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江焱之前,陆辰辞已经单身很久了,久到他父母从最初试图把他“掰直”,到无奈接受了他的性取向,到后面开始替他担心:这孩子不会是打算孤独终老了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爸爸开始帮儿子做陆家老爷子的思想工作,陆妈妈则开始积极在自己的贵妇社交圈打探有没有适合儿子的“同性朋友”可以帮他介绍。

可是陆辰辞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表面上乖巧懂事,每逢节假日回家陪父母吃饭,每次出国都给爷爷和父母带品位不俗的礼物回来,一副无可挑剔的模样,只是一直在婉拒家里人催自己找对象的事。

“工作忙,没空考虑那些。”理由毫无新意,听的父母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后来,连陆老爷子都悄悄着了急。

早些年觉得这孩子太叛逆,又是出柜又是不听家里安排自己去开个什么破画廊,可后来看他经营画廊、搞艺术品投资做的风生水起,一点没让家里费心,再看陆家其他小辈结婚的结婚、恋爱的恋爱,表面按部就班,私底下婚外恋、私生子、包养,搞什么妖蛾子的都有,相比之下,辰辞这孩子倒显得像股清流了。

老爷子放不下面子直接跟他谈,但在一次自己的寿宴上公开放话:“辰辞这孩子眼光好,我信得过。”

话说到这份上,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陆老爷子以为,得到自己的默许,这孩子应该会放心去搞对象了,可那年春节的家族聚会上,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还是条单身狗。

陆妈妈一度怀疑儿子在偷偷搞地下恋情,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于是假借关心儿子生活起居,换掉了他的家政小时工,让在陆家做了很多年的曲阿姨每周上门帮他整理家务,顺便寻找地下情的蛛丝蚂迹。

陆辰辞对此毫无异议,而曲阿姨做了一年多的“家政特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就在陆家长辈为这事儿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曲阿姨欢天喜地发来捷报:“辰辞书房里少了一幅画!我问他画呢,他说送朋友了!那幅画他可喜欢了,这应该不是普通朋友吧!”

陆妈妈惊喜:“太好了!再探!”

没过几天,好消息再次传来:“厨房水槽里放着两只用过的碗、两个杯子;卧室床很乱,两个枕头都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陆妈妈激动:“那人呢?见到没?”

曲阿姨:“人没见到,我来的时候辰辞已经不在家了。哎呀,餐桌上有个新买的烟灰缸!”

陆妈妈:“辰辰不抽烟啊。”

曲阿姨:“就是说呢!这肯定不是他用的!”

陆妈妈:“怎么找了个抽烟的对象……”

曲阿姨:“男人嘛,抽烟也正常,像辰辞这种身上一点坏毛病都没有的孩子太少见喽。”

陆妈妈:“也是,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曲阿姨你再多留意多观察啊。”

曲阿姨:“那必须的!”

直到某个周末,曲阿姨上门时,陆辰辞刚起床,一边系睡衣扣子一边从卧室走出来,道了声早安,然后指着卧室房门对曲阿姨说:“卧室先别打扫。”

曲阿姨眼前一亮,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关切地小声问道:“是不是带朋友回来啦?”

陆辰辞莞尔一笑:“男朋友。”

简单三个字犹如一涌清泉,瞬间滋润了陆家上下为孩子愁枯的心田,曲阿姨内心一阵敲锣打鼓欢呼雀跃,差点没忍住当场给陆太太打视频电话直播这一盛况。

没过多久,卧室里那位“客人”就醒了,被陆辰辞牵到厨房去跟曲阿姨打招呼:“这位是曲阿姨,每周一三五日会过来帮忙做家务。曲阿姨,这位是江焱,我男朋友。”

曲阿姨再次眼前一亮,辰辞这孩子眼光就是好,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对象!

