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江湖祸事

月澜沧有些失神的看着精致的曼青色帐顶,直到现在他依旧有些不敢置信——除了稍可忽略的偏差外,这一切可以说是他梦寐以求了许久的……突然身侧的温热脱离,他立即身体有些紧绷的看向一边。

林奇慢条斯理的起身穿好凌乱的衣物准备离开,见月澜沧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终于还是开了口淡淡的道:“这些无稽之谈月教主也会信。”

“阿七……”翻倒在一边的月澜沧低低的呢喃似有若无的传来。

林奇动作顿了顿,看着对方浅色胸膛上裂开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他突然从怀中丢出一瓶伤药,说道:“月教主还是好好休息才是……否则,有朝一日,我去杀谁?”不待对方回答,他掸了掸衣袍,一拂袖转身离开了这里,只是周围那变得淡淡温暖的气息怎么都掩盖不了。

愣住的月澜沧一直看着林奇出了房间,渐渐远去。他就那样仰躺在**僵硬的瘫成一个大字,一动不动。良久,才有低低的笑意从胸膛震开。他感觉眼睛有点涨,干脆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心里那种满满的,酸酸的感觉——

……

林奇回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人,进到屋内才发现这里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仆人,不知跪了多长时间了。坐在正中间的苏黎世苍白的面色上一双眼睛阴沉嗜血。

“你去了哪里。”苏黎世一向冷漠的双眼此时竟然犹如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林奇脖颈处的红点。不难想象那是如何出现的!

“随意走走而已。”林奇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火上浇油,让人火大!

“碰”,清晰的碎盏声回**在大殿里,周围的人顿时惊吓的秉住了呼吸,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个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南疆蛊主;这个从不轻易动怒,没有任何人能够猜透他喜怒的男人,今日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

不,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激怒他的意思,应该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

苏黎世自己也怔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一个人牵动情绪了呢?他一向深邃冷沉的眼神突然迷茫了,虽然不知道那迷茫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与害怕恐惧无关。

很快,那迷茫就不见了,又回复了那个冷漠精明的苏黎世。他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只是,他却没再说什么,直接起身提步往外走去,走至门口加了一句:“以后无事不要出竹园。”

林奇皱了皱眉,淡淡的道:“你拦不住我的。”

“你可以试试。”苏黎世冷冷的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徒留下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敢起身的仆人跟端起茶盏一派悠闲的林奇。

隔日,林奇正在换衣物时,窗边突然一明一暗,一个人影已经进了来。

林奇瞟了一眼来人,手中的动作未停,依旧有条不紊的脱衣穿衣。

来人也不客气,直接大大咧咧的开始观赏起来,口中还说道:“阿七,有什么可穿的,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大男人,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林奇也不在乎自己现在赤身**的模样,当着月澜沧的面就开始穿衣服。

屋内有些忽明忽暗的光影下,他的肌肤竟有莹润如玉的玉白,但却毫无疑问的强劲有力,就好似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样,暗藏着无数的力量,那是一具男人的身体,没有人可以否认。

月澜沧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他缓缓走到林奇面前。

温热的气息喷洒,暧昧的低语道:“阿七,我的伤已经没事了,这次……”他微微眯起的狭长双眸满是**的暗沉,攀在林奇身上的手不安分的乱动,搅得两人衣襟乱飞,衣物凌乱。

只是,林奇仅仅是冷着眸子扫了眼对方,强硬的将衣物快速套上。

倒不是林奇不想,只是他待会儿说不得要逃出去。这样,就足够了……

就在月澜沧还不死心的**林奇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若说平日里苏黎世的冷是一贯以来不甚在意的冷淡的话,那此时的冷无疑是压抑着怒火的彻骨冰寒。

只听他说道:“还不知道月教主原来有翻窗入房的嗜好。”淡淡的一句话,此时被他一字一字咬出来,却直直让听着的人打了个哆嗦。

不过,**的两人又岂是平常人可以比的?

