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 霜降,他要和她离婚
今天是严雨的生日。三十五岁了。
突然涌上一股沧桑感。岁月这样流过,究竟给人们留下了什么。人生的道路上,有多少次行差踏错的机会。是不是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再也不能回头。
难得全家团圆。国庆的假期,严雨陪四个老人四处逛了逛,也提前收了礼物。只剩下艾默那一份,忙到当天才有时间去准备。
一大早,严雨搂着自己的小女人,说什么不让她起床,“再休息一会儿,这么些日子你还没忙够么?”
“我要起来做早饭,两家父母都在,我这个当媳妇的,不能太懒惰了啊。”艾默在严雨怀里找个姿势趴好。
“算了吧,你有多懒,我父母不知道么。我妈也不是恶婆婆,让她去做吧,你只要负责陪她儿子,我。我开心,她就开心了。”
“我父母也在啊,怎么也要做做样子,否则我妈又要念叨我不懂为人媳妇的责任了。”
“为人媳妇的责任,呵呵,就是赶紧给我妈生个大胖孙子。”严雨翻身将她压住。
“啊,不要,一大早的……唉,你别这么没正经好不好……”艾默小声地抱怨着,无奈她永远敌不过这个急色鬼。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严雨有点儿生气,“你们公司还要不要让人活了,这么大早就催命。”
艾默笑着把他的头从胸前推开,伸手去抓手机,是个不熟悉的号码。
“喂。”
那边一阵沉默。
“喂。”艾默又看了一遍那个号码,确实不知道,刚要放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是艾默,艾小姐么。”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刘艺,我想,你也许知道我是谁。”
艾默心中奇怪,经年的老婆打电话给自己做什么,“嗯,你好,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方便出来一下么,我有事情和你谈。”
“现在?”
“对,现在。”
艾默看了看心又不甘,继续骚扰她的严雨,“现在估计不行。”
“那就上午10点,我在TY对面的咖啡馆等你。”
艾默还想追问刘艺找自己什么事,电话却已经挂掉了。
“谁啊?”严雨凑在她耳边问。
“噢,一个同学的老婆。”艾默还是太能在严雨面前讲出经年的名字。而且她不知道刘艺找自己是什么事情,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什么?你是不是背着我勾引什么同学了?人家老婆都找上门儿来了……”
“怎么可能。你又胡乱吃醋。”
“是么?那我检查检查。”
“啊……讨厌……”
艾默到TY对面的时候,已经10点10分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口的刘艺。和校友录结婚照片里的那个浓妆艳抹出来的美丽女人不一样,如今坐在那里发呆的刘艺,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上衣,灰色的裤子,没有化妆,没有配饰,像个影子一样,朴素的近乎失真,弥漫着一种浓浓的不确定感。
艾默带着疑惑走进去,心中有点儿怪怪的。上次Evelyn也是在这里见她的,于是这个地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你好,我是艾默。”艾默出声打断了刘艺的沉思。
刘艺转过头,看到艾默,腾一下就站了起来,胸膛急剧起伏,自己深呼吸了几次,才强自压住*。
“你……不舒服?”艾默被刘艺吓了一跳,问得小心翼翼。
刘艺并不理她,扭过头哼一声又坐了下去。艾默不知道刘艺这是发哪份子火,也不知道刘艺找自己是要说什么,于是也坐下来,静静等刘艺开口。
服务生上来点饮品,一直到艾默的咖啡都送了上来,刘艺还是在看着窗外,似乎完全忽略了对面坐着的人。
艾默决定自己先开口,中午还要和严雨以及四位老人出去吃饭,给严雨的礼物也还没有准备,她没时间和刘艺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耗下去。
“你……来北京接经年?”
听见艾默讲自己老公的名字,刘艺猛地转过脸来,这才上下打量艾默,的确是个漂亮又细致的女人,比自己迷人多了。
“经年?叫得还挺亲切。”
“对不起。任先生没有和你说,他今早就回去了么?”
“我当然知道他已经回去了,所以我才来的。”
艾默不太明白,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
“我求你,放了我老公。”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放了他?”艾默有点儿苦笑不得,“我和任经年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
“你是他的初恋女友,怎么会没有瓜葛?”
