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风如今倒真是有些形销骨瘦的,但若不是他这般卧薪尝胆,可能还真查不到沈风栖与鸣秦王的兵器库的地方。崔圣之心里头很清楚叶隐风的劳苦功高,但他向来不吝寡薄下叶大将军,尤其是看到他现在这么落魄,崔圣之倒是快活的很。
听到崔圣之说取药材的事情,叶隐风将陆云袖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才问道:“果然是沈风栖控制了这治蛊毒的药材么?”
“对。”崔圣之眉眼浅阖,颇为冷淡的回答:“沈风栖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一个,但已经确信你就在这村子里头,为了让你死的彻底,甚至不惜让这村子百余口人为你陪葬,倒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好手阿。”
叶隐风终于难得笑了一下,但依旧嗓子沙哑,“遇见这样的对手也算是三生有幸。将所有的真面目藏在了温润如玉的形容之下,天底下的人都以为他是风华无双的大梁朝第一美男子,实不知崔大人才是真正的表里如一。”
小碧听后,还不停的点头附和,被崔圣之掐了把小腰,就再不敢胡闹,稳稳的坐住。
一行人在晨起破光的时候,默然的摸回了崔圣之驻扎在西南凤水的宅邸,将叶隐风与陆云袖安置到房中,小碧想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姐姐,被崔圣之给拉了回去,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留给两个人一些时间。
叶隐风握拳到嘴边,轻声的咳嗽着,撕下了脸上的面具,方松弛了下来。这些日子在那柴家村里头,即便是风平浪静的,也需防着沈风栖的日查夜查,所幸惠娘与村长口径一致的说他早几年便已经娶了惠娘,才拦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查探。后来沈风栖认为自己已经把叶隐风给毒倒,又把根治的药材给全城搜罗而去,最后才放松了警惕,不再管这个柴家村的死活。
握住陆云袖的手,他看着这女子也跟着消瘦下来的身子,叶隐风从未想到,她会这般契而不舍的追到西南,如斯娘子,夫复何求阿……
陆云袖嘤咛了声,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一线中,渐渐闪现了叶隐风那如今有些难看的面容。她一时间没有回过神,突然间扯开了唇,伤心的哭了出来。
“袖儿……”叶隐风艰涩的唤出了她的名字。这是他挚爱的女人,再没有比她更惹人怜爱却又坚强不已的女人,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到底还是难以置信的偏过头来,“你……你肯认我了?”
叶隐风无奈的点头,若再坚持下去,陆云袖恐怕也要死在西南,他做不到,叶隐风低声解释:“袖儿,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危。如今我已经无法自保,短期内根本无法离开西南,若再让你们的身份暴露,只怕所有人都会困在这个凤水城,甚至极有可能走不出去。”
他若还是以前的叶隐风,就算是浴血奋战,也能将陆云袖和小碧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带出西南凤水,可如今……如今的他哪怕是陆云袖,都很容易击倒,这等身子,又谈何保护自己的女人。
陆云袖颤抖了下唇,偏过头去合上双眼,再转过去看着叶隐风,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而他看着却又格外的伤痛,陆云袖深吸口气,问:“孩子……孩子没事吧……”
叶隐风双眸一沉,立刻握紧了陆云袖的手,又怕会刺激到她,好半晌都未说话,陆云袖浑身开始轻轻发抖,单手也抚上自己的肚子,本是已经要哭泣的表情,却忽然间愣在了那里。
微微凸起的肚皮倒是完全没有下去的迹象,而她甚至只是动弹了下,就能感觉到内中还在脉动的孩子,这让她奇怪的看向叶隐风,既然孩子保住了,他露出这么伤痛的表情是为何?
难不成……难不成是崔圣之故意报复的他?让他内疚?
但是说到底陆云袖对惠娘的事情也很介怀,所以她心思微动,却也将孩子还在的事情忍住不说,而是露出丝勉强的表情,“若是如此,那倒也离的干净。”
叶隐风的心一沉,“袖儿你在说什么。”
“我与将军本就无婚约在身,又从未拜堂成亲,腹中的孩子也是维系二人干洗的纽带,如今带子断了,可不就方便你与那惠娘在一起。”陆云袖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在外人面前都不敢唤相公,她倒是一口一句,你也应的痛快。既然将军心里头有惠娘,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
陆云袖说的自己也跟着呼吸困难起来,两行眼泪渐渐滑下,“惠娘既然也不介意你的面相与身体,想来也是爱你……既然爱你……”
“袖儿!”叶隐风几乎是低吼出来,但是他力气不足,话刚出口便微喘起来,“叶隐风不论是将军也好,还是现在的落魄状态也好,心里头只有你一个人,从未曾变过。”
陆云袖听后,耳根一软,心也跟着一软。她看着叶隐风,这样的男人,即便是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依旧背脊挺直而面色不改,甚至并不因为她的直视,而觉着面相丑陋。他死死的握住陆云袖的手,沉声说:“袖儿,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休想从我的身边离开。”
陆云袖从**缓缓坐起,纵身将叶隐风的脖子揽住,柔声道:“你说的。所以莫管自己的外貌如何,也不要管身体怎样,更不要担心会牵累我,既然你说了这辈子我是你的,又何必拒我与千里之外,你可晓得,我不怕死,唯怕你不爱我了……”
惠娘抱着叶隐风腰际的画面,像针扎一般的令她感伤,叶隐风深深的吸着属于陆云袖身上独有的香气,他哑声回答:“好,我答允你。”
陆云袖这才安下心来,虽则如今的叶隐风与以前相比,相差甚远,但他是自己心头肉,又如何能舍得。无论他是什么样子,都比不过曾经执手相看的岁月。但她还是要惩罚一下叶隐风,偏也不告诉他孩子还在的事实,只是直起腰来,苦着脸说:“孩子没了,以后还能有么?”