林奇面色不变,月澜沧这货干脆懒懒的倚在林奇身上,直接抬头往门口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口中挑衅的道:“我从来都只翻一个人的窗,苏蛊主便是请我去,我也……呵……”

绿莹莹的竹叶模糊了背景,一深色华服之人负手而立,由于背着光,所以这一眼望过去模糊了面容,却更加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阿七,莫要再跟月教主胡闹了。”平静的语调似乎隐隐含着一股莫名的怒气。

苏黎世迈着缓沉的步子从门口一步步走过来,姿态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面容渐渐出现在了光下,也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平静。不过,那负在身后,暗暗隐在宽大的袍袖内握起的手,就没他表面上那么平静了。

“不知月教主还留在此做何?”苏黎世淡淡的看着月澜沧,似乎这只是寻常的交谈。

“苏蛊主看不明白么?”月澜沧终于开始整了整衣服放开林奇,身姿优美,一步步走到苏黎世身边挑高了眉梢道。

苏黎世冷冷的看向他,口中却是不咸不淡的道:“阿七因为失忆的事情,一时跟月教主胡闹而已,现在,月教主也该离开了。”

月澜沧嗤笑了一声,“阿七可不是你的阿七……”

“是该离开了。”林奇突然出声道:“还得多谢苏蛊主这一个月来的款待。”

苏黎世骤然听到林奇出声,眼里一闪而过的暗光;听明白林奇的话语后,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惨白如雪,随即很快恢复的一如既往。只是看向林奇的眼神有些阴沉的可怕。

月澜沧看着苏黎世的模样,心下实在是愉悦,他平稳了好一会的呼吸,才转而对林奇很是温柔的说:“阿七,这里的确是不能住人,我现在便带你回去。”

这样的温柔一方面是发自内心,另一方面又未尝不是为了气一气苏黎世。

不过,人家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冷漠模样。月澜沧心下惋惜。垂眸却发现,铺在地上的大理石砖已经被他踩出了两个脚印,深深的陷了进去。

就在三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僵局之时,一声稍有些惊慌失措的呼声响起,“蛊主!”一个人脚步略有些凌乱的闯了进来,“武林盟主林正天带领着江湖群雄……来到了苏府……”

苏黎世皱了皱眉,冷冷的道:“慌什么,傀儡兵呢?”

那人低了头,语气中还带着惊慌:“他们身上有我们特制的药物,傀儡并不攻击他们。”他嗫嚅道:“教主,听说……月独教已经被毁,教众死伤过半,四散离去。现在苏府……只怕也快撑不住了!”

苏黎世闻言终于变了脸色,像是想到了什么,霍然转头看着林奇——“你……”原来失忆是骗人的;原来一切都只是为了盗取那药物吗?

这一个月的相处一幕幕浮现,那些轻松,那些美好,那些淡淡的快乐……都是你装出来骗人的么?苏黎世一时间心头百结,酸疼,苦涩齐齐涌上心头,最终只咬牙吐出了一个字。他眼底墨黑氤氲,浓重的压力几乎覆面而来。

尽管内心翻江倒海的难受,他面上却一丝泄露也无,语调越发冷静的分析道:“你一直都是在做戏。无论是在那时的月独教,还是今日的苏府……你都只是为了探清我们的底细。而失忆,的确是最好的不被怀疑之法,尤其是——我亲自动手造成的失忆。”

月澜沧也着实吃了一惊,他甚至不敢相信!可是看林奇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的模样,他还能说什么呢?再次看向背对着自己站立的人,整个人僵住,他脸上神色数变,有难以置信、有疑惑、有受伤、有愤怒,可谓瞬息万变,“阿七……”声音低哑的几乎听不见。

但是林奇听见了,他的背影微微一僵,随即挺直了脊背,冷峻的面容像是渐渐离他远去犹如千山暮雪,不可触摸。

心痛到极点,最后却只剩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带着青白的色泽含着嘲讽的意味微微冷笑,他微微敛了眸子,低低的问道:“你早就算计好了,对么?”

