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绝然离去,秦树阳立刻追了出去,“苏言,你等一下,你听我说。”
苏言朝天翻了个白眼,猛地转回身,差点让紧追而来的男子撞上。她后退了一步,摆明了要与他划清界限,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必解释给我听,我也不想听,你好自为之吧。”
秦树阳的为人她还算是了解的,脚踏两条船的行为断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对周叶的爱也是无可置疑的。用脚趾头她都能想到事情的原委,无非就是他拜托那女人借工作之宜监视叶子,一有什么可疑就汇报给他听。他出于对她‘热情帮助’的感激就请她吃了顿饭,没想到却听到对方那类似告白的言论。
她也能想象,从此之后秦树阳定会离那女人远远的。只是,他和叶子怎么就走到了这种不信任的境地呢?
第二日和周叶一起吃饭的时候,苏言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秦树阳和罗佳会面的事情告诉她。他们已经挺不和谐,还是别去添乱了。
可是这样瞒着她总觉得很不舒服,之前已经隐瞒过一次,若是将来东窗事发,叶子肯定会怪她知情不报的。唉,希望他们消除矛盾回复到从前的甜蜜有爱,希望这只是一段总能被遗忘的插曲。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得提醒一下,苏言假装突然想到什么地说:“对了,我觉得罗佳这个人不宜深交。”
周叶一听,顿时警惕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去吃饭的时候正巧碰见她也在,就在我们邻桌。她没发现我,我跟她不熟也就没上去打招呼。与她一起来的可能是你们公司的人,他们谈的都是公司的事,然后就说起了你,我亲耳听见她说了你的坏话。”苏言注意用词,尽量不去欺骗她。
而她不知道的是,周叶其实早就对罗佳心存芥蒂了,原本就怀疑那些照片是她搞的鬼,近来她又老是鬼鬼祟祟的,一点都不像最初认识的那个活泼大方的女子。
也许该找她谈谈,但周叶再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周一上班时,她就听说了罗佳已辞职的消息,那么措手不及。
离开了也好,免得到时撕破了脸皮两两尴尬。日子还要过下去,她得想想该怎么处理和秦树阳之间的关系了。
S市的秋季是满地的落叶金黄,下过一场雨之后的空气分外清新,混和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高虹一家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正是许天明从狱中刑满释放的日子。
许久没呼吸这样自由的空气,那阳光却太过耀眼,许天明不由得伸手去挡,一边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身上没有半毛钱,无法坐车,只能拖着经历长时间劳动改造的身躯缓慢前行。
为了少走点路,他选了条比较僻静的小巷。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他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但出于本能,他立刻就转身往回跑。
“给我追!”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许天明确定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但为了什么呢?他无暇去想,他只知道要尽快跑到闹市区,那样的地方总是容易藏身许多。
原本觉得异常疲累的身躯此刻竟是充满了无限斗志,他飞快地奔跑,得益于这些年来的逃债生涯,他奔逃的速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追上。但身后的那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目前虽然保持着距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终于,许天明跑出了小巷口,回头一望,距离已被拉近,他立刻加劲往密集的人群中奔去。沿途撞到了许多路人,甚至还把一个小孩撞倒在地,他头也不回,只顾着狂奔。
他的身后,被他撞倒的小男孩赫然是苏亦莫,他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旁的苏廷方见儿子摔倒,很气愤地朝着那远去的背影咒骂了一句,转回头却发现了妻子一脸惊魂不定的神情。
苏亦莫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他拉了拉她的裤腿小声问:“妈,你怎么了?”
“廷方!”高虹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双眼发直望着丈夫,很是激动地说:“快,追上刚才那个人……是他抢走了我们的女儿,就是他!”
