到十点,所以统一都安排有住宿。
但是,晚自习啊,需要在自习教室里呆上三个小时,对于薛子添来说就是一场折磨!
所以,在一节晚自习下了课之后,他就跑过来找邓宇。
“去网吧?”
邓宇才刚刚做了一张英语卷子,对了对答案,上面一片大红江山,也是苦恼的正在看着答案纠错。
“你又去网吧?十点二十要锁寝室门的。”
薛淼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到时候肯定可以赶回来的!”
但是邓宇却有点为难了。
他不想出去,今天中午,班主任还深入的找他谈过话,他不想初中毕业就去上技校,他也想上高中。
他也知道自己和薛子添之间的差距,薛子添就算是学习成绩再烂,但是家庭条件好,只要是薛家拿钱拿关系,送进市重点高中都不成问题。
但是他不一样,如果他一旦是考不上高中,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薛子添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上课,便推了推邓宇,“你到底去不去啊?”
一旁邓宇的女同桌听见了,扫了薛子添一眼,“你这人也真是的,你不学习,也不让别人学习。”
薛子添一下子急了,“我怎么不让他学习了,哎呀,算了,那我一个人走了!”
邓宇在薛子添身后叫了一声,没有叫住他。
薛子添出了学校,也是一时赌气。
他知道邓宇和自己之间的差距,薛淼也不止一次地和他谈话。
因为心里有事,在网吧玩游戏的时候,就频频出错,最后导致人家直接把他给踢出来了。
薛子添从网吧出来,插着衣兜在路上晃悠。
他想了很多,想到辛曼曾经对他说的话,想到秦可颜对他的帮助,也想到薛淼这个父亲对于自己的管教。
他叹了一口气。
当人儿子真是太多规矩了。
想着,他就掉头重新往学校走,可是,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忽然慌了,完蛋了,忘记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果然,学校门已经锁了。
他怕惊动门卫惊动老师,老师肯定就是要给家长打电话的,索性便翻墙了。
但是,就像是薛子添这种小少爷的小身板,缺少锻炼,也是头一次翻墙,踩着墙面的坑坑洼洼处向上翻。
结果到下来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踩空了,一下子从墙上摔了下来。
“啊!”
痛死了!
………………
今天也晚了,辛曼索性便又让薛淼留在天海公寓了。
薛淼去浴室之前,抱着手臂看向辛曼。
辛曼一时间没明白薛淼的意思,“你先去用浴室吧,我在秦箫房间的浴室洗澡。”
薛淼还是不动。
辛曼瞬间就明白了。
“那个……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还是那件海绵宝宝的睡裙,反正在家里,也没人看。”
薛淼反问:“你不是人?”
辛曼:“……”
好吧,在薛淼面前,她压根就没有把她自己当成是人。
薛淼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辛曼正在收拾自己房间的被子。
昨天薛淼之所以可以睡在**,一来是因为辛曼感冒发烧,二来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
而今天,秦箫不在,秦可颜也不在,三个房间里面空出来两个,难道辛曼还要和薛淼共挤一个床么?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辛曼将被子叠成豆腐块抱着,“你就睡我**吧,我去隔壁睡。”
她从**一跳下来,转身就直愣愣地撞上了薛淼的胸膛。
这回薛淼没有穿海绵宝宝的超大睡裙,就裹了一条浴巾。
辛曼即刻眼珠子向上瞟,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薛淼笑了,辛曼的这种表情简直是要笑死人了。
“你就在这里睡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辛曼心里默默腹诽: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薛淼的手机响了。
已经十一点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薛淼正在擦头发,便让辛曼帮忙接一下。
辛曼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姓名,皱了皱眉,“是班主任。”
“按外放。”
辛曼滑动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是薛子添的家长么?”
辛曼口中有点打磕绊,说:“是。”
“他今天晚自习偷溜出去,回来的时候从宿舍后面翻墙过来,从墙上摔下来,把腿给摔骨折了,现在在校医院,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来一趟吧。”
辛曼挂断电话,看向薛淼。
薛淼已经转身去换衣服了,“你先睡吧,我晚上应该就不回这边了。”
辛曼抿了抿嘴唇,将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往**一放,说:“我也去。”
………………
班主任老师挺纳闷的。
为什么会是一个女人接通的电话,薛子添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么,只有一个爸爸。
在校医院等了半个小时,薛淼就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辛曼。
薛子添躺在**,医生给他正骨固定夹板,疼的他哇哇大叫,抬眼就看见了一同进来的一男一女,口中的痛呼马上就重新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