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在年级里盛传他是因为你才去11班的哦，真的么？”
“……这···这个···！”见学生工作委员会的老师已经开讲了，穆紫弦正好扯开话题，“你不要记笔记吗？”
“放心吧！有林森呢！”
往奋笔疾书的人那边望了望，顿生感慨：“感觉他像你的苦力似的。”
“杨天奇还不是么！”
“啊？”回头一看，那家伙居然也在认真地做会议记录！刚才明明看见他手里夹了一本词汇手册，以为他要过来背单词呢！
“噢，我等下开完会要找杨天奇说说今年数学竞赛的事，你们11班肯定不会做这方面的通知吧？”
“嗯，是没通知。不过，告诉我干吗？”
“怕别的女生跟他说话让你生气了啊！”
“喂喂喂！”
“怎么了啊？”
“别误会啊，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两个小女生之间的话题永远没法正经，甚至连煞有介事都做不到。
仰头看天，微微飘着的云朵就像是鸭绒被一般，多希望可以向天空中洒下些绒绒的细毛，就像是梦幻的仙境那样，和初识时的云层好相像，穆紫弦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诶，可以走了。”耳边终于响起了杨天奇的声音。
“嗯。刚才学工委老师讲了什么？”
“没听么？”
“开始在和刘旭聊天，后来睡着了。”
“关于整个学期的活动安排。唔，我看看，”杨天奇翻开手中的笔记本，“最近的应该是运动会。”
“估计11班很难组织起来。”
“嗯，看他们一到午饭时间就各奔东西就知道了。”
“似乎是每个人必须参加的吧？”
“按照惯例，应该是。”
“可是，夏洛怎么办？”
“她怎么了？”
“完全不擅长任何体育活动。下次上体育课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
“你带这个来干什么？好像用不上啊。””穆紫弦指了指男生手里的词汇手册。
“背单词。”
“你背了吗？”
“嗯。一边听老师说话一边背。”
“······”
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男生忍不住问：“怎么了？”
“你是人么？”
······
这样，可以将感情事业并驱的男生真的是人吗？
“怎么搞的！”李冉朝夏洛狠狠地瞪了一眼，从远处的地上捡回了球。
下一个球一定要接住。夏洛在心中暗下决心。虽然被告知“那是不可能的”也要尽力争取不是么？
“夏洛，接球。””篮球从远处抛过来，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手伸出去，就快要接住了。一瞬间，风声四起。像极了偶像剧中的镜头。
加油啊，夏洛。
默默地为自己加油。像以前每次一样，对自己说，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
明明感觉是接住了，却还是脱手，球直朝自己的脑门飞来。
女生沮丧地蹲在地上，手捂住被撞疼的脑袋，球远远地落在了一边。
咚—咚—咚—咚咚咚咚—
刺耳的，篮球击地的声音响彻整个体育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女生低头蹲着，眼里漾满了泪水。
“你在搞什么！拜托投入一点好不好？像这样怎么参加运动会啊！我们11班的强项就在运动会这些项目上，你看看你。”李冉是体育课代表，自然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将她推倒在地。
“对不起。”声音已经哽咽。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跑。
一个人拼命地跑，不知去哪儿。
“呃—”撞在了什么障碍物上，女生轻巧的身体重重地反弹出去，差点跌倒在地。抬起头，杨天奇，直接印象是那个自愿当团支书的男生，脑海里也拼凑出一些关于他的八卦：S高的万年第一、人称“冷面贵公子”、主动要求从1班转到11班的奇人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吧……总之，是一个传奇人物，和自己一样的风云人物，风云人物之间，总是没有什么相干的事情，却总能被别人凑在一起。
手撑着地站起来，刚想继续跑开，却听见对方开了口。
“是不是小脑出过什么事情？”
“啊？”
“身体无法保持平衡，总是摔跤；无法判断物体的位置，接不住球。这些应该都是因为小脑的问题不是么？你的头，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女生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恰恰让男生断定了自己的言论并没有错。
“至于转校，进11班，这些，是因为不想让熟识的人看到完人般的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吧？”男生神情平静，看着目瞪口呆的女生继续说下去，“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全市闻名的从小包揽各种第一、各种奖项的天才少女变成这样，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因为······嗯，对啊，那件事情。”
因为和男生并不太熟识，女生又擅长编写故事，于是，有了下面的一段悲惨结局。
夏天刚刚开始的一天。
从补课的老师家里出来，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逗留了片刻，一人捧着一碗沙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夏洛仰望着明媚的天空呆了好一会儿，“就要上高三了，少言，你会不会害怕呢？”