林奇没有回答月澜沧的话,更没有回转身来,他只是扫了一眼苏黎世,“我说过,你拦不住我。”

苏黎世追问道:“我却有许多不明白,你如何没有中蛊?你从没出过苏府,又如何与他们传递消息?”

林奇淡淡的回道:“我自然是中了蛊,只不过……”他顿了一会儿,看了月澜沧一眼,缓缓说道:“机缘巧合下解开了而已。至于传递消息——那是琴音。”

七公子擅琴,时不时抚上一曲又有谁会怀疑?苏黎世心中苦痛,面上却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即便如此,你还是服用了还复散,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除了留下来,你没有活路。”

“留下来就有活路么?”林奇虽然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语调,但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嘲讽。

苏黎世苍白的面色阴沉了下去,冷冷的道:“留下来我自有办法。”

“还复散不是毒药,自然没有解药;你解除它所用的方法,不过是让人变成没有神智,没有自我的一具傀儡而已。那我为何要留下来……”林奇缓缓推到窗边,微微抬眸:“……留下来做你的傀儡么?”

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的月澜沧听闻这个事实,看着林奇,一时间眼底恨意与心疼交替,最后只化作了喃喃:“阿七……”

精神恍惚的额月澜沧没有注意,苏黎世却是看见了——在月澜沧的喃喃出口时,林奇立在窗边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瞬。他再看对方从头至尾都对自己毫不动容的冷漠模样,不由得抿紧薄唇,原本淡粉的唇此时已是青白。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跟着淡的没了影。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手心的汗寒的刺骨,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控制住所有疯狂的念头,不让自己失去理智。

为什么他第一次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一直都只是在骗他?为什么他第一次在乎的人偏偏要心里会有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他第一次真心的付出换回的只是背叛?……

头一次,他想要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头一次,会有人胆敢背叛他;也是头一次,他尝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滋味……苏黎世静静的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如松,偏偏渐渐模糊了双目,不是因为泪水而是因为血雾,那双一向冷沉的眼里竟然有了疯狂,掩藏着漫天的恨与报复……

可终究……终究还是舍弃不下……他也仅仅只是下了一个不能离开他身边的蛊罢了。

苏黎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林奇飞出窗户,向着竹园外飞去。他没有追,因为他知道,他走不了的。

果然,不出十里,林奇突然面色一白,停在了竹园中,吐出了一口血,

苏黎世悠悠的踱了出来,微微眯起了双眼,冷冷的道:“我早说过——你尽可以试试。”

“你下毒。”林奇抹开嘴角的血迹,一字一句的道。

苏黎世摇了摇头,缓缓的道:“是蛊。你不可以离开我身边太久的。”他微微低□子,像是要将林奇抱进怀里。

突然,他却停在了原处,收回了手一动不动。不知何时追出来的月澜沧从他的身后转了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解开他身上的蛊。”

苏黎负手而立,冷冷的道:“月教主这是何意?灭教之仇……就这样算了吗?”

月澜沧一愣,眼神浮现了复杂的浓重情绪。顿了顿道:“当然不能算了。只是……”他看着林奇咬牙切齿,“灭都灭了,现在,便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呆在我的身边来偿还。”那狠辣的话语下隐藏的苦涩深情模样一时间让人只想落泪。

苏黎世低低叹息道:“你杀不了我,因为,母蛊在我身上,我若死了……他也就死了。”

月澜沧一惊,眼底藏不住的杀意森寒不断交替。身后已经有苏黎世的人追了过来。

“带着他一起走。”林奇面色苍白,像是勉强压下一切。月澜沧担忧的看了林奇一眼,随即伸手快速的点了苏黎世的穴道,两人便带着他一起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