“你也说了,我是他的初恋,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你现在说让我放了他,似乎不太适合。我们早就已经结束,有什么放不放的。”
“早就已经结束?”刘艺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不要自说自话,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经年一直对你没有死心,这是我从和他结婚之前就知道的。我只是觉得,你远在天边,我在他身旁,可以忽略的我就假装看不见,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你,”刘艺指着艾默的鼻子,“你在国外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
“我回来是因为我老公他被派回国,和任经年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没有关系?那你怎么会好好的在大学里呆着呆着就不做了,找工作找什么不好偏偏在经年和TY有合作的时候进了TY,项目完成了,你又要离开。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艾默叹一口气,她也想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无论你相信与否,这一切的确是凑巧。”
“你们都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就算是凑巧,你敢说这段时间里,你们没有*的做出什么下作的勾当?”
艾默怒了,“对不起,请注意你的言词。我们都是成年人,要对自己说过的,做过的负责。”
“那你就负责啊。狐狸精,勾引人家老公,别做了还不敢承认。”
“刘小姐,你不要太过分。我和任经年都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人,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话说出口,艾默有点儿心虚,那次脚伤的拥抱和这次突如其来的吻算不算发生过什么。“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老公的人品,他绝对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对,就因为他要对你负责任,所以他提出要和我离婚。”
“你说什么?离婚,经年为什么要离婚?这太荒谬了。”
刘艺看着艾默,眼光像是要杀人,看得艾默不禁害怕起来。
“刘小姐,你不要*。我发誓,我和任经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只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如果中间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坐下来好好谈。”
刘艺的嘴一撇,突然哭了,泪水开了闸一样。咖啡厅里的人们都看过来,让艾默很头大。
“我……我陪了他这么久……我以为……我以为有一天他会放下……我看到他……他随身带着你们的旧照片……我安慰自己……没事……他独自来北京……我就知道他会找你……我提心吊胆……我……他突然又被派来做项目……我就担心你们见面……结果,还是在同一个公司……那么久……我不放心……但是我选择……我相信他……我一直都相信他……结果他昨天却打电话来,说要离婚……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他怎么可以这样……”
艾默不住的安慰刘艺,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误会,经年不是那种会随便抛下老婆孩子的不负责任的男人。
“你别哭啦,回去和任经年问清楚,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向你保证,我绝对和他没有任何纠缠。不信,我现在打电话给他问清楚。他不能这样做,你有身孕,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会出人命的。”
艾默的手机响起来,她站起身,想要走到外面接电话。还没迈出步子,就被依然哭泣的刘艺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不要想这么就走了。”
手机的铃声急促,仿佛锁命鬼一样在催促着艾默,“我只是要接个电话。”
“那……那就在这里接……难不成有什么瞒着我……”
这个女人,真是急疯了。艾默不和她计较,重新又坐了回去。
“刘小姐,如果需要,我可以和任经年当面对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做了这样一个唐突的决定。不过我相信,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你需要稳定下情绪,这样激动对孩子不好。”
手机短信提醒又响起来,艾默低头察看,居然是任经年发来的。
“刘艺是不是去找你了?”
艾默抬头看看对面因为听到孩子两个字而努力稳定情绪的女人。母爱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听到对孩子不好,泪水马上就关住了闸。
“我去打个电话,我把我的包放在这里。里面有我的车钥匙,我的钱包,证件,信用卡。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艾默走到门厅播了电话回去给任经年,她还没有开口,那边就已经传来急促的声音,“刘艺是不是去找你了。我回家车刚开到一半,我母亲说刘艺昨天晚上突然离开了家。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艾默声音冷冷的,一肚子气,“老婆孩子跑了,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经年似乎冷静了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
“对。我现在和她在TY对面的咖啡馆……”
“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等一下,经年,你实话告诉我,你说要和刘艺离婚是真的还是假的?”
