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脆弱和彷徨。

宁贵的话像是一把刻刀,深深地在她胸口上留下一道疤痕。

小叔叔死了,宁贵没必要骗自己,那么这就是事实。

那么她和方烈结婚,不惜和温明闹翻,这两年来苦苦追寻,又为的是什么?

这一刻,温婉感觉自己像是迷路的孩子,在原地徘徊,永远找不到出口一样,迷茫、难过、痛苦,还有无尽地懊悔……

方烈看着呆呆站在门口却不打算进来的温婉,轻轻叹了口气,上前牵着她往里走:“委屈你了,上级不让我插手这件事,我只能动用私人关系把你带出来。”

温婉双唇一颤,原本一肚子想要问的话霎时说不出口。

是她大意了,是她轻敌了,是她给方烈带来麻烦和无尽的后患。可是这个人开口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慰自己,提也不提她的过错和鲁莽。

温婉撇开脸,有些不敢正视身边的方烈。

这个人看着厉害,却总是包容和纵容着自己。

“……你早就知道小叔叔已经死了?”但是文轩的死,就像是一根刺,让温婉怎么也忽视不了。

原本可以有更委婉的方法,或许有更好的提问方式,温婉一张口却挑了最糟糕的一种——这是不信任地质问。

方烈挑眉,盯着她半晌才开口:“看来宁贵跟你说了不少东西,关于文轩的死,他是不是告诉你,是被军方逼死的,又或是军方想要灭口所以才动手?”

温婉抿着唇,死死看着他:“小叔叔的身体一向很好,没道理突然就这样去了……”

“不可否认,文轩是香水界的一大鬼才,可是他有个致命的缺点。”方烈从吧台里倒了两杯威士忌,放在温婉的手里,“他的好奇心太重了,最终害死了自己。”

“你这是狡辩,谁没有好奇心?”温婉皱眉,不愿意任何人说诋毁小叔叔的话,下意识地争辩。

“的确,有好奇心不是坏事,问题是……怀璧其罪。”方烈喝了一口酒,垂下了眼帘,似乎对温婉的愤怒和辩解毫不在意。

温婉明白他的意思,就算小叔叔知道了也没什么,问题是他拿着那个东西受到不少人的觊觎。

比如宁贵,又或者更多想要利用这东西的人。

方烈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我后悔了。”

温婉诧异地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接近宁贵,想从他身上打听消息,我知道自己怎么劝,也很难让你死心,倒不如吃点儿亏,就会打消念头。可惜,我还是低估了宁贵这个人。”

方烈放下酒杯,细碎的黑发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神:“你完整无缺地回来了,但是宁贵在你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你已经不再信任我了,对吗?”

他指着温婉的胸口,露出惋惜的表情。

温婉低头不语,她确实对方烈产生了怀疑,根本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了。

宁贵确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了最初陌生人的状态,不再信任、不再靠近,渐渐疏远。

“我也太高估了自己,以为有我在,宁贵做不了什么。显然,我还是高估了你对我的信任。信任原来,居然是这样不堪一击。”方烈自嘲一笑,接过她手里一口未动的酒,仰头喝尽。

连他倒的酒,温婉都不敢碰了,更何况其他?

他们在身体上已经是最亲近的人,可惜彼此的心却越行越远。

这不是温婉的错,只是他们一开始就错了,于是才会到达了现在这样的境地之中……

“时间不早了,你也担惊受怕了一晚,去休息吧。”方烈看出温婉的抗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走向楼上,“我今晚睡客房,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睡吧。”

温婉惊讶地站起身,眼看他果然往客房走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晚是她冲动了、鲁莽了,妄图从宁贵身上打听到事情的真相,最后却差点儿赔掉了自己。

方烈不能亲自去,却动用私人关系救出自己,可见这件事忤逆了军方的意思。

温婉心里很矛盾,唯一明白的,就是结婚只有两天不到的他们,却要开始分房了。

害怕了几个小时,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清冷安静的房间,而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有力的臂弯。

她疾步上前,咬着下唇,迟疑了片刻,还是用手紧紧圈住了方烈的后腰:“你、你别走……”

方烈惊讶地转头,感觉到温婉微微颤抖的身体,明白今晚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

虽然心里对温婉的怀疑有些不舒服,可是今晚不是赌气的时候,现在离开,或许两人就真的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方烈心里叹气,他对温婉总是忍不住心软。

温婉的故作坚强、她的调皮聪明、她的温柔专情,都让他沉溺其中。

伸手把温婉揽在怀里,方烈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嗯。”温婉把脸埋入他的胸前,心里懊恼,双手却紧紧揪着方烈的衣角不愿放手。

她是真的害怕了,面对宁贵的咄咄逼人,得知小叔叔去世已经两年的消息,知道小叔叔的心血Ghost其实是一种致命的毒药时……

温婉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盯着方烈,心底忍不住一揪,一脸恐惧:“宁贵说Ghost里面添加了东西,是一种致命的毒药,那你用过后,会不会……”

方烈握住她的手,拉着温婉坐在**,听见她对自己的关心,面色一缓:“我没事。”

温婉的双手在他身上摸索,一脸担忧:“真的没事?军方有解药吗,你吃过了吗?别隐瞒,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管你相不相信,关于Ghost和文轩的事我昨晚才知道的。虽然之前心里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在没有证实之前实在不敢告诉你。”方烈明白文轩对温婉的重要性,没有具体的证据,怎么能把这消息说出口?

“我……”温婉想要相信,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不用急着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并不是想要解释什么,又或者向你证明什么。”方烈单腿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惊惶犹疑的小妻子。

温婉因为他由下而上的视线,而变得手足无措。仿佛刚才的掩饰,现在这一刻,在方烈面前无所遁形。

方烈托着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神色真诚:“你越是在意,我越是觉得你在乎文轩。你现在有了我,忘掉他好不好?”

温婉痛苦地闭上眼,没有看身前这个在证婚人面前发誓一生忠诚和爱她的人:“……我放不下,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方烈慢慢站起身,用力拥抱着她,仿佛要把温婉的脆弱通通揽在怀里,一并承担。

“没有谁会不想自己的妻子把目光放在自己多一些,更多一些的。”

温婉反手搂着他,踮起脚尖吻上方烈的唇。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说,脑海中有很多疑问,有很多顾虑,自己只想全部放下,仅仅用最原始的方式感受对方,靠近对方。

方烈伸手压着温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温婉轻轻喘着气,伸手胡乱扯着他的上衣,勾住方烈的脖子让两人靠得更近。

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眼中看到的只有彼此。

身体越是累、越是痛,温婉才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她只想一直沉沦,直到海枯石烂的那一刻到来……

一滴晶莹的泪滑过脸颊,方烈爱怜地吻上温婉的眼角、她的面颊、她的唇。

温婉昏昏欲睡,嘴里却喃喃自语。

方烈低头,听见她脆弱凌乱的声音:“……不、不要离开我……”

“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两人的脸颊相贴,方烈只能用力地拥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小妻子,微微蹙眉。

如果不是他先下手为强,无视父亲的反对,把温婉带入自己的保护圈,成为自己的妻子。

那么今晚,温婉就不可能从宁贵那里全身而退。

军方绝不会留下任何有可能危险的因素,幸好……

方烈抱着怀里已经沉沉睡去的温婉,感觉到臂弯里的温暖和柔软,一夜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

她还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