这位叫江焱的帅小伙似乎有点害羞,嘴角倏地勾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声“曲阿姨好”,拉着陆辰辞就快步走回卧室。

曲阿姨看着他俩的背影乐开了花,当天回到陆家就给陆太太汇报了这一喜讯。

陆太太欢欣不已,但又不敢贸然直接问儿子,怕影响他的恋情发展和稳定。于是只能假装不知情,继续依靠曲阿姨的线报来跟进这段恋情走势。

自那以后,曲阿姨隔三岔五就能在陆辰辞家里见到江焱。

熟了之后,这孩子好像也没那么害羞了,但依然乖巧(于期强行乱入:装的!)。他好像是个搞音乐的,因为陆辰辞家里多了两把吉他和一台小音箱,有时候能看到那个孩子抱着吉他坐在卧室窗边弹奏,声音跟电视里常见的吉他声音不一样(曲阿姨印象里的吉他声音是民谣吉他,江焱弹的是电吉他),但还挺好听。偶尔会躲在阳台抽烟,但抽完会主动去把烟灰缸洗干净,看上去很乖。

音乐好啊,辰辞喜欢艺术,音乐可不也是艺术嘛。曲阿姨美滋滋地心想。

辰辞应该很喜欢他,曲阿姨猜测,因为这孩子有点洁癖,从小就不喜欢烟味,就连发小雷鸣偶尔来家里作客,辰辞都不让他抽烟。只有江焱是个例外。

某天,江焱躲在书房里做编曲熬了个大夜,陆辰辞都起床准备上班了,江焱才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从书房出来。

看陆辰辞在换衣服准备出门,江焱揉了揉眼睛,伸个懒腰:“正好,一会儿捎我回村。”

他现在多半时间都在陆辰辞这儿住,在草场村租的房子被他当成了工作室,每次要过去都是“回村”。

陆辰辞看着他那张菜青色的脸,严肃拒绝:“你今天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回卧室好好睡觉。”

江焱打着哈欠,不甚在意:“我回那边睡也一样。这首歌还没弄完,我要用合成器。”

“我下班给你带过来。”陆辰辞一手搭在江焱肩上,另一只手放在他腰间,把人往卧室里推,“快去睡觉。”

江焱没有反抗。

在珍惜生命这件事上,他拗不过陆辰辞,每次反抗,下场都很惨。

“我饿了。”他乖乖躺倒在**,拽着陆辰辞的衣角,声音又懒又嗲又迷糊,“宝宝贝,有吃的吗?”

陆辰辞:“麦片,吃吗?”

江焱摇头。

就知道他会拒绝。陆辰辞叹了口气,去楼下麦当劳买了早餐回来,把猪柳蛋堡、牛奶、松饼放在一个大托盘里,又弄了一碟江焱爱吃的番茄酱,端着大托盘放到床边:“吃吧小猪。”

江焱睁开眼睛,朝陆辰辞咧嘴一笑,坐起来伸出双臂:“抱一个。”

陆辰辞跟他抱了一下,江焱在他耳边亲了一口:“去吧,赚钱养家!”

陆辰辞笑着拍了拍江焱的屁股,就喜欢他这副大言不惭的德行。

一个小时后,曲阿姨上门,听到卧室传来喧嚣的噪音。

她朝卧室方向走去,看房门开着,觉得里面的人应该已经起床了,于是顶着噪音走到门口,然后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江焱穿着睡衣趴在**,闭着眼睛,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胳膊伸向床边,手腕搭在一个食物托盘上,手上沾了一点番茄酱,乍一看以为是流血了。噪音是从床头柜的小音箱中传出来的,曲阿姨从来没听到这么吵闹的音乐,嘶吼的人声和厚重的鼓声震得人心慌。

曲阿姨心惊胆战地走近,颤悠悠地伸出手去,想试探一下他还有没有呼吸。

还好,呼吸还在,曲阿姨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床边,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把这孩子叫醒,可看他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中都能睡着,恐怕是很难被叫醒的。

思来想去,只能小心翼翼把**的托盘端走,用湿巾帮江焱擦掉手上的番茄酱,然后躲到厨房去给陆辰辞打电话。

“辰辞啊,我看小江在卧室睡觉,放着特别吵的音乐也不醒,我有点担心他,你看……要不要把他叫醒?”曲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忧心忡忡。

陆辰辞无奈地笑笑,江焱用重金属音乐当催眠曲这件事,正常人应该都无法理解。

“应该没事,他昨晚熬夜工作,今天早上才睡。这样吧曲阿姨,你今天多待会儿,等他醒了看他想吃什么,帮他弄点吃的。如果到下午3点他还没醒,你就去叫醒他,让他吃点东西再睡。”

有了陆辰辞的指示,曲阿姨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挂掉电话就去忙活了,在吵闹的音乐声陪伴下,把除主卧以外的每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起初实在觉得吵闹,忍不住开始瞎琢磨,心想这孩子真是奇怪,这件事回去要不要告诉陆太太呢;过了一会儿渐渐感觉还不错,应该是很有活力的年轻人才会喜欢这么闹腾的音乐吧;又过一会儿,曲阿姨逐渐被洗脑,觉得这音乐简直太带劲了,听着它干活儿,整个人都倍儿有精神!