经年沉默良久,嗯了一声。艾默的眉头皱了起来,
“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不合适了就不要在一起。”
“你疯了?任经年,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刘艺到底是怎么惹着你了,人家还怀着你孩子,你居然能做出这么没有良心的决定。”
“结婚离婚都是我们的事,不需要和你解释。”
经年这话讲得还真绝,打死艾默也不相信这种话是他嘴里讲出来的。艾默深吸一口气,怕自己会破口大骂,“经年,如果是因为我,那就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绝对不是因为你。”经年的回答干脆而肯定,反而让艾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好,我和刘艺在这里等你,你当面和她说清楚。还有多久到。”
“最多1个小时。”
艾默走回座位,刘艺已经平静下来,默默的搅动着面前已经凉透的黑咖啡。双眼有点儿肿,看起来凄凉可怜,艾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任经年他一个小时后到。”
刘艺无神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一把抓住艾默的手,“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离婚绝对不是因为我,他会当面给你解释。”
两个女人面对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艾默又点了两杯咖啡,默默的看街上行走的人群。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经年的老婆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而且是为了这种事情。她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像是看着一场无聊的八点档闹剧,只是不小心,自己做了个配角。
不知道经年来会说些什么。开始的时候艾默是有点儿担心经年和刘艺提出离婚是因为她。那天的那个吻,来得虽突然,却并不意外。从回国的那天,从一次又一次经年表现出来的失控,艾默早知道那个男人比她还要固执于过去。对于经年,她也不是真的完全放下了,但是她害怕改变,她没有那个勇气去做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刘艺找来的那一刻,艾默有些慌乱,她怕这个当年想到就会去做的男子真的会因为一个没有被完全拒绝的吻,因为她暂时对他表现出来的自然亲切的态度,就真的去孤注一掷。
经年说了“绝对不是因为你”。艾默却并不觉得经年这样的决定和她完全无关。他的态度过于坚决干脆,反而会让她怀疑。
艾默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家庭聚会的时间接近,她不能再在这里胡思乱想下去了。
“我打个电话给任经年,看看他走到哪里了,说不定塞车。”
刘艺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沉默的像一堆灰烬,只是不知道来一阵风,会不会再将她的火吹起来,那将是会带着燎原的力量。
电话响了七声,还是没有人接。艾默略皱了眉,这个经年,在这关键时刻搞什么失踪啊。
“再等一等吧,说不定塞车。”
刘艺并不回答,只是盯着艾默的手机,握着杯子的手在小幅度的颤抖,发出微弱的碰撞声。
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杯子翻倒在桌子上,咖啡溅了出来,在殷红的桌面上,像是凝固了的血。
艾默和刘艺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刘艺大叫一声,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她从昨天晚饭后就没有再吃东西,一夜未睡,怀着孩子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只是一股想要找到艾默,搞清楚事实的决心支撑着她。当走到和丈夫一墙之隔的地方,终于支撑不住。
这样也好,晕过去便可以从残忍的现实生活中暂时的逃离,留下艾默一个人面对。
艾默的车经过去TY必经之路的那个路口的时候,还围着警车和围观的群众,她看到了那两个撞在一起的车,碎掉的挡风玻璃上有鲜红的颜色,像泼上去的油漆。安全气囊并没有打开,驾驶位置空空如也。艾默没有告诉刘艺,坐在副驾驶的她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面无表情。艾默知道刘艺的心神都在摇摇欲坠,她不想再为刘艺图增烦恼。
艾默等在外面,一个送经年来医院的交警过来问她,“你是艾默小姐?”
她点点头,有些茫然。交警递过来一个用纸巾半包裹着的东西,纸巾上还有点点血迹,“被撞的那位先生在救护车上交给我的,说要转交给艾默小姐。”
“谢谢。”艾默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个U盘。突然有种朦朦胧胧的概念在脑海里闪过。
戴着天蓝色口罩的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艾默忙站起身迎过去。
“家属?”
