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一片漆黑,距离日出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陆辰辞支付了代驾费用,又给了司机一笔小费,建议他找个宾馆休息一会儿,白天搭乘高铁回京。
司机离开了,车里只剩两个人,陆辰辞问江焱是在车里等,还是也去附近找个宾馆稍微睡一会儿。
江焱又打开一罐咖啡:“我经常熬夜习惯了,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儿,到时候我叫你。”
陆辰辞:“看个电影吧。”
俩人坐回前排,陆辰辞打开中控屏,让江焱选一部电影看。
他以为江焱会选一部公路电影,或者一部文艺片,谁知江焱竟然选了一部惊悚片——《鲨滩》。
坐在凌晨的海边看这样一片影片,实在太有代入感。江焱左手咖啡,右手薯片,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夸赞一下女主的身材。
陆辰辞对江焱的口味不敢恭维,看着看着,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辰辞迷迷糊糊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副驾驶位空着。
他也跟着下了车,看到江焱靠在另一侧车门上抽烟。
虽然才刚入秋,但这时候海边气温可能只有十来度,来海边是临时起意,两个人只穿了很薄的外套,在车里没什么感觉,下了车着实冷得够呛。
陆辰辞走到江焱身边:“怎么出来了?不冷么?”
江焱:“吵醒你了?”
陆辰辞摇头:“回车里吧,外面太冷了。”
江焱笑笑:“一会儿还要看日出呢。”
陆辰辞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一个小时。”
“啊,还有这么久……”江焱叼着烟伸了个懒腰,“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
“困了?”陆辰辞问。
江焱揉眼睛:“还好,主要是无聊。”
陆辰辞伸出一只手,揽住江焱的腰:“那我们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江焱把烟雾吐在陆辰辞脸上:“你带套了?”
陆辰辞摇头。
江焱嗤笑一声:“那要做什么?互相打飞机吗?”
俩人还没有不戴套做过,他倒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会怀孕,但陆辰辞这个洁癖恐怕无法接受。
陆辰辞从江焱两指之间夺走他的烟,丢在地上踩灭,靠近去吻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问:“不戴……可以吗?”
江焱的耳朵又过电了,酥酥麻麻的,他毫不客气地伸手去解陆辰辞的腰带:“可以。”
“这么急?”陆辰辞调笑道,继续在他耳边问,“你跟别人有不戴套做过吗?”
江焱摇头,偏过头去跟陆辰辞接吻。
“真乖。”陆辰辞一边回吻他,一边伸手打开后排车门,把江焱塞了进去。
……
……
……
大G虽然内部空间够大,但两个男人的喘息还是让车内氧气浓度急剧变低。
陆辰辞打开后排座椅加热,降下车窗,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车窗降下那一瞬间,江焱骤然噤声。
“怎么了?冷吗?”陆辰辞问。
江焱颤抖着微微摇头。他背贴着温暖的真皮座椅,身上盖着陆辰辞的衣服和他这个人,一点都不冷。
只是有点羞耻。
太阳尚未升起,黎明前的海边依然一片漆黑,周围应该是没有人的,即使有人,也无从察觉。降下车窗后,车内不再是个密闭空间,海风吹进来,将两个人正在做的私密之事暴露在天地之间。
江焱一向路子野放得开,不是没打过野炮,幕天席地别有一番禁忌的刺激感,唯有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很紧张。
不是因为自己是被上的那一方,他不在乎这些,早在第一次跟陆辰辞睡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在乎。
这是为什么呢……江焱一团浆糊的大脑里一闪而过这个问题,什么都没抓住就消失了。快感一层层袭来,他顾不上思考,咬紧牙关让自己别发出声音就已经耗尽了全部气力。
“阿焱,放轻松。”陆辰辞在他耳边温声说。
江焱抓紧陆辰辞的背,拒绝被他蛊惑。
陆辰辞背上一疼,感觉到了江焱的倔强,他眉眼间浮现一丝笑意,停顿片刻,猛然开始狠狠发力。
……
……
……
一个小时很快就打发了过去,江焱坐在车里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还强迫陆辰辞也抽了几口。
陆辰辞没有被呛到咳嗽,江焱很失望。
远处海平面隐隐出现一抹光亮,两个人穿好衣服再次下车,陆辰辞打开后备箱,取出一条毛毯和两把折叠椅。
江焱:“你装备还挺全。”
陆辰辞:“前几天陪我爷爷去钓鱼来着。”
第一次听到陆辰辞提他的家人,江焱腿还发软,恶意报复似地问道:“你爷爷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知道啊。”陆辰辞坦然回答,又笑着看向江焱:“怎么,想跟我回去见家长?”
