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庄逾臣的衣服防寒,绣儿还是生病了。连日来的饥饿疲劳与风寒,加之安越泽跟粽子的事一惊一乍间打击过大,庄道士摇身一变,变身成自幼与她有婚约的男人,各种打击摧残接踵而至,病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庄逾臣望着地上缩成一团不断颤抖的女人,满脸黑线。她是在考验他的耐性吗?昨天刚答应收留她,今天就上杆子病倒了,或许他该当作什么都没说过,将她扔在荒郊野岭算了。

望着她烧得绯红的脸颊,听着那沉重的呼吸,他偏偏狠不下心将她抛弃。他真怀疑,自己前世欠了她!

“三哥……”陷入晕迷的绣儿抖成一团,牙齿咯咯打颤,“冷……”

三哥?他记得以前,安绣儿也总爱三哥三哥的叫,虽然只在定亲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可她对自己说话时却句句不离三哥,想让他记忆不深刻都难。

算了,看在她跟安绣儿同名的分上,救她一命算是积德行善吧。

他取出包袱里的所有衣服,将晕迷的绣儿扶了起来,用衣服将她里面裹了三层。外面冻雨已停,可潮湿的天气却愈发寒冷,他走出破屋到山上寻了几味驱除风寒的草药,洗好后再用破罐子熬制好。

“朱姑娘。”庄逾臣将她扶了起来,端着药给晕迷的她喝,却不料她闭着嘴巴不动,“张张嘴。”

“唔……”绣儿烧得难受,脑袋软绵绵一搭,撞到他端药的手。碗一抖,药撒了一大半,气得庄逾臣直冒烟,他手一松,晕迷的绣儿跌回地上。

地上冻如冰窖,绣儿哆嗦成一团,庄逾臣一手端药,一手掐开绣儿的嘴巴,将药强行灌进她嘴里……

药喝了,半天也不见烧退下来,倒是绣儿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的手往她额前一放,烫得吓人。

庄逾臣头痛,收拾好东西,一个咬牙背着她离开破屋。

她的病拖延不得,庄逾臣加快脚步在山野间行走,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一小镇,寻了家医馆。在大夫的救治下,绣儿的高烧总算慢慢降了下来。

从医馆出来,找了家客栈,绣儿蔫蔫的躺在**,对庄逾臣的照顾感激万分,“谢谢你。”

“不想给我惹麻烦就快点好起来。”庄逾臣冷冷道:“店小二一会将热水跟饭菜送上来,我住在隔壁,你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

“……谢谢。”一时之间,绣儿不知说什么好。

“你除了说‘谢谢’,就不会说其他的了?”自破屋起,她倒句句不离“谢谢”,他要的不是她的“谢谢”。

“给你惹麻烦了。”她也不想的,哭!

“以后别给我惹麻烦就行了。”庄逾臣始终冰冷着一张脸,没给绣儿任何好脸色。

“……”她恨不得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放了粽子。

庄逾臣离开房间后,绣儿怔然望着头顶的蚊帐出神。对于庄逾臣身份的转变,她短时间之内仍是无法接受,尽管他僵着一张丧尽天良的脸,可心肠却还是热的,否则她早已暴尸荒野。

尽管他对僵尸做了很多冷血的事,可于人类而言,他的心仍是热的。

绣儿叹了口气,想着如果自家没有发生变故,她还生活在村子里,哪怕庄逾臣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她仍然会欣喜雀跃的。可是……终归是没有可是,绣儿的心一片沉重。对于婚姻,她已不敢去奢想,只希望在余下的生命中,能将生死未卜的粽子从茅山救出来,一块去找三哥……

她现在都不敢正眼面对庄逾臣,怕他将自己认了出来。怎么办,他还得带自己回家,万一庄叔庄婶将自己认了出来……不过,或许被认出来也不是坏事,庄婶压根就不喜欢她,巴不得早点退掉这门亲事,指不定安家当年的祸事及自己的离家,庄婶还松了口气呢。

不过,自己的想法邪恶了,绣儿捶了下脑袋,好歹庄逾臣救了她,她不该将庄婶想这么坏的。再说,或许是她想多了,指不定庄逾臣早已娶妻生子……

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客栈住了一晚,绣儿的烧退了。她早早起床,将庄逾臣之前给她穿过的衣服洗干净掠好。这个人可是有洁癖的,她得自觉一点,但凡自己碰过的,都给他洗干净,否则惹他一个不高兴将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要救粽子,他可是她唯一的希望。