“嗯。”
“您爱人的头部受了强烈撞击,暂时已经稳定,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尽量不要和他多说话,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去办住院手续吧。”
艾默没有解释自己并不是任经年的爱人。她默默的抓了自己的包去办完手续,经年已经被推去病房。
越是强壮的人,病倒的时候越让人感觉像个孩子。那么大块头的人,躺着占去了床很大一片地方。静静的闭着眼睛,胸膛缓缓起伏,像是睡着了。经年的头上裹着层层的纱布,依然接着氧气和点滴。一条条的管子,仿佛维系着木偶生命的吊线。扯线的上帝打了个盹,一座山便轰然倒塌。
刚才艾默去看了刘艺,还在昏迷中,也打着点滴。两夫妻突然一下子都倒下了,这出闹剧突然只剩下了艾默孤零零的一个,要怎么演下去。
手机响起来,艾默慌忙走到楼道里接,是严雨。
“宝贝儿,你在哪里啊,见你同学的老婆见这么久,都说什么了啊。我们都已经到了,坐了好一会儿了。再不来我们可上菜了啊。”
“雨,我在医院。出了点儿状况,可能没办法过去吃饭了。”
“默,你身体不舒服?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不是我,是……任经年,他出了车祸。”艾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你今天是去见任经年?”严雨的语气冷了下来。
“不,我今天是来见他的老婆。这个事情有些复杂,回头我再和你解释。他们两个现在都还昏迷,我不知道他们在北京还有没有熟人,我需要先留下来照顾他们。”
“在哪里,我也过来帮你。”
艾默本想说不用了,要严雨陪着父母,免得老人们瞎耽心,但是后来一想,严雨想来,还是要他来吧,否则他再发少爷脾气,她可吃不消。
放下电话,艾默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反正经年还没有醒来,严雨也没有到,她便先找了个最近的网吧。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这个项目的信息,所有经年会接触到的几乎都在,包括之前流传出去的那一点点。她看了看自己那个module的部分,储存日期,就是到温泉会馆的那天,也就是她发现经年坐在她电脑前面的那一天。
艾默的心情很复杂,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任经年。也就只有他,才能够从她电脑里偷出那些资料,只有他知道那个密码。
他背着她都做了些什么,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眼前看到的这些东西,完全打翻了她十几年来对任经年的所有印象。
他偷了她的东西,还没事儿人一样和她聊天吃饭,一起度过了二十天的时间。他究竟是多深的一个人,这十五年的时间,到底造就了一个怎样的任经年。
艾默呆呆的坐在那里,心中有种被深深背叛的感觉。一直到严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才忙关掉了所有窗口,拔下了U盘。
“宝贝儿,你去哪里了?”严雨站在任经年的病房门口,张开双臂迎接艾默。
艾默突然觉得很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靠在严雨的胸口上,紧抱着他的腰,仿佛要把自己埋进去。
“宝贝,怎么了?”严雨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轻轻把艾默搂在怀里,轻轻的拍。
“没什么,让我抱一会儿。”一个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人,居然这样背叛了她,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艾默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个怀抱,她需要这种安全的感觉最初的迷茫。
“乖。告诉我,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看到一个年轻的孩子死了,她的父母趴在她的尸体上哭。突然觉得生命好脆弱。”
“呵呵,你总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乖,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珍稀每一天。我们早点儿生一双儿女,在我们死去之后,他们会延续着我们的生命继续活下来。好不好。”
艾默,抬起头,看看右手边紧闭的病房门,“经年怎么样?”
“我刚才进去看他,还没有醒。”
“我再去看看他。”艾默扬起脸,征求严雨的同意。
“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不要太久。”
艾默点点头。
经年还是之前她离开时候的那个样子,艾默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她看着他的脸,有些看不清晰,渐渐的,甚
至有些陌生。
艾默在经年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输液管里的**一滴滴缓慢的流进他手背突出的青色静脉。她下意识的摆弄着那个U盘,“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做了,还要让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么?用这种方式?”
“不……是……”艾默慌忙抬起头,看到经年已经睁开的眼睛,他不知道在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我只是……后悔了……”经年讲话还有些困难,声音模糊而断续。
“后悔?”
“对……后悔……我的错……我来担当……你……刘艺……无关……”
艾默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所以你才……你提出和刘艺离婚,是为了保护她?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钱?你借了别人钱?”
经年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了,“果然……默……我永远……瞒不过你……”
“你笨啊,还是傻啊。这世界上最不是问题的问题,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因为钱,你就放弃了老婆孩子?你脑子进水了?你让刘艺带着孩子怎么生活?不可救药。真是不可救药……”
艾默发疯发完了,又坐了下来,“你借了多少?”
经年犹豫了一下,“五十万……”
“五十万?你借那么多钱干嘛?有借条么?”
“有……”
“那还他们不就行了。五十万而已,你找谁借不行,怎么会找那种人去借?”