江焱:“……你想多了。”
陆辰辞没再说什么,把毛毯交给江焱让他披上,拎着凳子示意他一起朝海边走去。
两个人坐在沙滩上,江焱让陆辰辞靠近一点,把毛毯分他一半。
陆辰辞干脆搂住江焱,自然而然地又跟他亲吻起来。
海天之间的亮光面积越来越大,太阳却迟迟未露出海面,这个吻断断续续,夹杂着海浪的声音,清新绵长。
江焱环顾四周,果然一片空旷,只有自己和陆辰辞这两个傻子在秋天跑到海边来看日出。
“阿焱。”陆辰辞突然开口。
“嗯?”江焱又吻到缺氧了,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吗?”陆辰辞低声问。
江焱愣住,下意识否认:“不算。”
“那这算是什么?”两个人的嘴唇还贴在一起,陆辰辞一手搭在江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捏着他的下巴,注视着他的眼睛。
江焱直勾勾地与陆辰辞对视,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大脑里面好像有一个很大的齿轮卡住了,只有一颗名为“经验”的小齿轮的脱离了轨道,还在自顾自地空转。
那颗小齿轮驱使江焱开口回答,声音异常干涩:“算是……可以上床的朋友。”
陆辰辞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江焱,两个人的嘴唇依然没有分开。
江焱拥有绝对音准,能轻松辨认出一段旋律中每个音符的音高,但他一向不擅长读人的眼神。尤共是离的这么近,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陆辰辞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事实上,他宁愿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这段关系明明在一个暧昧的舒适区,陆辰辞为什么要把它挑明呢?
陆辰辞没有让江焱别扭太久,几秒钟后,他嘴里吐出两个字:“好吧。”然后嘴唇离开了江焱,但搭在他肩上的手没有离开。
“你……”江焱想问陆辰辞,你喜欢我吗,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抽烟吗?”
陆辰辞笑着摇摇头。
江焱觉得自己需要来一根。
他摸向自己裤兜,却被陆辰辞拦住:“你也别抽。”
“为什么?”江焱问。
“我不喜欢你嘴里有烟味。”陆辰辞回答,同时又靠近,重新吻住江焱的下唇。
太好了,江焱心想,刚才果然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我的幻觉。
他心不在焉了几秒,很快回过神来,和陆辰辞一样重新投入这个吻。
海边的两个傻子在接吻中错过了欣赏日出,等他俩回过神来,金灿灿的太阳已经完全升出海平面,把天边和海面染出一片暧昧的蓝紫色。
“太阳出来了。”陆辰辞率先睁开眼睛。
江焱跟着睁开眼睛,看了看大海和朝阳,又回头看向沙滩,发现远处四周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像是来海边玩的。
“我靠。”江焱又羞耻起来,拽起毛毯挡住自己的脸。
“怎么了?”
“有人。”
“害羞了?”
