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
寂寞的感觉无处不在,即使是在三千千米之上的高空。
安静得————似乎能听到飞鸟振翅的声音————————
白云——————滑过眼前————————
飞机起飞时发出的轰鸣声好像还在耳边回**——————
睁开眼,却是异国他乡的暴烈阳光。
吉隆坡机场。
不知道为什么走出机场的一刹那心里一阵悸动。
是某种预警吧。
灲离开已经两年。
保镖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怀揣枪支的突兀感。
三十岁————
和二十八岁————
二十五岁——————
二十岁——————
十七岁——————
截然不同的感觉和心境。
沉淀————————
平和————————————
甚至于————————
安详——————————
老了吧???
老了!
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只有那惯用的词来形容——————度日如年——————
然而,这一切,生活,生命————还在继续——————
因为早已有了预感,所以在门口看见那从车上下来的高大身影也就没有惊讶没有惊慌没有不知所措了。
只是摘下墨镜安静看着他。
这个英俊帅气如昔日一般风度翩翩的男人。
我曾深爱过的男人。
他是我这次合作对象的——————保镖——————
呵!
要是放在两年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沈允灲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眼前,就是——————
他穿的是黑色三件套西装,中规中矩,显得严肃古板。
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穿过西装,而现在,这样的他就这样公式化的出现在我面前。
一阵心酸。
两年前救他的是马来西亚的军火王“king”。
‘天龙’本来没打算杀他,只是想抓住他来威胁我,把‘东联’做为获得king支持的筹码,但是他们没想到king对灲产生了兴趣。
而真正让他留下来为king服务的,却是现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个艳丽张扬的男人,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傲慢的眼神,那纤细的身姿像妖蛇一样蜷缩在车座上,身体温顺依偎在灲的怀中。
这就是他深爱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脸——————
程晓风这个名字是从岳雷口中得知的。
两年前他提着行李出现在我面前,告诉了我关于他们的故事。
是什么感觉现在已经无从得知。
心疼——————
心疼吧——————
我的灲————就这么一直让我心疼着————————
大约一年前查到他的下落。
决定就这么结束,因为我的妻————还在家等我————————
这次要谈的是哥伦比亚那批新型军火,枪支,弹药,和最新的微型导弹。
一桩庞大的生意,我必须出面。
泰国和缅甸的局势已经全面恶化,两国政府武装和非政府武装已经打了整整半年的仗。
钱,可以来得很容易。
现在,我需要钱,很多钱。
因为‘东联’已经不再是地方性的黑帮集团。
我吞并了‘华联’,亚洲地区的一切地下交易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灲怀里的男人叫“scorpion”————“斯科皮尔恩”,一种长着倒勾的动物,随时随地会置人于死地————“蝎子”。
我不会英文,翻译官对我说他叫“蝎”。
这个男人是king身边的红人,他的性奴。
那是曾经。
现在,他是灲的宠物。
他很乖巧,很温顺。
像纯贵族血统的波斯猫。
他有一双勾魂的眼睛,总是泛着朦胧的水雾,浮浮沉沉,看不清楚里面沉淀有多少东西。
纤细雪白的手微微展开,如上等的丝娟。
一支雪茄递到面前。
微微低头,我含笑摇头,“雪茄非为我所爱,谢谢。”
名叫“蝎”的男人诧异挑了一下眉,随即笑起来缩回灲怀中,“灲,你说,他喜欢抽什么样的烟?”
灲看我一眼,抚摸着他的头发,淡淡说:“红塔山。”
“那是什么?”男子风情的眼定定看着面无表情始终冷淡的沈允灲问。
看着那样的他。
我心情复杂,已经得偿所愿,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灲,你到底想要什么?
把手指插进那金色的长发,沈允灲把下巴搁在他头顶说:“中国国内的一种劣质烟,你没见过。”
呃——————
额上冒出冷汗。
红塔山确实不是高级烟种,但是说到劣质,至少我现在抽的是一两百一包的那种,而不是两年前二十几块的那种,这,也算是一种改变吧?
有些东西总会随着时间无声湮灭。
“呵呵,你现在有吗,给我瞧瞧?”
蝎的要求虽然有些任性,但是并不过分,他只是想看我的笑话。
我看一眼沈允灲,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我,非常疲倦的闭上眼。
他很累?
为什么所累?
我点头,掏出怀里的烟盒,递了一支烟给蝎,却被他扼住手腕。
意外的————
蝎的掌心皮肤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光华柔嫩,有着非常浅的老茧。
看来————————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性奴。
手腕被扼住——————
“好漂亮的劳力士手表,十年前的旧款了吧,上次在纪念展上看到过,目前世界上最为经典的款型之一。”蝎的声音里是惊喜,他非常喜欢这只手表。
坐在对面的沈允灲安静掀起眼帘淡淡看着我说:“蝎,放手。”
一丝紧张畏怯滑过蝎的眼睛,他讪讪放开我。
身体被沈允灲温柔拥入怀中——————
我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
有点痛————
他说:“你怎么不早说,要是喜欢的话,我为你订做一款。”
蝎轻声笑出来,仰头望着他说:“如果我说一定要他手上那只呢?”
“那就没办法了,让他把手砍下来给你吧。”
这就是灲的回答,温文尔雅的血腥。
我哭笑不得,翻转手腕,解开表带,说:“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吧,反正我是粗人一个,不懂什么经典盛典的。”
一如既往的说着小丑一般的劣质笑话。
在他眼中我不是一直如此吗?
把表递给蝎,他那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恶意的冷笑。
做为king身边的人,他的确不简单。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个生意人,一切和利益不相关的东西我都用不着操心。
蝎的手很漂亮,纤细莹润的手指搭在我递出的手背上,嘴角恶毒上勾,“这么轻易的就把重要的东西送出,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我笑,翻转手掌摊开,没有看沈允灲,亦没有回答这句话。
无话可说——————
仅仅就是这样。
蝎的手指在碰到表带的一刹那整个手腕被抓住收回去,尔后瞬息之间车厢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蝎发出短暂的凄厉的压得很低痛呼,柔弱的泪水滑出眼眶。
沈允灲用冰冷的声音说:“来之前我警告过你,不要给客人添麻烦。”
“还有你,秦先生,请你与我的宠物保持距离。我不希望他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原来——————如此——————
我收回手,把表重新戴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蝎在痛苦呻吟,鲜血在脚下汇集很快被那昂贵柔软的地毯吸收,消失无踪。
“傻瓜,不吃点苦头总是不长记性。”灲温柔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听到医疗箱打开的声音,蝎断断续续的哭声。
房车无声在热带阳光照耀下的街道上滑行。
而我的心,此时如身在寒暑天的冰天雪地。
手指安静滑过表带,我体味着它的金属质感。
灲————已经不是那个我认识的灲——————
他温柔————但是残忍——————满身戾气——————无情——————冷漠——————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