“……”经年想,艾默大概不知道五十万对他和他的同事朋友这种普通人家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自己当时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错了位,一门心思的就走进了牛角尖里。也只想,借了再慢慢还好了,谁知道会一步步走到现在。
“借条给我,我来帮你还。”艾默话音还未落,三声“不可以”同时响起。
刘艺从门口冲了进来,把艾默挤到一边,“这是我家的事,和你无关。就算变卖家产还钱,也是我们愿意,你瞎*什么心。”
“可是这涉及到WXHJ的项目信息外泄问题,不能说和我无关。”
“艾默……U盘已经给你了,你可以随便处置。我已经决定了,自己的错要自己面对。”
“你怎么面对?”艾默还不甘心,被严雨拉住,三两下从病房里扯了出来,压在墙边,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你癔症了?人家都不让你管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他们都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用不着你*心。”
“可是经年……他居然想要和刘艺离婚……”
“他们要怎么做是他们的事,要离,要结,要活还是要死,是对还是错,都不是你的问题。你又不是上帝,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艾默看出来严雨生气了,乖乖保持沉默。可是禁不住脑子里还一直在想。她觉得自己似乎也钻进牛角尖儿里去了,怎么绕也绕不出来。
看着旁边开车的严雨,严肃的抿成一条线的嘴角,有种愧疚的感觉。
“对不起……祝你生日快乐。”
这个生日仿佛注定了不得安宁。
回家的路上,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雨。在艾默未曾注意的时候,铅灰色的云占领了瓦蓝的天空,阴沉沉的压下来。车内的空调吹出来的风似乎都有种潮湿的味道。让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的郁闷。
雨点儿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似乎还带着点儿小雹子,被雨刷推挤,发出沙沙的声响。艾默又想起了那被鲜血沾染的挡风玻璃,碎裂的纹路像蜘蛛网一样交错纠结。经年要如何才能挣破那张网。总感觉那鲜血淋漓的样子,不是个好兆头。
经过刚才撞车的附近,从环路看下去,路口刚好被一棵树挡住,看不真切。不过似乎围观的群众已经散了,事故现场应该已清理干净。不知道经年和刘艺两个人在北京有没有熟人。一个重伤,一个怀着身孕,都是需要照顾的。
艾默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多管闲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那么多,怎么也有不少在这个城市落脚了吧,自己又何必担心呢。
但是艾默还是担心。就算U盘在自己口袋里,已经不用再怕资料泄漏的事情牵连到自己。艾默还是会担心经年。他看着她的样子总让艾默觉得有种英勇就义的悲怆。
“吃午饭了么?”严雨打破了车内的低气压,声音在车顶劈劈啪啪的响声中有点儿虚。
“我不饿。”艾默靠在座椅靠背上,看着侧面窗玻璃上流下来的雨幕发呆。
“生气了?”严雨转头看看她,继续跟着车流缓缓爬,“你进去看任经年的时候,刘艺来了。我和刘艺在外面聊了一下下。她让我向你致歉,之前对你说的话有点儿欠考虑。”
“噢。”
“她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别人,我肯定不会阻止你。我不是那么自私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任经年不一样,……”
“我知道,我应该避嫌。”
“知道就好。”两个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回到家,艾默被四个老人缠住了问情况。听到任经年的名字,艾默的父母对看了一眼,担心不言而喻。母亲岔开话题,感叹现代人变得太懒,去买个菜也要借助交通工具。说艾默他们俩没事儿别开车到处跑,在家里好好呆着,房子也应该买到公司附近,想当年一直住在厅院儿里的家属楼,上下班不过五分钟时间,多好多好,诸如此类。
艾默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严雨又拿着手机上了阳台,转身拉上了阳台的门。
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看到他躲起来打电话了。不过自己也离开了二十多天。这段时间,因为空白,而显得特别纯净。
之前相信了他,放下了怀疑,并不是自己真的完全没有了胡思乱想,而是因为胡思乱想太累人,太折磨人。
女人有时候要学会自欺欺人,即使被人欺也要不知不觉,如果不能不知不觉,那就要学会无知无觉。
艾默不是个可以勇敢接受打击的人,所以她宁可选择因为无所知而简单的快乐。
可是她毕竟不是个圣人,而是个女人。如果爱着,就永远学不会无知无觉。
“雨,外面雨那么大,站在阳台上不怕吹感冒了?”艾默走过去,用手抹去严雨左边肩膀溅到的水珠。
“宝贝儿,”严雨亲亲艾默的脸颊,“我需要去下公司,顺道去医院把你的车开回来。”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外面下雨,我不放心你开车。你在家陪陪父母,我打车过去,晚饭前回来。”
“那你小心点儿。”
严雨走后,一下午艾默都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据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艾默只希望自己不一样。她安慰自己,应该是任经年的事情让人有些神经过敏。严雨买给她的车安全性能极好,严雨又是很惜命的人,开车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艾默就是安不下心,连母亲都看出来她在焦虑,坐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不放心就打个电话过去。”
“不了,万一严雨在路上,接电话不安全。”
“那倒是。”母亲搂着艾默的肩膀,艾默调整了下姿势,靠在母亲的怀里。母亲轻轻的拍着,仿佛小时候安抚艾默睡觉时候的动作,慢慢得让她心情莫名安稳下来。
“默,怎么了?心情不好?和严雨闹别扭了?”