庄逾臣起床推开窗,看到绣儿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院里掠他的衣服。瑟瑟寒风中,她的脸已经冻坏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拿着滴水衣服的手红肿不堪。庄逾臣无法理解,她为何能为了一只僵尸,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他给自己的找了个麻烦,也不知是否值得。

吃过早饭,庄逾臣淡淡望了尚未痊愈的绣儿一眼,“起来,跟我出去逛逛。”

“喔。”吃住都是他,付钱的才是大爷,绣儿自是对他言听计从,不敢有任何异议。

庄逾臣面无表情带着瑟瑟发抖的绣儿出了门,他没往别的地方逛,而是直接领着她进了裁缝铺,“老板,有她穿的棉衣吗?”

有生意上门,裁缝铺老板赶紧打量着绣儿的身段,连连招呼道:“有有有,姑娘这边请。”

绣儿不解庄逾臣为何会带自己来试衣服,当即低声道:“我……没钱。”

“你冻死了没关系,千万别给我添麻烦。”庄逾臣冷着张脸,“钱我先帮你垫,以后记得还我。”

“知道了。”明明是好意,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听至极。年幼时灿烂的笑容犹在脑海,而现在却是冷傲面瘫,绣儿真的很好奇,他为何为变成今日的模样?

不管如何,庄逾臣出手还是挺大方的,给绣儿买了两套棉衣棉裤。绣儿一辈子都没有穿过那么贵的衣服,真的很暖和,寒冷的冬天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天雪了。

回到客栈,喝了碗热气腾腾的汤,庄逾臣准备好干粮,便催促绣儿赶路了。女魃跟旱魃的事刻不容缓,待事情办完之后,他得尽快茅山。若非惹了不该惹的麻烦事,他能早日赶回家,但愿她给争气点,别再拖他的后腿

此后几天,庄逾臣一直在加快行程,他腿长脚快,绣儿追得直喘气。之前进出有粽子,“咻”一下便到了,她好久没像牲口一样日夜兼程了。

某天赶路赶过头了,荒山野岭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周逾臣在林间生了堆火,打了只野兔烤了。绣儿啃着他扯给她的两只兔腿,问了个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道:“庄大哥,你成亲了吗?”

庄逾臣的手一怔,抬头冷冷望着她。

绣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害怕他吃人的眼神,忙低声道:“当我没问。”这么凶干什么,跟杀人似的。

一时间,气氛很尴尬,绣儿只顾低头啃兔腿。庄逾臣半晌才道:“没。”

没成亲?绣儿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定婚了,还没成亲。”庄逾臣突然解释了一句。

“那……“绣儿有些慌乱,“不知庄大哥何时定的亲?”

“几年前。”

“你打算何时成婚呢?”

庄逾臣淡道:“到该成婚的时候,就成婚了。”

“她……叫什么名字?”

话一出口,绣儿便后悔了。

“她……”庄逾臣望了绣儿一眼,到嘴边的名字却是咽了下去,“吃完睡觉。”

绣儿不敢再说话,匆匆吃完裹着衣服合眼睡觉。庄逾臣,还承认她是他的未婚妻?怎么办!

心里想着事,绣儿一夜辗转反侧,她在黑暗中打量庄逾臣的身影,愈发的蛋疼啊。神啊,她想逃,逃得远远的,没有庄家庄逾臣,可她却偏偏不能退缩。

睡到大半夜,庄逾臣猛地坐了起来,去拿一旁的剑。绣儿似乎也察觉到有事发生,跟着坐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妖怪。”庄逾臣提剑往树林外追去。

绣儿急了,抱住他的包袱赶紧追了过去,“等等我。”

一路寻着妖气,庄逾臣追了两三个山头,在一座寺庙前停下脚步。此时天色微亮,即将破晓,庄逾臣围着寺庙走了一圈,眉头紧蹙。

绣儿紧抱包袱气喘吁吁爬着石阶,“你……你跑慢点。妖……妖怪呢?”

庄逾臣用眼神示意道:“在里面。”

绣儿抬头一看,惊讶道:“不可能吧,这可是座寺庙,有如来佛祖、各种神佛镇寺,妖怪哪里敢来庙里捣乱!”除非妖怪活腻了,才敢向佛祖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