下午一点多,江焱醒了。

他拿起手机,把音乐从Lordi换成巴赫,坐起来默默发呆,想先醒醒神再起床。

愣了几秒钟,他突然发现,**的早餐怎么没了?

与此同时,曲阿姨在外面听到卧室的喧嚣音乐突然中断,换成了陆辰辞喜欢的乐曲,想着江焱或许是醒了,来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敞开的房门:“小江,醒啦?”

江焱吓一跳,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三,曲阿姨来做家务的日子。

他知道曲阿姨是陆辰辞父母家的住家阿姨,心里一直把她当陆家长辈看待,在她面前一向装乖,从来没这么嚣张过。这下可好,原型毕露。

还好曲阿姨听不懂英文歌词,不然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个反社会人格吧。

“呃,嗯,醒了。”江焱慌忙调低音量,从**跳起来,“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曲阿姨一脸慈爱地笑笑:“没事,不吵,还挺好听的。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江焱摇头:“早上刚吃过,不饿,阿姨你忙完就回去休息吧。”

曲阿姨:“哎哟,辰辞说你昨晚熬夜工作很辛苦,特意叮嘱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做完饭我再走。你和辰辞口味一样吗?他爱喝我炖的鸽子汤。”

早上江焱在陆辰辞面前还一副心安理得被包养的得瑟样,现在真要吃软饭了,反倒尴尬起来。看曲阿姨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做饭,只好胡乱敷衍几句,然后看她乐呵呵地出门去买菜了。

当天晚上陆辰辞回到家,看到江焱和曲阿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而电视里播放的,是一场枪花1992年的演唱会Live。

这画面,可以说是相当违和。

曲阿姨显然看的很开心,喜笑颜开跟陆辰辞打招呼:“辰辞回来啦。今天小江给我推荐了好多以前从来没听过的音乐,真是好听啊!他还给我推荐了这个乐队,说他们演唱会很好看!你看,这老外就是奔放,90年代开演唱会就敢穿成这样在台上跑啦!”

江焱躲在一边假装低头看手机,实际上在偷笑。

陆辰辞走过去捏捏他的后脖颈,暗示他偷笑被自己发现了,然后笑着回应曲阿姨:“曲阿姨你真前卫,还能听得来摇滚。”

曲阿姨乐得合不拢嘴:“哦哟可说呢,我以前以为摇滚就是不务正业的叛逆小青年才会搞的,没想到这也是一种艺术啊!还是你们年轻人懂的多。”

听到“艺术”二字,江焱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对啊,是艺术。”陆辰辞倒是很淡定,“焱焱给你听他们乐队的歌了吗?都是他写的,他很厉害的。”

“是嘛焱焱?”曲阿姨不知不觉就被带着改了称呼,“你怎么没跟我说你也有乐队啊。”

她转头看向陆辰辞:“焱焱说他是音乐制作人,我问他不是歌手吗,他说不是。我还说呢,焱焱长这么帅,又会弹吉他,不当明星可惜了哦。”

紧接着又转回去看江焱:“焱焱,怎么这么谦虚!”

江焱又开始装乖:“阿姨,我不是歌手,我是乐队主唱。”

“有区别吗?”曲阿姨问。

陆辰辞替他回答:“歌手是自己站在台上唱,器乐伴奏是配角。乐队主唱是乐队中的一份子,在台上跟乐手不分主次,同样重要。”

曲阿姨认真吸取新知识,心想下次去跳广场舞可有谈资了。

当天晚上送走曲阿姨,陆辰辞夸江焱:“够可以的啊,还会哄长辈开心。”

江焱已经把中午刚醒来时的尴尬伴着鸽子汤一起消化掉了,此时迷之得意:“曲阿姨都比你接受度高,她觉得Lordi好听!”

陆辰辞面露嫌弃:“你给她看Lordi的视频了吗?”

江焱:“呵呵,那当然没有。”

陆辰辞满意地揉揉摇滚猫咪后脑勺:“很好,很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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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听歌突然来了灵感,上班摸鱼搞个番外。

Lordi是一支芬兰重金属乐队,画风……很北欧。他们的歌我很喜欢,重口味宝宝可以一试,小清新爱好者快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