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杀到栖犀画廊去找陆辰辞算帐,陆老板坐在自己办公椅上,一派气定神闲:“那幅画我真的只花了一万多,没骗你。”
他就是故意的,江焱不爽:“你怎么不告诉我它现在值多少钱!”
陆辰辞面露嫌弃:“谈钱多俗。”
资本家真是又当又立,江焱冷笑:“你就不怕我把它贱卖了?”
陆辰辞无辜且真诚:“你忍心吗?那可是我送你的礼物。”
江焱气结,深深感到无语。
明明是他骗自己,现在他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看江焱是真的有点生气了,陆辰辞才认真解释:“那幅画是在我们签下默云之前,他送我的。当时我和合伙人一起去大凉山拜访他,聊的还蛮投机,我看上他这幅画,给了很高的估价,但他执意不收,说要把画送我,最后只勉强接受了我送他的一套颜料作为交换,价格一万多。”
听完这个解释,江焱反倒更不爽了:“陆老板人格魅力真大,知名画家免费送你画。”
陆辰辞饶有兴味地一笑:“吃醋了?”
“呵呵。”江焱翻了个白眼,故作嚣张地把脚搭在陆辰辞办公桌上,心想要怎么把这幅价值一套房的画还回去。
谁知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又被陆辰辞猜中心思:“阿焱,我承认,虽然没骗你,但怕你不肯收下,所以只是选择性陈述了部分事实。这幅画我从来都没打算卖掉,送给你,相信你也不会卖,那它的价格根本不重要。艺术品的价值在价格之外,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喜欢它就好好欣赏它。”
江焱哑口无言。
怎么会有人把价值三百万的礼物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啊?
自己是不是被包养了啊?
“快下班了。”陆辰辞看了看手表,“晚上请我吃饭吧。”
“我请你吃饭?”江焱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辰辞:“是啊,我送你一幅那么贵的画,你请我吃个饭不行嘛?”
江焱:“……”
想多了,没有被包养。
资本家并没有体谅自己的穷逼对象,他不客气地选了一家米其林餐厅,不客气地点了鱼子酱野菜珍宝挞、黑松露蟹肉水晶小笼包、金汤鲍鱼羹等一系列昂贵菜品,不客气地开了瓶红酒,不客气地让江焱买了单。
扫码付款那一瞬间,江焱真的很想把那幅《永夜》卖掉。
事后江焱跟队友们提起这件事,大家反应不一:
于期热烈夸赞:“不愧是我陆哥,高情商典范!他知道你不愿意收到那么贵重的礼物,所以也让你出点血,心理就能平衡一点。”
朱雅不屑一顾:“资本家真会PUA。”
安杨默默打开大众点评:“哪家店啊?听起来好好吃。”
江焱出离愤怒:“人均两千多!能不好吃么!”
不谈恋爱不知道金钱的重要性,江焱决定认真赚钱,因为陆辰辞好像很喜欢那家餐厅。
文崇飞又约江焱见面,这次江焱懒得出门,干脆让他来自己家。
江焱没拿文崇飞当外人,然而文崇飞却有点别扭,一进门就问:“你那位……朋友,他在吗?”
江焱:“朋友?谁?”
文崇飞:“那位画廊老板。”
江焱:“哦,不在。怎么了,你找他?”
文崇飞笑笑:“我找他干嘛。找你,就是怕他在,有些事不方便跟你说。”
这话让江焱有点不舒服,他跟文崇飞七年没有联系,不觉得现在俩人能有什么话需要私下里说,不能让陆辰辞知道的。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原来,文崇飞想说的事情涉及到别人的隐私。
他告诉江焱,自己找高景谈过了,那些微博的确出自他手。
然而高景有难言之隐——他去年被诊断出了双相情感障碍,情绪很不稳定,前不久那首《泰迪熊仙人掌》被同公司女团翻唱后爆红,公司里有一些议论的声音,这让他担心文崇飞会找江焱来取代自己在乐队的位置,因此才一时冲动发了那些爆料微博。
“我上次没跟你说,是为了替他保密,毕竟他是个公众人物,不想让外界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文崇飞解释。
双相情感障碍就是躁郁症,听到这个消息,江焱沉默了。
他想起半年前的那场葬礼——安杨曾经的队友、自己当年在DW酒吧认识的那位玩重型音乐的吉他手关修,就是因为躁郁症病情加重而自杀的。
“事后他也后悔了,现在那些微博都已经删掉了。”文崇飞替高景传话,“他想向你道歉,又不太好意思直接联系你,所以托我来跟你解释。”
江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算了吧,我能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再说,他那些爆料也都是事实,我都认。如果他想道歉,去向夏杉杉道个歉吧。”
提到夏杉杉的名字,文崇飞表情有点不自在,他尴尬地笑了笑,扯开话题:“就是因为他这个病,我才很纠结要不要单飞。目前的打算是先以个人歌手身份发一张专辑,乐队也不解散,两边兼顾。”
“那他的状态能演出么?”江焱问。
文崇飞叹了口气:“不太稳定,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担心你威胁到他。我跟他说了,你现在有自己的乐队,发展的很好,应该不会考虑回来。”
江焱点头,嗯了一声。
他其实很怀念当乐队吉他手的那些日子,但是,跃迁指南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乐队,何谈“回来”一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正当文崇飞想要提议把于期也约出来一起吃晚饭时,江焱家的门从外面被打开,陆辰辞走了进来。
“有客人啊。”陆辰辞朝文崇飞点头笑笑,权当打招呼,然后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看到他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纸袋子,江焱问:“你又买什么了?”