“嗯？你会吗？”男生有些惊讶，“以为你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虽然从来就没有失败过，可依然会时常想象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我是说，万一高考发挥失常，那么之前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
“大小姐，你想得太多啦。就算高考落榜又怎样？你又会弹琴，又会做事，文字功底那么好，成为作家或是音乐家都是没有问题的啊？”男生体贴地用手臂环过女生的肩。
女生的眼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少年的模样，顷刻，天空暖得让人窒息。目光所及处是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
“就算失败，对于你来说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那么，少言呢？”
“啊？”
“少言对我的态度会变吗？”
男生没有说话，轻轻地抚着女生的肩膀，冰冷的唇印在了女生温热的唇上，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感觉。
温柔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无论发生什么，会一直在你身边。鼓励你，支持你。”
沙冰的味道在口中氤氲，淡淡的清凉。如同薄荷一般的气息。
两个之间相差的距离刚好构成了一幅优美的情侣画像，纯真地、无邪地笑起来，在那个似乎永不离去的夏天。至少，是对于男生来说，这个夏天，不会离去。
女生站在马路的拐角处开心地招着手，“拜拜。|”
“明天见。”
第二天，柳树的绿依然纯粹。
两人站在路边，男生的手轻抚着女生的刘海：“夏洛，我们分手吧，其实昨天，我是在安慰你，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我配不上你。”
“少言，你说什么？”
才过了一天，承诺，就变了样子。
夏季戛然而止。
“杜少言？”杨天奇在脑海里疯狂地搜索这个有点印象的名字。哦，原来是他。
高二时的高中数学联赛，那个男生啊。满脸礼貌的冷漠。杨天奇一见，心里便有了三分敌意，似乎是棋逢对手。
另一次见面则是在全国数学奥赛的颁奖式上，两个一等奖得主比肩站着拍照，虽然站得很近但依然十分疏远。一句话也没说过，但肯定已经相互认识。
“嗯。你应该认识他的。”坐在体育馆门口台阶上的夏洛低着头轻声回应。
“见过。所以，你不想要再见到他才来到这个学校的？”
“恩，是啊。”
体育课是下午最后一节，原本放学就可以回家，却被眼前这个喜欢故作聪明的男生硬扯到保健室处理伤口，夏洛不知道究竟是该感激还是该抱怨。
“唔—好痛好痛—呜哇—”一阵鬼哭狼嚎声让校医阿姨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才刚开始消毒，忍一忍就好了。”
“哇—好—痛—”
从保健室出来，已经暮色四合。
男生扶了扶单肩书包，忽然想到，自己，除了对紫弦可以这样，好像，再没有关心过其他哪个女生了，不知为何，竟会对身边的女子产生无缘由的好奇，是因为眼熟吗？还是，凭着男生得天独厚的智慧，他预感到了未来···，“听见这样的叫声，我真怀疑你有没有传说中那么淑女！”
女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本来就不是。世界上本没有淑女，装的人多了也便有了。反倒是觉得随意些比较好。这样真实。做个真实的人有什么不好的，我最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人了！”
男生轻笑了两声，“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爱好文字的女生，一定会是一个淑女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咳咳……那个称号很瞎好不好！你不是也被叫成什么‘冷面贵公子’吗？真的是很恶哎···什么嘛，看上去，也很温柔嘛。哎对了，我听说，你转到11班是为了···？”
“……我终于见识传说中的人物了。”男生有意岔开话题。
“幸会。”女生微笑着说，停顿了片刻，用自嘲的口吻继续道，“幸好，我来到了这个学校，不然，我想我···其实，你不了解我···“
“哎呀，不就是失个恋而已，有什么，看看我，喜欢咱们班的穆紫弦同学，追了5年，她还是当作我是朋友。倒是羡慕你，至少，还可以经历过那么一次轰轰烈烈。可是我呢，连机会都没有。”
5年？用5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女生？夏洛还是第一次听闻。更何况，还是有着‘冷面贵公子’之称的杨天奇。女生蓦然抬头，隐藏在瞳仁深处的柔情溢了出来。相比起来，杨天奇就是一个坚持自己梦想的阳光大男孩。
“那个，杨天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什么？”
“你除了学习好，聪明，长的也很美。”
“啊？”男生有些茫然。
虽然用美形容男生显得既不敬又不专业，但男生终究还是在夕阳下露出了腼腆的笑。
夏洛笑着在校门口和他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