苏廷方本还不解,一听得后面的那句话,他立刻拔腿追了过去。
高虹牵着苏亦莫跟在后面,她紧咬着双唇,紊乱跳动的心脏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这份紧张而休克过去。刚刚那个身影一闪而过时,梦了无数次的画面就那样浮现在眼前,两相重叠,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猛然间清醒,那身影还在奔跑,速度和姿势与梦里一模一样,她瞬间就断定了二十几年前医院里伸向女儿的那双魔爪就来自于他。
只是,她仍旧没有看清他的样貌,不过没关系,她发现追他的还有另外一拨人,他们会追上他的,一定会的。到那时,她就能看到那人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到那时,她就可以追问出女儿的下落了。
想到这里,高虹就不觉加快了步伐,使得苏亦莫完全跟不上她。她干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逆着人行道追随而去。
终于追上了苏廷方,却见他倚在墙角,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想绕过他跑出去,被他伸手拦了下来,“别追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高虹放下苏亦莫在他旁边站定,扒着墙角伸出头望去,只见一个背对着他的男子已被刚刚超过自己的那群人围住。
那是一条铺满落叶的柏油马路,周围的行人并不多,即使路过也都只是好奇地望了望后远远走开了。
许天明被围在中间,还是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而他们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目露寒光望着自己,直到身后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
他应声回头,发现是一辆小型的面包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那几人架着胳膊推进了车里。车子才刚停稳就又快速离去,整个围堵的过程不过三分钟,快得犹如一场幻觉。
“糟糕,他们走了。”苏廷方边说边记下了前方的车牌号码。
而高虹还没有从见到那张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匆忙的一瞥,她就认出了那人是谁。纵然二十多年未见,她还是一下就想起了他的名字——许天明。怎么会是他,那个苏聆月的前夫呢?
三人拦了辆出租车朝着那面包车离去的方向追去,幸好那车开得不是很快,刚出路口就发现了它的踪迹。
早年前,苏廷方也曾经混迹于黑道,他的名字也曾让道上的人一度闻风丧胆,即使已经金盆洗手许多年,也仍然受着后辈的敬重与景仰。
所以当汽车追到一个类似仓库的房屋前被对方发现时,对方头头本是凶狠的面庞一见到他就立刻松弛了下去,换上谄媚的笑容,“廷哥,怎么是你?”
苏廷方望着他,没想起来他是谁。
“我是虎毛,就是当年总跟在你身后的小屁孩。”
对方很自觉地介绍起自己,苏廷方这才有了些印象,但他没空叙旧,直接指着那正被推进门去的男子问到:“你们抓他过来干什么的?”
“他得罪了我上头的一个人,给他点教训。”想到面前的人就是专门跟踪过来的,于是他问:“廷哥和他认识?”
“不认识,但我有话问他。”
“这个……”虎毛犹豫了一下,“屋里还有一位头目杵着,我做不了全部的主。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修理完了他就交给你问话。”
苏廷方点头,“也行。”暴力之后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跟着虎毛进了屋内,外头看起来挺小,里面倒是宽敞得很。苏廷方三人被带到一个休息室,从许天明面前走过的时候,高虹死命地盯着他瞧,而后者只是惊恐地望着四周令人毛骨悚然的摆设。
虎毛回到大厅,对立在上头的男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慢步踱去中间那惶恐不安的人跟前,出口的话语阴恻而掷地有声:“许天明,不是警告你不要乱说话的么,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想找死了是吧?!”
“不!不!我是被逼的。”许天明拼命摇着头,他已经断定这是林天成的人,没想他身在狱中还可以这么猖狂,果然还是小看了他。
“你看看那些家伙,想先体验哪一种?”等了三秒不见回答,虎毛干脆转了话锋:“算了也不问你了,反正这些你都要尝遍的,我们一样一样来好了。”
许天明又望了一眼那些泛着寒光的古怪玩意,每一样都可以要了他的半条命,眼见着一个纹身小伙拿着一条有手臂一般粗的铁链朝自己走来,他慌乱中突然想到一事,于是急急说着:“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放我走行不行?”
“那得看你的秘密有多大分量了。”虎毛在心底嗤笑,他还真是天真,事实上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见对方还不出声,他催促道:“快说!”
“你们不是有追查过苏言的身世吗,我告诉你们,她不是苏聆月的女儿,她是唐家的仇人苏廷方之女。”当初林天成问他的时候之所以没说实话,就是怕事情闹大,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保命重要。
休息室与大厅之间的隔音很差,许天明的话清晰地传进里面三人的耳朵,如平地惊雷般震得他们全部呆愣在当场。尤其是高虹,这个时刻,她已经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情绪,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苏言……竟然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