“晚饭啊。”陆辰辞把纸袋子放到茶几上,示意江焱打开看:“昨天你不是说想吃上次那家潮汕菜嘛,我下班就顺便去买了。”
文崇飞很无语,江焱这是已经开始跟男人同居了么?!
其实并没有同居,只是陆辰辞偶尔会留下来过夜。
为了改掉江焱爱吃泡面的不良饮食习惯,陆辰辞打算带他吃遍所有菜系,遇到他喜欢的就记下来。
今天下午陆老板忙完工作就提前给自己下了班,开车去市区买了江焱喜欢的一家潮汕菜回来。车开到江焱家楼下,发现自己常用的那个停车位停着一辆丰田埃尔法。
这是一款明星常用的保姆车,稍作联想就猜到,八成是江焱那位发小文崇飞来了。
此刻站在客人面前,穿西装的陆老板贤惠得像个家庭主妇:“还好买的比较多,三个人也够吃,文先生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文先生……哈哈哈哈哈……”江焱跷着二郎腿大大咧咧靠在沙发上,听到这个过于客气的称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文崇飞尴尬摆手站起来:“别这么客气,叫崇飞就行。我就不吃了,晚上还有事,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你开车了吗?这边这个时间不方便打车。”陆辰辞好心提醒他,假装没看见楼下那辆占了自己车位的保姆车。
文崇飞:“嗯,我助理开车在楼下等着呢。”
陆辰辞点点头:“那就好。拜拜。”
文崇飞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对江焱说:“阿焱,改天找个机会聚聚吧,咱们四个。”
他说的是当年火山熔岩的四个人,江焱爽快点头:“行。”
文崇飞离开后,两个人坐下来吃晚饭。陆辰辞问江焱:“他刚才说的聚聚,是要跟你那几位前队友聚吗?”
江焱一边啃排骨一边点头:“是啊。”
陆辰辞不解:“上次那个爆料人难道不是高景?”
江焱不想提高景得躁郁症的事,但也不想隐瞒真相,于是避重就轻地回答:“是他,他以为文崇飞想找我回去,取代他主音吉他手的位置,一气之下才发的。他已经道歉了。”
陆辰辞叹了口气,决定再提醒一遍:“阿焱,你仔细回想一下,当年你和夏杉杉……”
“我不想再聊当年的事了。”江焱打断陆辰辞的话,“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现在只想往前看。”
陆辰辞有点无奈,他知道,江焱过去很长时间都深陷自责和懊悔,好不容易走出来,确实不想再回头看了。
可是,他想劝江焱不要再跟高景那种人接触,但不提过去就无从开口。在那件事的最关键一环上,他有理由怀疑,当年二十一岁的江焱太年轻,太过天真不设防,被人骗了。
斟酌片刻,陆辰辞还是决定必须把自己的判断告诉江焱,哪怕会让他不高兴。
“阿焱,你听我说完。”陆辰辞换了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那次你喝断了片,第二天醒来,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对不对?”
江焱真的很不想提这件事,但面对陆辰辞的强硬态度,还是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看他没有再抵触,陆辰辞语气温和了一点,接着说下去:“上周你跟你那两位发小喝酒那次,你还记得吗?也是喝断片的程度。那天晚上,我有留意到,你醉到那个程度,不太可能还会……跟人发生关系。”
那天晚上江焱被陆辰辞干了个昏天暗地,他自己虽然不记得,但有小视频为证,所以“发生关系”显然不是泛指,而是指某种特定行为。陆辰辞这话说的很委婉,但江焱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自己喝到那个程度,根本硬不起来。
江焱不爽了:“胡扯!你才硬不起来!”
陆辰辞无奈地笑笑:“对,我要喝到那个程度,也硬不起来。”
江焱很无语。这人怎么一点男人的尊严都不要?!
“你想说明什么?”海鲜粥如此鲜美,可他已经气到没心情吃饭了,丢下勺子,双手抱胸,跟陆辰辞干瞪眼。
陆辰辞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粥,不紧不慢送到江焱嘴边,一边示意他吃下去,一边回答:“我怀疑你当年根本没跟夏杉杉发生关系,有人故意陷害你,就是为了让你和文崇飞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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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推歌(这个乐队名字好长):
Black Rebel Motorcycle Club - Cold Wind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那些我做过的事情,我在追寻着那原因和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