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不欢而散,可以说这是王府有史以来最难看的家宴,沈风栖与陆云袖相继被王府的家丁拉着送进柴房,甫一走进那幽暗的地方,陆云袖便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却有一人当先将她扶住。

陆云袖望着他,颤声说:“你这是何苦……”

“是谁?”沈风栖抓着她的肩膀,沉声问:“到底是谁,你与我说。”

对他而言,惩罚不足为惧,偏就是占了眼前女子清白的那人,才是他要追求的关键。沈风栖此生难得有个人入了心头,却落得这般田地,不觉亦是心头火起,哪怕这关的紧紧的柴房之中,也能感觉到沈风栖勃然而发的怒意。

见陆云袖尚在怔忡中,沈风栖问:“为何到这时候,只有你我相对,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是谁?难道……”

他甚是痛心的问:“难道你便如此爱他?”

“不、不是的。”陆云袖矢口否认,她自是绝对不可能爱上那土匪,谈不上恨比天高,自也没有爱如海深,只是事情复杂,复杂到陆云袖压根难以启齿,她便是说了又如何,沈风栖怕只会更加看低了她。

第一回是她被强迫,但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又何尝能说每一回都是被迫呢?只有陆云袖自己心里头明白。她无奈的垂肩,“事已至此,云袖已知无力辩解,兄长……你无需再管我的……”

她垂着头,甚至不敢抬头去望那双眼睛,痛心疾首却又步步紧逼,正是她长久以来不敢触碰的地方,心渐渐抽痛,而扶着自己双肩的手也是愈发的紧。

沈风栖忽然沉声问:“是上官么?”

咦?如何与上官先生扯上关系?

陆云袖这才念起,那日自己去拜访上官,平白无故得来的那顿质问,沈风栖怕不是将此事再与小荷所谓的上官居所相会联系起来,才有了这种结论。

她立刻解释:“不是,怎么会是上官先生,他欠了王府的情,又如何会做恩将仇报的那人。”

沈风栖眸光冷了下来,“那么不是他,我府里还有谁,能夺了你的心神,这般护着他!”

陆云袖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这等情势下,沈风栖终究还是心软了些,他将她的手扶住,二人缓缓步到墙边,沈风栖先让她坐下,才蹲了下来,面面相对。

尚是白日,但柴房却略显昏暗,内中堆着的杂乱物事,占满了各个角落,以至于二人挤在其中倒显狭窄。陆云袖以为那夜噩梦终成现实,却扰乱一波池水,搅进了眼前这个世子爷。偏生沈风栖那坚定不移的眸光落在面上,更是增添了几分心乱如麻,不禁嗫嚅着说:“是或不是,如今重要么……”

陆云袖直起上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敲,都近乎完美,正是这种天地轩轾,令她心生退缩,不由自主的便开始流泪。这一次是动了真情的落泪,一个男人肯这般为你做,只能说他的的确确是真心爱着自己,但她这样一个女人,如今被那土匪欺负数次的女人,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沈风栖的身边。

就这般静静的看了会,沈大世子恍然间似乎想起了那日她身着喜服,一身红装的踏进王府,却原来,这一番擦肩而过,便是永远不可得。缓缓叹了口气,沈风栖显然见不得她那么委屈的眼泪,颇为颓然的坐在旁边,将陆云袖搂进怀中,一手轻轻拭去,望着简陋的窗格,疏影之中透出点点阳光,如同希冀,从未消失。

沈风栖说:“若你还肯信我。”

他不再说话。

陆云袖渐渐歇了抽泣,只觉扶着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越收越紧。信,她为何不信,她原先以为,在这王府之中,便只有两个丫头以及沈风栖,是最值得信任之人,现如今看来,怕小碧小荷也都不是自己人,唯有眼前这一个,尚在绝境之处,明知罪人,却愿替其赎罪。

陆云袖想起小碧小荷,不觉又是一阵心酸。伸出一指,闭上眼开始在沈风栖的面上细细描画着,一点一点,似乎要将这张脸镌在心底般,纵是疼痛,却要深刻。

她描至眉骨,说:“我不认得他,不晓得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