艾默在母亲怀里摇摇头,“严雨一直对我挺好的。”
母亲*着她的长发,“你婆婆和我说,他有一次晚上没回来,你早上还打去婆婆家找人来着?”
“那次是我把他气走的。是我的错。”
“他还打过你?”母亲低下头,看着艾默的眼睛。艾默不安的扭动了*体,“妈,放心,严雨他不会打我的,只是有点儿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默,夫妻走在一起,总有一些磕磕碰碰的。严雨是他们家长孙,你又是独生子女,两个人都太倔,有矛盾一定要懂得妥协忍让。”
“妈,我们都结婚十多年了,这些道理我都懂。”
“你们这代的孩子,都喜欢离开父母到处跑。好像是独立了,长大了,其实三十好几了还像孩子一样,很多时候想问题不成熟,喜欢由着性子来。像上次你肺炎住院,严雨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是人家书恒送你去的医院,晚上还给你陪床。从前我就常说,严雨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就是少爷脾气太重……”
听母亲唠叨了很久,艾默一直都无法专注精神,脑子里混混沌沌快要睡着的时候,家门口终于有了钥匙声。艾默跳起来就冲了过去,母亲话刚讲到一半,无奈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雨,怎么才回来?”艾默迎了上去,一股酒臭迎面而来。她皱了皱鼻子,“喝酒了?”
“嗯,公司的同事给我开了个surprise party。打电话叫我过去,说是有急事,结果,一大屋子的人在等着我。要不是我说岳父岳母和亲亲老婆在家等着我,他们估计会让我留到晚上。呵呵,喝了点儿酒,就跑回来了。没敢多喝,怕不小心把宝贝儿的爱车磕着碰着,你找我算账怎么办。”
“讨厌,我妈看着呢。” 艾默把严雨的手推开,拍拍他的脸,“还说没敢多喝,酒味也不知道有多大。嘴里臭臭,去刷牙。”
“等下不就吃饭了么,刷什么刷。还是说,你想饭前运动下?”
“去啦,真是的,没正经。”
调笑中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艾默帮婆婆煮了长寿面,坐下还没吃几口,严雨的手机就响了。严雨有些烦躁,抓起来就按掉,还没安静半分钟就又响起来,似乎就是不想让人安定。
“小严,有电话就接,别耽误了工作,不用在意我们。”艾默的父亲开口,严雨说了句抱歉,便抓起了手机起身进了屋,还随手关了门。
母亲趁着盛面汤的时候贴着艾默耳朵问,“什么机密电话啊,还不能让人听了,非要躲到屋子里去。你小心看着他,男人有钱了就容易有点儿花花肠子。”
“妈,严雨他不会了。”
“最好不会,当初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有小丫头找上门儿来的么。”
“妈,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严雨一直都很安分的。”
“国内的大风气不好,好果子也容易变质。你管紧点儿,没坏处。”
坐回桌前的时候,严雨已经回来,脸色不是很好,抿嘴不再说笑。艾默也不好问什么一直憋着,只感觉有种莫名厚重的阴沉。
这阴沉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渐渐浓重。艾默从浴室出来,严雨刚把手机关了电源放在床头柜上。
“怎么,不怕公司有事?”
“我虽然是领导,一年总要放我一晚上的假吧。我晚上吃饭的时候和他们说了,我生日这天就由他们先扛着,有事找欧立扬。我要好好陪老婆,呵呵……”
**退去,严雨抱着艾默沉沉睡去。艾默却听着窗外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严雨的手机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刚才工作很卖力,现在应该不会一动就醒来。她只要打开,翻一翻通话记录,短信,通讯录,像那么多为人妻子做过的一样,到底是不是无谓的担心就一目了然。但是她一直都没有伸过手去,只是紧紧地揽着严雨的背。太紧了,以至于严雨觉得憋闷醒了过来,睡眼朦胧,莫名其妙的看着艾默,口齿含糊,“怎么了宝贝,还不满足,我累了,睡吧。”
艾默嗯一声,将自己埋进严雨怀里。她选择了相信。
或者说,她选择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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