“太傻了……”
陆辰辞笑了笑,把自己身上的毛毯还给江焱,恶作剧似地把他脑袋裹起来,把两个折叠椅收好,一手拎着,另一只手搂着江焱:“走吧。”
江焱就这么把脸藏在毛毯里,像鸵鸟一样被陆辰辞护送回车里。
“回北京吗?”陆辰辞问。
江焱:“都行。”
陆辰辞:“那就回去吧,我明天出差,今天回家收拾一下。”
江焱:“嗯。”
陆辰辞干脆给送他们来的代驾打电话,问对方回北京了没。
那位代驾司机正在火车站等车,接到上一单车主的电话很是开心,乐呵呵地接下了回程单,赶回海边驾驶大G送二位回京。
回程车上,陆辰辞很快就睡着了,江焱则闭着眼睛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恍惚间,以往那些关于性和爱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从脑海深处漂浮出来。
江焱第一次跟人发生关系是在十六岁,对方是一位漂亮的女大学生。
那是火山熔岩成立之初,他们经常去各个大学校园演出,那天晚上演出结束后,那位漂亮姐姐主动上来跟江焱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参观校园。
江焱当时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读大学,他心想,去看看也不错,于是跟着这位女大学生离开晚会后台。
漂亮姐姐带江焱一路参观了篮球场、图书馆、教学楼,很快就来到学校大门口,指着马路对面的一栋楼,说自己在那个公寓租房子住,问江焱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这时候江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企图,他欣然答应。
女大学生公寓卧室墙上贴着乐队sex pistol和漫画《NANA》的海报,漂亮姐姐说自己喜欢朋克,喜欢江焱在台上肆意张扬的样子。而江焱则喜欢漂亮姐姐那一头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卷发,喜欢她柔软的腰肢和滑嫩的肌肤。
事后,江焱以为自己要对人家负责,主动表示要当她男朋友,谁知漂亮姐姐笑着吻了吻他的脸,说不想剥夺他的自由。
那句话启发了江焱,他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想谈恋爱,只想拥有自由。
感谢摇滚乐,乐手身份赋予了他这种自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随着睡过的groupie越来越多,江焱也越来越理解了这种关系——很多摇滚乐手以集邮为乐,认为自己是靠个人魅力才能睡到那么多女孩,然而事实上,那些女孩也在集邮,每睡一个乐手,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成就感。
这是一种介于肉体和情感之间的寄生关系,与个体无关,只是两种生物之间的互相需要。
江焱习惯了这种关系,即使有女孩向他表白,他也从不当真,有时候他会敷衍过去,有时候也会负责任地提醒对方:“你爱的是摇滚乐手这个身份,换个人你也会爱上的。”
也有女孩跟他争辩过:“不是的,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江焱:“哦。爱我什么?”
女孩:“爱你的才华。”
江焱:“玩乐队的都会写歌。”
女孩:“但你写的最能打动我。”
江焱:“你爱吃一家餐厅,就要向厨师表白吗?”
女孩:“如果厨师像你这么帅,我可以考虑。”
江焱哈哈大笑,做个丑丑的鬼脸敷衍过去。
车子轻轻颠簸了一下,江焱睁开眼睛,看到陆辰辞还在睡着。
陆辰辞对摇滚并不怎么感兴趣,离开了摇滚乐手的身份,江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
也许这张脸也还行吧,还有……**比较合拍?
他并没有表白,可能只是随便问问。江焱心想。
如果他再问一遍,我会改变答案吗?
然而,陆辰辞没有再问一遍。
他从江焱的反应中看出,这位“可以上床的朋友”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开启一段感情,更何况是跟同性之间的感情。
不要着急。陆辰辞告诉自己。不要逼他,他会逃跑的。
大G开进草场村,停在江焱家楼下。
江焱下车,朝陆辰辞挥挥手:“拜拜。”
大G开走了,江焱独自上楼回家。
熬了个通宵,天亮前还做了场剧烈运动,回程这一路又没怎么睡着,江焱着实是累了,走路心不在焉,没留意自己鞋带松了,上楼时一脚踩了上去把自己绊住,扑通一声,以一个半跪半趴的姿势摔倒在了水泥台阶上。
手掌擦破皮,膝盖磕出一片淤青,脚踝还肿了起来。
更糟糕的是,江焱发现自己又忘记带家门钥匙了。
于期接到江焱电话,从公司赶过来给他送钥匙,看到江焱坐在自家门口,靠着门睡着了。
“我靠。阿焱?你没事吧?”于期把江焱推醒。
江焱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朝于期伸出一只手:“拉我一把。”
于期把他拉起来:“咋了这是?”
江焱:“腿麻了。”
于期:“我是问你,这一脸颓废,一大早的这是干嘛去了?”
江焱:“约炮。”
于期:“……靠,你可真行,这是被人榨干了?”
江焱:“……嗯。”
懒得解释,随便于期怎么想吧。
事实上,江焱觉得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
于期用备用钥匙帮江焱开了门,看他一瘸一拐走进去,像个操心老父亲一样跟在他身后:“阿焱,你这些年也该玩腻了吧,是不是该收收心了,不是我说,你看你这图个啥啊,好好谈个恋爱不比现在这种生活有意义多了。你看,我自从谈了恋爱,整个人都……”
“你不是还要上班么?”江焱回头赶客,“赶紧走吧,我帮你叫个车。”
于期:“行,我走了,你快去睡觉,别猝死了。”
江焱:“滚滚滚。”
于期:“你又欠我一顿饭。”
江焱:“行行行,滚滚滚。”
于期屁颠屁颠走了,江焱懒得洗澡,直接躺倒在**,合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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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焱:怕他喜欢我,又怕他不喜欢我。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